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不解, “好端端的人, 说疯就疯了?” 王昌瑞应声,“可不是, 老奴这些年去往庄子里, 时常碰见那小丫头, 她生的聪明, 体魄也康健, 今个儿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发了疯。” “牛二既然求到咱们府上, 老奴擅自做了主,将他们暂且安置在了西角院的倒房里。” “老奴是想向夫人讨个恩赏, 牛二一家在庄子上一向老实勤快, 又是种庄稼, 看管着庄子的鱼塘和树林的一把好手, 这些年从未出过差错。” “让他们暂且先在西角院里住上一晚。” 温虞自是不会拒绝, “让他们父女二人住下就是了。” “一应寝具, 炭火还有饭菜, 都让人准备好, 莫怠慢了人家。” 温虞想了想,又道:“可有请过大夫去给小姑娘瞧病?” 王昌瑞答道:“请过大夫了,只是大夫也没看出个什么来,只说怕是受到了惊吓,人被魇着了,先开了一副安神汤,让那小丫头服下,人这会儿倒是睡着了。” “等明日,看那丫头到底能不能清醒过来,再想别的法子。” “好。”温虞点了头,“您让底下人费些心,若是有什么状况,且让人拿府中的帖子去请大夫来,给小丫头看病就是了。” “药材和诊金都从府中账房支取。” “老奴替牛二父女先谢过夫人。”王昌瑞笑道,夫人年纪小小,却是思虑得当,撑起一府中馈,自然是极好的。 “这也不值当谢,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 温虞顿住了脚步,面露犹豫,罢了,她难不成还真的撂手不管? “王叔,有一事,我也要同您商议。” “夫人尽管说就是了。”王昌瑞连忙道。 是裴公的事,若是裴公今日离世,府中总是要备丧礼的,丧礼该按照什么章程来准备,也是不能出差错的。 那丧礼总得合时宜。 无论她现在多讨厌沈阎王,该料理的家事,每一件,她都不能让人给挑出不是的地方来。 * 许是命不久矣之人所在之处,都会弥漫着一股沉沉的死气。就像地府的门缓缓开启,迎接着即将死去之人留下的魂魄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死气。 分明闻不见,沈遇脚步轻缓,无声无息的走向裴公的卧榻之处。 他能看见裴公苍老的脸上浮出了一股青色,双目紧闭,正急促的呼吸着,却是呼出的气比呼进的气更多, 是失去了意识的模样。 裴公不省人事,怎么会念着要见他。 卧榻旁,站着一人。 沈遇抬眼看着,并不见意外。 房中光线暗淡,那人的身形隐在阴影里,模样看不真切,却透着一股子呛鼻的阴森气。 沈遇眉头微皱,他实在不喜这种味道,也不想沾染半分。 毕竟活人和恶鬼怎能同处一室? 沈遇抬起手,朝着那处阴影行过一礼,“王爷。” 那人从阴影处缓缓地走出来,终于显露了本来面目。 他苦笑了一声,清俊的容颜却又因为沾染了郁气,连笑容都沾着阴霾。 “见着本王在此,沈大人不见半分意外神色。” “倒同本王这几年来在封地时,听见的传闻一般,沈大人行事稳重,心思深沉,是以极得陛下另眼相待。”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这间卧房里,隐约有一股风声,正呼啸刮过,毫无阻碍的将卧榻之上的老人仅存的生命力带走,不知何时,这股风已经悄然停止。 沈遇垂下眼,声无波澜,“王爷谬赞。” 那人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沈遇身旁,同他并肩站着,只是看向身后那扇门, “沈大人何必这般滴水不漏。” “舅父一向同我提起沈大人时,皆是夸赞之词,想来沈大人应当明白,舅父为何会在此时传见你。” 这一家子里,果真是挑不出一个会好好说人话的。 沈遇听的心烦,沉了沉眼,此刻他竟有些无法忍耐,但同这些人打交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吗?迂回曲折,来意要用无数前言去铺垫。 不过,同人做戏,总该是要顺着人,才有意思。 他轻叹了一声,“这些年来,裴公对臣的提拔之恩,臣一向铭记在心。” “只是臣愚钝,还望王爷明示。” 那人猛然回过头看向沈遇,“沈大人可有想过,舅父离世,殿前司下一任都指挥使,陛下会提拔何人?” “臣不敢妄自揣摩陛下圣意。” “想来,在陛下心中,谁人能胜任都指挥使一职,便会提拔谁。” “况且。” “朝中能胜任此者,数之不尽,陛下心中必是有所考量。” “臣自当是竭尽所能,尽好分内职责。” 那人紧盯着沈遇平静的侧脸,妄图从上面看出一丝一缕的贪念来,偏生什么都都没看出来,眼前人就像是一口枯井,不起半点儿波澜。 那人忽而就放缓了语气,徐徐诱之,“沈大人得陛下看重,就不曾想过,陛下会提拔之人是你?” “即便是本王的舅父,在我表兄同你之间,也更属意你来接任。” “臣资历尚浅,才干平平,不敢有所妄想。” “比起臣,无论是资历,还是才能,裴兄都更合适接任都指挥使一职。” 那人忽而就起了一丝不耐,可生在皇家,耐心仿佛是生来就有的,他笑了笑,“沈大人无需自谦,即便是本王,也更属意你接任。” 沈遇终是抬眼看向身旁人,他半边身子隐在暗处,面色沉重,叹道:“王爷,若臣当真无意同裴兄相争,您可信?” 裴继斐站在门口,自是将屋中所有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沈遇是个什么人,这几年,他全然看在了眼中。 他不过二十出头,只凭着战功得到陛下青眼,在殿前司任职还不到五年,升至副都指挥使,那狼子野心都已经写在了脸上,怎么不会对都指挥使一职势在必得。 怎么会这般轻易地拱手让人? 何其可笑。 沈遇这话,说出去,问问,满上京城里,何人会信,他这几年用尽手段,不是为了坐上都指挥使的位置,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自然也不信,沉默了一瞬,笑了笑,“信,本王如何不信。” “沈大人应当知道,凤凰要择良木而栖,千里马要有伯乐赏识……” 他话已点明至此… 良木,伯乐。 沈遇浮起了丁点儿愉悦心情,在对方满含深意的目光之中,终是开了口,“王爷的意思,臣明白。” 似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袭近,将他团团围住。 他尤是不在意,淡然开口道:“只是,若臣不愿呢?”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的颈间贴上了一丝冰凉之意。 那是一柄刀,刀刃锋利,握刀之人稍许施力,便能一刀毙命。 沈遇笑了笑,“裴兄这是何意?” 握刀之人,脸色郁沉,“我父遗愿,若想接任都指挥使一职者,需有与对手一战。” “殿前司二十四卫所之中,能当我对手者,独沈弟一人。” “沈弟即便不愿接任都指挥使一职,也当在我父面前,竭尽全力同我一战。” “才不坠殿前司威名。” 前路、后路皆叫人斩断,当真是生死一线间。 沈遇默然,心下却忽而想起,他今夜怕是当真要晚归了。 她会不会等他? * 陈嬷嬷还在同家人团聚过新年,小丫头自然是要自在的多。 温虞自料理好了往裴府相送丧礼一事,回房歇着,思柳忐忑难安的在她身旁站着,活似罚站一般。 温虞满腹心事,坐在软榻上发着呆,也没瞧见。 还是陶桃进来,推了推思柳,“你快同姑娘认错吧。” 思柳绞着手指,上前一跪,“姑娘,奴婢错了。” 跪的突然,给温虞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你跪我做什么?” 思柳红着脸,满心歉意,“奴婢不该将香包给了姑爷。” 香包。 温虞愣了愣。 是了,今日一切皆因香包而起。 若是没有那个香包,她就不会在沈遇面前失态。 沈遇也不会起了心思作弄她。 她和沈遇依旧能维持着,忘记前夜发生过的一切事,而平静的相处着。 都是香包的错吗? 自然也不是。 没有香包的出现,她和沈遇之间就能相安无事吗? 世事难料,谁又能料到明日会出些什么事儿呢。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听得思柳带着哭腔的声音,温虞心不在焉叹气道:“并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那个香包的事,你们也不必告诉陈嬷嬷。” “免得让她担忧。” “那个香包,无论你有没有交给姑爷,都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 “我和姑爷之间……” 她怔然了许久,却收住了口,她那些心事,说出来,不过是让旁人也添烦恼。 她惆怅难解的是,这世上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为何就不能让日子过的顺心一点呢? 到底是谁的错呢? 是她,还是沈遇? 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都下去吧。” 天色已晚,烟织进来点灯,问她,“姑娘,外头的灯要留几盏?” 外头漆黑一片,温虞抿着唇,“姑爷说他今夜要晚归,我且等等他,灯都留着吧。” 作者有话说: 被人设计,不是归顺就得死的沈大人:老婆,你有没有在等我回家? 留着灯发着呆的阿虞:谁在等你啊,我早就睡着了。 这章我很满意!因为写了8个小时(哭) 感谢在2022-06-28 23:54:13~2022-06-29 23: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于风雪中, 刀光四起,雪纷纷避让其锋利,打着旋儿凌乱散开。 刀刃相击, 震出嘶鸣之声,缠斗的二人俱是快速后撤。 转眼,下一刀又避在眼前。 沈遇抬手,挡下迎面而来的一刀, 而后瞥向那隐在暗处的身影,那人闲适的站着, 漫不经心的欣赏着他和裴继斐这一场比试。 就像他和裴继斐, 不过是一黑一白两枚棋子。 而执棋者,独他一人。 谁输谁赢, 于他而言, 心中早已经有定论。 是生是死, 只在他一念之间。 侧身避开一击, 沈遇的目光落向它处。 可执棋者当真以为, 能将棋盘之上的所有棋子都操纵于股掌之间? 人非木石,如何能甘愿成为傀儡, 让生死都由他人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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