玲珑回过神来,顿时如坐针毡。 片刻,她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几欲冲出门:“我要去救她!” “且慢!”白梦来扣住她的手腕,劝她坐下,“从这一桩桩阴谋诡计里足以见得你主子为人处世有多谨慎,那他又怎会算不准兰芝保全家人的意图呢?因此,他定然是生擒住兰芝,不会让她有自尽的机会。兰芝如今和我命脉相连,只要你一日不提我首级去见主子,兰芝就一日不会断送性命。因此,我们还有从长计议的时间。我会想出解救兰芝之法,你给我几日时间。” 白梦来这番话有理有据,很快就稳住了玲珑。 虽说玲珑心头还是惴惴不安,不过相较于此前,她已经安定多了。 有白梦来做军师,同她一道儿商议正事。玲珑便好似有了主心骨,再不会仓皇失措了。 见玲珑还听得进道理,白梦来松了一口气。 他的心上人失而复得,还没来得及欢喜,好生温存一番,就被一阵敲门声惊扰。 屋外传来某个年迈苍老的声音,唤他:“梦儿,是义父来看你了。” 白梦来心中警钟大作,他蹙眉,悄声对玲珑道:“你躲被褥里,莫要吱声。” 玲珑不明就里,问:“来的是什么人?” “是我义父。你听我安排,一定不能被发觉。” 白梦来这般郑重其事地告诫她,玲珑自然领命。 她乖顺地钻入床榻之中,将自个儿裹入厚实的被褥里。 厚重的幔帐放下来,遮蔽住外头的烛光。 玲珑嗅着满床的男子气息,头一回离白梦来这般近。某种暧昧感悄然交织,将她整个人缠绕成茧子。 玲珑的脸颊又发烫了,她的心间落入几点滚烫星火,随即燎了整片心原,势不可挡。 白梦来的慌乱不过一瞬,很快,他安之若素地理了理领缘,恭敬地将门外老者迎入寝房。 白梦来双手上下交叠,掩住眉眼,毕恭毕敬地行礼:“义父,梦儿不慎受伤,教您担心了。早前就同齐伦说过,只是零星小口子,不必大惊小怪。偏生他那咋呼性子,三分哄到十分满,惊扰到您了。” 白梦来的义父赵清江原本是荆州都督,在新君攻城之际,他以旧年战功,号令早前同他一道儿出生入死征战的将士一同攻入丹凤门,拥立新君登基。他有从龙之功,新君降职了不少前朝官员,却仍旧重用赵清江,没裁撤他的官职。不过由于赵清江很得将士们信赖,竟在缺少统兵符信的情况下,仍能调动兵马。 新君面上待赵清江恭敬,感恩他危急之时派来援军。可心里待他还是有所忌惮,毕竟一名手握军权的重臣,不对前朝君王忠心耿耿,见势不妙竟如墙头草一般倒向新君,这样背信弃义的老臣,新君也不敢贸贸然重用。 于是,新君为表恩宠,封赵清江为赵国公。还特地下旨,在皇城中为其建府,美名曰念赵清江年迈,盼其留在京中颐养天年。又派出另一名亲信臣子担任荆州长史,代赵清江处理荆州都督府内事务。新君日夜盯着,赵清江不得往返荆州,虽挂着超品的爵名,却也知道自个儿如今是英雄迟暮,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只因新君疑心病重,害得他手上不掌实权,全然被人架空了。 两朝更迭,赵清江虽说保住了荣华富贵,可心里头没有一星半点对新君的埋怨,白梦来也是不信的。 因此,义父待他的真心与照料,他都不敢完全信赖,唯恐落入人圈套。 毕竟赵清江为求自保,敢领兵犯上,参与谋反之事。那时推翻的,可是白梦来所在的天家。他这般懂得审时度势,如今又怎会因为可怜前朝遗孤,而将他收养至身旁呢?很明显,赵清江冒着私藏前朝后裔的杀头重罪,也要留白梦来在侧,是有所企图。 况且,他明面上不敢同齐伦相认,私底下却推波助澜,教齐伦登上了从四品中府折冲都尉的位置,那是宿卫宫中大人的要紧职务,也是离君王最近的臣子。 说他没有不为人知的心思,白梦来是不信的。 白梦来垂眉敛目,心里头已将局势细细过了一番。 早前的十来年,赵清江将他丢入民间,圈养在这金膳斋内。现如今忽然来找他,必然是筹备好了某些要紧之事,需要他在旁侧搭把手了。 白梦来心里头门儿清,面上却要装得恭敬。 赵清江好些年未曾见到白梦来,暗地里打量了白梦来几遭,心间感慨:不愧是前朝皇太子,自小以储君之仪教导。即便过了十来年,身上的矜贵气度也是寻常郎子无法比拟的。 他满意地颔首,作慈父样貌,搀住白梦来的双臂:“何必多礼?你我父子情谊一场,莫说是中剑了,便是你指尖擦破一道伤痕,为父心里头都会日夜记挂。我听闻,你是受一名刺客女子的暗袭,且对她情根深种?你听义父一句劝,成大事者,岂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说出去都要被人耻笑。” 白梦来在赵清江面前,装得一派羞赧单纯,他惭愧道:“多谢义父教导,只是此女同旁人不一样……” “胡闹!”赵清江忽然横眉竖立,言语中涌现无尽威压。 白梦来骤然一惊,劝慰:“义父熄怒,是孩儿错了。” 赵清江长叹一口气,道:“君王乃天下之表率,岂能日夜吟诗作对,同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厮混在一块儿?” 赵清江这句话的喻义足够明显,他是想借白梦来的身世为谋逆由头,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 可怜白梦来还要装疯卖傻,故作愚钝地问:“义父此言何意?” 赵清江面上又噙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新君为显仁慈,不愿将你和瑶贵妃当众处死,特地下旨永囚冷宫。可不过半月,便纵人放火烧宫,企图让你们母子二人葬身火海,以绝后患?” 白梦来想起那一场火,想起母妃倒在火海之中再没醒来。他闭了闭眼,凝神低语:“孩儿记得。” “宫中失火,怎会迟迟无人来灭火?若不是你被瑶贵妃旧日忠仆救出宫外,半道上被我撞见……恐怕就连你也得死!新君残暴,竟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孩童都不放过。这样的血海深仇,你当真不想报吗?” 白梦来双手紧握成拳,可以见得他对母亲之死触动很大。他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是灰败,他胸口发闷,疼痛难当,已然分辨不清是懊悔母亲枉死,还是身上旧伤发作。 白梦来咬紧牙关,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时候到了。”赵清江当机立断说出这话,掷地有声。 这话中分量极重,却也在白梦来意料之内。 他佯装惊讶:“义父?” 赵清江轻蔑一笑,道:“我让你隐姓埋名,在民间隐居十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十多年前,新君借你父皇残暴之名,结党营私,挟兵起义,攻入宫门。他嘴上冠冕堂皇说着为天下人谋福祉,实则狼子野心,满腹私欲。早年,你义父听他教唆,看走了眼,如今醒悟过来,真是悔不当初。所幸,前朝还有血脉留下。” 赵清江攀住白梦来双臂,殷切地道:“你乃皇太子,理应问鼎天下。如今时机成熟,义父会助你号令天下将士,重回宫中,夺得皇权,匡扶社稷。” 赵清江口口声声为了白梦来着想,可白梦来不蠢。他知道,赵清江并不信他。 就凭如今的部署,他从未和白梦来提过只言片语,只到最后关头,才说出实情。 因为这时候,他们急需白梦来前朝皇裔的身份,好有个正当的由头,名正言顺攻入内城之中。 白梦来淡漠地问:“为何这些年来,义父从未同我说起过此事?” 赵清江没料到白梦来并未露出欣喜模样,反倒是问起了这个。 他含糊其辞,解释:“兹事体大,我不愿让你忧心。” 白梦来在心中暗笑,若是真想让他登上皇位,又怎会不引荐白梦来与参与谋逆的将士们相识。他既为未来君主,那么所有将士就应当听他发号施令,而不是由赵清江在其中斡旋,部署计划。 赵清江分明是想将他架空,不让白梦来手心里头攥任何实权,将他当作傀儡供养起来。 只是,目前的境况来说,白梦来不便戳穿这一点。 他故作忧心忡忡,问:“义父手上可有兵马将士?” 赵清江笑道:“这些你大可放心,义父这些年都安排妥当。朝中不少老臣对新君怨声载道,义父结识了许多有志之士共商大业。不说五万兵马,调剂个三万人马破城,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还有齐伦掌控禁庭动向,可与我里应外合。” 话已至此,白梦来知晓时机成熟,他顺势说出心中某个想头:“义父,我仍记得当年破城之事,新君调动了五万兵马,这才把控住内城。即便有齐伦在禁内接应,可三万大军攻城,还是十分冒险。” 赵清江皱眉,问:“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白梦来笑得一派和风细雨,道:“孩儿有锦囊妙计,可为你再招募到一批武艺高强的兵马助阵。” “嗯?你且说来听听。” “义父还记得那一名潜伏于孩儿身侧的杀手女子吗?孩儿同她周旋时,打探出其背后组织全是能人异士,且受人其主秘药操控。其主与前朝天家有仇,欲取孩儿项上人头,若是孩儿将计就计,降服其主,不就可勒令这个组织为我等所用了?”白梦来算盘打得啪啪响,接着道,“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孩儿一人,自然是无力抗衡此组织。义父觉得此计可行,那就借给孩儿两千人马,助我将这些高手招安吧。” 赵清江没想到白梦来还有这样的谋略与胆识,一时间哑口无言。 但白梦来说的话,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要是能拉拢这些江湖门派共谋大业,也是不错的选择。最要紧的一点,只要不和朝廷军方有所牵扯,便能掩人耳目,不引得君主疑心,避免打草惊蛇。 只是将自个儿的心腹将士交到白梦来手上,赵清江心里还是不大称意。 白梦来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问:“义父是不放心把两千人马交到我手上吗?” 赵清江的心思被拆穿,他讪讪一笑,道:“怎会。梦儿多虑了。为父……最是信赖你,这一切筹谋,全都是为了你啊。” 既是如此,他也没有拒绝的由头了。 赵清江总觉得自己被白梦来摆了一道,却也无计可施。 他看不透这小子,只求他是真愚笨,不是装疯卖傻就好。 赵清江思忖许久,从怀中掏出一枚玄龟符,道:“我会派出两千人马,驻扎在皇城外的五行山脚。你携我符信,可调兵遣将,供你成事。” 白梦来握住符信,此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恭敬地朝赵清江作揖,道:“多谢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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