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来随意指着一名抖若筛糠的宦官,教他上前来听命:“君主何在?” 宦官也不知该对白梦来谦卑恭敬还是恶言相向,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极其惜命地跪倒在地,道:“圣、圣上在寝宫内。” 白梦来不再为难他,而是随着赵清江一同入寝宫。 白梦来望着高大巍峨的殿宇,金色的琉璃瓦被月光笼罩,覆了一层银芒。明明是华贵精致的宫殿,可瞧上去却这般阴冷可怖。 或许是他在市井之中待太久了,如今对于王朝生涯也毫无留恋之处了。 白梦来跟着赵清江步入寝宫,原本宫中是不让臣子身上佩剑的,如今乱臣弑君,一切规矩都乱了套。 可见,规矩都是束缚好人,而恶人,总是扰乱律法,不按照常理出牌。 白梦来面上装作仰慕赵清江的模样,问:“义父,我们真就这么轻易踏入宫中了吗?” 赵清江想到新君贪生怕死的模样,冷笑,道:“自然,若不是这般的话,齐伦又怎能饶过他性命?君主以为步步退让便能保住性命,实则此举不过是引狼入室。” 闻言,白梦来私下莞尔,心中暗道:“原来,这厮也知晓自个儿是头不怀好意的恶狼。” 殿内,齐伦执剑,抵在新君脖颈之上。 白梦来对于新君的长相有些记忆,不过不大清晰,毕竟都是十多年的模样了。 许是朝政繁忙,他看起来苍老许多,两鬓的发已花白。 他看到白梦来与赵清江,怒目相对,质问:“赵清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挑衅皇权!” 赵清江怎么都没想到,新君死到临头,还敢同他叫嚣。 赵清江狂妄大笑,道:“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如今你大势已去,还有何说法!我的三万大军就驻扎在皇城之外,随时可持枪入宫,踏平殿宇。你气数已尽,已无力回天。若有下辈子,再来同我说道吧!” 说完,赵清江望向白梦来,怂恿他上前:“梦儿,如今王权近在咫尺,快些持剑上前,取他性命,为你枉死的母妃复仇!” 白梦来颔首,在赵清江满是希翼的目光中,他接过剑,漠然走向新君。 白梦来步步紧逼,目不斜视,直面新君。 许是自小便以储君之仪教导,即便白梦来在市井之中长大,身上留有一股天家赫赫威仪。 随后,白梦来高举起剑,在众人的期盼的目光中,猛地砍断了齐伦手中的刀刃。 就此,新君身上枷锁全无,他自由了。 “怎……怎么回事?!白梦来!你做什么?!”赵清江震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本能后退,脊背却被冷硬尖锐的长枪抵住,阻拦了他的去路。 新君见状,起身理了理赤黄色袍衫常服,他冷笑道:“诚如卿所见,白梦来和齐爱卿,均是朕的人。” 赵清江目瞪口呆,连连高呼:“不可能!你杀了他母妃,他怎会为你所用!” 赵清江仍不死心,他看着白梦来,期盼他反水,柔情地道:“梦儿!给义父杀了他!杀了新君,你就能成为君王了!快杀了他,为你母妃复仇!” 白梦来看到他近似梦魇一般低语,只觉得这人是魔怔了。 他无奈地摇头,道:“是你纵火烧死瑶贵妃,我已知晓所有真相了。” 赵清江怎样都没想到,他百般部署,竟落得如此地步。 他不甘心啊,怎样都不甘心啊。 他负隅顽抗,挣扎着说:“哈哈哈,可我有三万大军!他们会破城来的,会来救我的!届时,尔等都得死!” 新君十分无奈,他叹了一口气,道:“赵卿还不明白吗?这一切,不过是朕的计策罢了。援军早已驻扎在皇城之外,想来你的几万人马,如今已被援兵制服,再也不可能攻入内城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清江才觉得一股寒意涌上脊背。 他颓唐地坐倒在地,难以置信地低语:“当初,是我助你破开丹凤门的……可你忘恩负义,待我薄情!你这样的人,不配为君王!” 赵清江忽然起了同归于尽的壮烈心思,他从腰间抽出宝剑,猛地刺向了新君。 就在这时,殿顶之上,跃下一名身着骑装的娇小女子。 那姑娘,竟是玲珑! 只见得玲珑抽剑应敌,剑法精妙。不过几个来回间,赵清江的双足便被割伤,他失去了行进的能力,就此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知是死是伤,总之宦官与守卫们此时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来救架。一阵刀枪乱舞,他们齐心协力,将赵清江这个乱臣贼子刺死在殿内。 原来,齐伦奉白梦来之命,一早将赵清江的行动告知新君。 为了将赵清江以及陪同他叛变的臣子们一网打尽,新君将计就计,设下了圈套。 他们诱得赵清江入内城,使他暴露丑恶嘴脸,让他对君主出言不逊。 其实这个计划不够巧妙,随时都能被瞧出破绽。 可惜赵清江轻敌,也轻视了运筹帷幄的君主。最终,他自食其果,死在了王座之下。 就此,这一场荒唐的兵变落下了帷幕。 今夜注定是胆战心惊的一日,皇宫内外都有将士交战,刀尖无眼,死伤无数。 那些将士们知晓自己得不到君主宽恕,因此垂死挣扎,企图杀出一条血路。 武力惹出的事端,自然要用武力镇压。 总之,新君虽费了一点心力,但好歹也成功制服了这一帮叛乱之臣。 新君仁慈,念在齐伦将功赎罪的份上,保住了齐伦的性命,并未伤他分毫;而玲珑护驾有功,新君不计较她偷潜入宫一事,也按功绩封赏了她。 轮到白梦来了,新君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置他,只将他喊到了偏殿内,同他私下闲侃。 白梦来不明就里,却也知晓,新君即便忌惮他的身份,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他。 于是,他从容入殿,并未流露出半分惧意。 曙光将至,一寸光瀑倾斜入红漆雕窗,将人照得一片暖融融。 新君负手,立于窗下,久不言语。 白梦来也陪着他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许久,新君开口,仿佛苍老了十岁。他问:“你可知,为何你逃出宫中,我却并未派人缉拿你?” 这也是白梦来困惑的点。 他摇了摇头,道:“不知。” 新君想起某个姣好的面容,轻声道:“瑶贵妃入宫之前,是我代替前朝君主前去瑶国迎亲。路上,我与你母亲,有过一次露水姻缘。而你,是她入宫前便怀上的孩子。” 言下之意,不必他再三解释。 白梦来明白了,他并非前朝君王之子,他是新君和瑶贵妃的孩子。 说来也有意思,世间千般造化与巧合,偏偏他都撞上了。 怪道新君不会杀白梦来,怪道这么多年,他从未派人去查过白梦来下落,任由他逃离宫中,在外野蛮生长。 原是这样。 新君苦笑一声,道:“我成为新君后,原想将她,还有你,长久留在身侧。她祈求我一定要保住你的性命,我应诺了。她担心人言可畏,不许我多来冷宫。我后悔自己为了掩人耳目,撤开所有冷宫守卫,致使宫殿走水时也无人救援,害她葬身于火海……我以为这一切或许是她的计谋,只保住我的名声,也为了护你,这才没有继续追查你的下落,仍由你逃出这冷情的宫闱。” 新君和瑶贵妃的过去,白梦来不想知道。 对于他来说,前尘往事已如烟消散,他只想过好往后余生,同玲珑长久待在一起。 新君和他说了许多话,最终将这个肖似瑶贵妃的孩子放回了市井。 他看着白梦来的背影,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事。 他是头一回瞧见日光照耀荒漠,将大地染得一片金黄璀璨。 那女子在滚烫的沙地里起舞,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他的心上。 不知是瑶儿为了报复即将成为她丈夫的君王,还是对他真的有意。 在瑶儿媚眼如丝的蛊惑之中,他沉沦了。 瑶儿带着不洁之身,来到皇城之中,变成前朝君王的囚鸟。不过一回承恩雨露,她便怀上了孩子。 再后来,他带兵起义,攻入丹凤门。 他从瑶贵妃口中知晓了白梦来的身世,希望一生都能庇护他们母子。 新君哼唱着瑶儿教他的大漠歌谣,远眺瑶贵妃曾住过的冷宫。那里,日光所及之处,隐约传来了女子足上金铃声,叮当作响。 不知是梦还是幻觉,宫殿内,有妖娆的姑娘起舞,步步生莲,和金色的阳光,融为了一体。 殿外,白梦来经历了一夜风波,已然筋疲力尽。 玲珑蹲在墙根,百无聊赖地等他出宫。 一见白梦来,玲珑笑逐颜开,迎了上去:“白老板,你回来啦?圣上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白梦来温文笑道,“非但没有,我还知晓了自个儿并不是前朝君王之子。如今我和前头那位没有沾亲带故,和你也算不得冤家。你可以放下全幅心神,好生跟着我了。” 闻言,玲珑抿唇一笑:“我早就不在意这个了!是或者不是又如何呢?我知道白老板是个好人,这就足够了!” 见她欢喜,白梦来也不由自主流露出零星笑意。 他环顾左右,问:“柳川呢?” “他先回金膳斋,找寻兰芝姐去啦!” 白梦来听得自己的心腹侍卫居然为了个女子,将自个儿抛下了,顿时黑了脸,骂道:“他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 白梦来话音刚落,清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站在屋檐上,抱胸,喜道:“主子!柳川不愿当你最爱重的侍卫,我当啊!我一定时刻跟在主子身旁,即使你如厕,我都尾随其后,轰也轰不走!” 听得这话,白梦来的脸更黑了。 他思忖了片刻,拉来玲珑,悄声耳语:“我觉得……这组织也莫要归顺金膳斋了,还是就地解散吧。” 玲珑知晓清风这一回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顿时哈哈大笑。 而清风还没熟悉白梦来脾气,此时不明就里追问缘故,惹得白梦来烦不胜烦。 就这样,几人一路吵闹,回了金膳斋。这一大家子历经风雨,终于平安再聚。 从今往后,一生顺遂,再无事发生了。 (全文完)[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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