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到她连她阿娘都不能探望吗? “你呀……”温夫人叹息,又觉得方才那话虽说无错,到底伤了女儿的心,“阿娘知道你孝顺就行了,我也不缺人照顾。” 温虞心里难过,见着旁人端了药进来,她就打算给温夫人喂药,温夫人还是那句话,莫过了病气给她拒绝了,自个儿喝过了药。 满屋子的苦药味半天都不曾散开。 温虞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到一旁的香炉旁,点了温夫人平日里最爱用的松针香,青烟袅袅从炉中散出来,一缕一缕的烟勾成了纱似的,驱散了屋中的苦味。 温夫人将她的举动全然看在了眼里,慈爱的目光中夹杂了些许的苦涩。 待到温虞转身,温夫人面色如常,“你回来了,姑爷呢?” 温虞应道:“他这几日忙着案子都住在司署里,不曾回府。” “阿娘且放心,即便夫君在家,他也不会不让我回来看望爹娘的。” 震惊整个上京的桃林埋尸案,温夫人自然也知晓,且因为此事,温家也不得安宁。 温夫人攥紧了手里锦帕,垂着眉眼也不去看温虞,低低地咳了两声,“我有些乏了。” “你去见过你阿爹,便早些回去吧。” “这天立时就黑了,再晚些走,路上就看不清了。” 还是将温虞给打发走了。 温虞紧紧地抿着唇,踏出了正房的门。 她才刚回来看过她阿娘,还未待上一炷香的时间,她阿娘就不想见她,催促着她赶紧走。阿娘就这般不想她待一会儿吗? 她的双眼忽而就起了热意,还有些酸楚。 不能哭。 一定不能哭。 她吸了吸鼻子,在被旁人察觉时,挺直了腰背,步伐徐徐地朝着温大人书房去。 * 温虞走了小一会儿,温夫人身旁的白嬷嬷走进了房中,低声道:“夫人,姑娘去书房了。” 温夫人终是松开了紧攥着锦帕的手,一时再也支撑不住,软了身子,不住地咳嗽起来。 白嬷嬷忙将枕头给她垫在了身后,替她顺着气。 一边又开解,“夫人,您又是何苦呢?” “姑娘她是一片孝心,想要在您跟前多待上一时半刻,这才回来的。” “您心疼姑娘跑这一趟麻烦,可也该心疼姑娘这份孝心才是。” 温夫人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她这女儿从小就最孝顺她的,她应当是千般万般的疼爱女儿也不为过的,可她这些年,真的待她女儿好吗? 她一时有些恍惚,喉间咳出了一股腥甜,她轻轻地松开了手,锦帕之上,星星点点的鲜血浸在上头,格外显眼,触目惊心至极。 原是方才她攥紧了锦帕,不让旁人窥见帕上的血迹。 白嬷嬷也瞧见了,心下一惊,立刻担忧道:“夫人,您这是又?” “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温夫人喊住了她,轻声道:“你莫惊慌,我没什么大碍。” “我歇歇也就好了。” “不要让阿虞担忧。” 她倚靠在枕头上,闭着眼似沉沉睡去。 * 温大人正在同温家长子温成文说话,听见外头通禀,“姑娘。”就止住了话题,看着自家闺女走进房中。 温虞轻声唤道:“阿爹,大哥。” 她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温大人看得明白,一边让温成文先回去,一边问道:“你阿娘把你打发出来了?” 温虞轻轻点了点头,“嗯,阿娘说让女儿来见过阿爹,便回去。” 她说好不该将自个儿的委屈流露出来,话语中却仍是不自觉地委屈。 温大人长叹一口气,他家夫人心病已生,原是想要把女儿给叫回来,就能宽解一二,而今看来,那心病岂是这般容易治好的? “你莫生你阿娘的气。” “她不是不想多留你。” “她只是不想让你多担忧罢了。” 温虞心中依然难受,她抿着唇,半晌才道:“女儿明白的。” “女儿怎么会生阿娘的气。” 温大人也知该如何安慰女儿,只好道:“同阿爹一道用过晚膳,再回去,可好?” “好。”温虞轻声应道,心里头还是难过的很。 从前,她其实也有许多难过的时候。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听她阿娘那般赶她离开,她便格外的难过起来。 温家的晚膳自来也简单,从前便是一家人一处用膳,而今温成文陪着媳妇儿养胎,便在自个儿院中用膳,温夫人又病了卧床休息着,温成言到了,却不见温成云人影。 “阿云呢?”温虞有些好奇,“怎么不见他人?” 温成言眼看着就要开口,“他呀……” “咳咳……”温大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说道:“那臭小子整日里往外头跑,一点儿念书的心思都没有,我罚他在屋中抄书,一日抄不完,一日不准出来。” “不用搭理他。” “也不要替他求情。” 说话间,温大人朝二儿子使了个眼色,警告他不许多嘴。 温成言耸耸肩,不说就不说。反正被关着不许出门的也不是他,把阿娘气病了还挨了一顿打的也不是他。 父子二人打了个眉眼官司,温虞心里头还失落着,也不曾发现。 温成云一年到头来,总要被罚禁足好几回,也不差这一次。 只他们三个人一处用膳,就显得格外冷清,吃起来也没滋没味极了。 待用过了晚膳,外头天色是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各处都已经点上了灯笼,温大人略送了送,便被温虞叫住,“阿爹留步吧,您别送我了。” 温大人作罢,再送便要将女儿给送到大门口了,“你也不必担心你。” 温虞颔首,浅浅一笑,“嗯,等得空了,我再回来探望您同阿娘。”可何时才能名正言顺的回来呢? 她屈膝一拜,方提了裙,缓缓往外走着。 待温虞走远,温大人才收回了目光,欲打算回房去看他夫人。不想他刚一转身,就瞧见温成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吊儿郎当的站着,“爹,您说您何必让阿虞回来走这一趟,非但没能让阿娘高兴,反倒也让阿虞伤心,何必呢?” 对着儿子,温大人就没有那么好气性了,见着温成言这副模样,暴脾气一上来,眉毛一竖,就要上去揍人,“格老子的,臭小子,谁准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 “爹,您可是兵部侍郎,您得保持体面。”温成言仗着年轻,身手矫健连忙躲,一边躲一边回头朝着温大人大喊。 追了两三步,温成言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了,温大人停下了脚步,看过两旁皆低头垂目避开的奴仆,咳了一声,板正了脸,背着手往正房去了。 白嬷嬷领着屋中众人同他行礼,温大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 房中便只剩下了温大人和温夫人夫妻二人。 温夫人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声问道:“夫君,阿虞走了吗?” “嗯,刚走不久。”温大人走上前去扶着她坐起来,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捂住,看向她时,神色柔和下来,“青娘,你是不是心里怪我今日让阿虞回来这一趟?” “我是想让你看看阿虞这些年来一向孝顺你,又怎么会对你生怨。” “你且放心才好。” 温夫人苦笑:“我怎会怪夫君呢? “我知夫君是想让我高兴些罢了。” “阿虞她也从来都不曾怨过我。” 二人成婚快有三十载,半世夫妻了,这些年来从未吵过嘴,红过脸,彼此心意相通,温大人的一番良苦苦心,温夫人当然明白。 温大人年轻时也是个暴脾气,同温夫人成婚后,却从来都没对温夫人动过怒,一应是顺着温夫人的心思。 * 温成言却是走进了温成云的院子里头。 温成云苦着脸,他浑身上下都是挨了温大人揍的痕迹,左边脸肿着,喝口水都忍不住龇牙咧嘴。 身上也到处都是伤,坐着就浑身难受,可偏偏又被罚抄书,抄上一百遍,不抄完就不准再出院子,可真是让他受尽了折磨。 他忍不住龇着牙喝水,就听见身后传来嘲笑声。不免回头,苦兮兮道:“二哥,你看笑话看了两三日了,还没看够?” 温成言倚着墙,双手环胸,啧啧两声,“看你的笑话怎么看得够呢?” 若是平日里,温成云总归是忍不了要同温成言闹上一回,可如今是他做错了事,哪里还敢犟嘴,一般翻着桌上的书,一边问道:“阿娘她怎么样了?今日有没有好些。” “你还好意思问?”温成言走到他身旁来,看着他脸上还未消肿的巴掌印,“要不是你气她,阿娘又怎么会被你气晕过去?”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当时糊涂了,说话没过脑子,我也不想把阿娘气病的,都是我的错。”温成云心虚不已。 温成云把亲娘气晕,原本就吓坏了,温大人又是狠下心来将他给好揍了一顿,简直是要把他往死里打,还禁了他的足,让他好好反省,一日想不明白,那就一日不准出院子。 被关起来以后,温成云忍不住边哭边反省,他不该贸然说起他不想念书,想要进刑狱司查案抓凶徒的心愿来。 却也没想明白,他那话说出来,怎么就能把他阿娘给气病了呢? 真是半点儿都没开窍的天真少年郎,又配着他被暴揍一顿后,红肿着的脸庞,既可怜又可笑。 温成言垂下眼,收起了轻慢的心思,似有几分叹息,“你呀,知不知道这些年来,你过的日子有多自在。” “你想要做什么都好,你却偏偏要提你姐姐。” “你姐姐小时候是什么样儿,长大后又是什么样儿,你是半点儿都没发觉不对吗?” 他这弟弟其实打小日子过的可自在的多。 因着是老幺,不用像大哥一样要继承家业,是以从小就严于律己,也不会像他一般打小叛逆劲头改不过来,甚至更不会同阿虞一般,要遵守这人世间对姑娘家的严苛约束。 这上京城就像是个能用言语便将一个姑娘家给逼死的怪物,姑娘家的名声若是坏了,仿佛她的性命也就不重要了,何其可笑。 他姐姐同小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 温成云当然能看出来不同的。 小时候他就是他姐姐的跟屁虫,姐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自打来了上京以后,他姐姐就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整日里到处疯跑着玩闹,看谁被欺负了就一定要打抱不平,替人讨回公道来。 甚至都不能像从前一样轻易出门了。 阿娘整日里,都在要求姐姐学规矩,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能旁人称赞的上京贵女,起先她还会哭闹着同阿娘说不学,或者是直接逃跑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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