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她在家中能受什么委屈? 沈遇已有两日未曾合眼,此刻并不想耳旁有个温虞一直聒噪不停。 “明早,我再去探望她。” 沈福知他性子冷淡,劝说无用,便道了退,转身回正院去复命。 沈遇走回了外书房,正要进屋时脚步一顿,寒风吹过,他微微阖眼,让他想起一事来。 鸣争正要将手中提灯吹熄,忽而有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从他手中接过了灯,鸣争不解,“大人?” “我去趟夕照院,你们不必跟来。”说话间,沈遇已经提了灯,行在茫茫夜色中。 鸣争不解,大人方才还说明早再去探望夫人呢,怎么此刻又改了主意?这可不像大人的性子。 沈福走到正院,身后就有人匆匆而来禀报,“三少爷方才朝夕照院去了。” 沈福一喜,这可算是交了差,忙去向沈老国公复命。 沈老国公还未歇,听闻此事,脸上也浮起笑意。 * 温虞热的不行,千方百计想要将身上盖着的厚厚的被衾推开,那被子宛若一座山,沉沉的压在她胸口上,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只是她每次刚伸手使了力气将被衾推开一条缝,下一刻就被陈嬷嬷给压实。 “姑娘,得了风寒要捂汗。” 温虞脸烧的通红,又热又燥,可丝毫没有流汗的迹象。 她开口想要说话,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又哑又疼,“嬷嬷,我好热,又闷。” “喉咙好干。” “我想喝凉水,就一口,好不好。” 她伸了手轻扯陈嬷嬷的衣袖,皱着眉头,红着双眼可怜巴巴的撒娇道。 这场风寒,好似将她五脏六腑都给烧了起来,可热气又排不出去,一直在体内游走。 陈嬷嬷伸手摸她的额头,烫手的很,哪里肯让她喝凉水,拧了湿帕给她擦脸,“姑娘且忍忍,药马上就熬好端来,喝了药,喉咙就不会干了。” 陈嬷嬷心里也着急,转过头去唤道:“思柳,去瞧瞧,药何时端来?” 思柳应了声,“我这就去。”她打了帘子,外头冷风直叫她睁不开眼,她提了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栏,只是一眼看清外头,她又立时吓的顿住。 过了片刻,思柳才想起来慌里慌张的垂眼请安,“奴婢,奴婢见过大人。”她声音打着颤,无一不透露着内心的恐惧。 沈遇手中提着一盏灯,身上那件刻丝绣鹤的玄色大氅,在这深夜昏黄灯光下,映衬着他的神色愈发冷淡,他没有理会思柳的恐惧,“夫人可曾歇下?” 思柳压下脑子里那些个乱糟糟的恐惧场面,结结巴巴回道:“夫人还,还未睡,奴婢,奴婢正要去端药来。” “嗯。” 思柳垂着头,只见那抹玄色从眼前经过,半晌以后才惊觉此刻房中除了陈嬷嬷,没得旁人伺候,就无人能进去通传一声大人到了。 她着急起来,想要转身进屋通传,却又见门帘被人掀起又放下,沈遇已经进屋了。 屋中又传来陈嬷嬷焦急的声音,“思柳,药呢?” 思柳脑子一片混乱,咬牙跺脚,朗声回道:“我马上去端来。”此时此刻,还是去小厨房将药给端来才是正理。 屋内 温虞没有力气,连眼睛都睁不太开,陈嬷嬷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太热了,好像额头来贴一块冰降温。 陈嬷嬷给她擦着手心,听见后头有响动,转身去看,“药呢?快端……” 她的声音倏然停下,错愕的看着眼前人,到底是年长者,又极快的恢复了理智,她起身行礼道:“不知大人过来,奴婢等失了礼数,还请大人见谅。” 陈嬷嬷又有些高兴,大人这一回府就来探望姑娘,可见是心里惦记着姑娘的。 沈遇目光轻扫过夕照院的这间正房,他已经有数日未曾踏过此处,竟生了陌生之感,那些他不喜欢的插花、研香台、还有未曾收拾散乱摆放的书卷和针线,屋中久散不去的香气,药味,此刻随处可见可闻,皆是此间女主人生活起居留下的痕迹。 沈遇走到床旁,只说了一句,“你去瞧瞧,药何时能端来。” 陈嬷嬷喜忧参半,端了那盆凉掉的水,躬身退出内室,给这二人留下片刻独处时间。 躺在床上的温虞全然不知沈遇在跟前,已经睡得迷糊,但身上热意更甚之前,她又忍不住将被衾推开。 耳边是有气无力的呜咽声,沈遇明白,温虞大抵是烧糊涂了。 见她将被子推开了大半开始大口喘气,通红的一张脸,连半闭半睁的双眼都是通红肿胀的,沈遇不禁蹙眉。 时人皆以为风寒需要捂汗,却不知汗在体内发不出,捂着只会让人烧的更厉害。 沈遇伸手轻轻搭在温虞额上,额心滚烫…… 不过呼吸之间,他欲打算离去之时,那床榻上病的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就双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用滚烫的额头紧紧贴着他的掌心。 下一刻…… “大冰块……好舒服……要贴着……” 他听见耳旁响起温虞心满意足的感叹。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要写到三万字了,不容易。 下一章男主要搞事情 谢谢xi小可爱投喂的营养液~
第十章 温虞已经很久没有染过风寒,除了刚来上京的头一年。 她生在蜀州长在蜀州,蜀州的冬天也极冷,但是天空中不会飘着鹅毛一般的大雪,地上不会面上一层脚踩下去就会陷进去半边身子的厚雪。 初入上京,度过的第一场大雪,对温虞而言格外的新奇好玩,令她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探知欲。伙着温成云,姐弟二人打雪仗、堆雪人,甚至还接了雪就往嘴里送。 二人简直是将侍郎府搅的鸡飞狗跳。 疯闹了一整日带来的后果便是,第二日清晨,温虞就烧的迷迷糊糊,睁不开眼也下不去床了,足足躺了快有小半个月才能下床。 不过往后的年月里,雪景看的多了,自然是心如止水,再不复初雪时的那般心情。 而此时此刻,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年,站在庭院里,和她阿弟来回疯跑,跑得浑身是汗,越来越热,热的快要喘不过来气,热的她很想要立刻将自个儿埋进雪地里消凉才好。 只旁人都不许她那般。 她热的不行,不知何时,额头上却突然贴了一块冰,霎时就凉快起来,昏胀的头颅可算是得到了缓解。 她紧紧地贴着冰块,拼命汲取着凉意,好让自己舒服些。那冰好似是从梅树上掉下来的,裹着一股梅香。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画面忽而天旋地转,哪里还有铺了厚厚一层雪的小院、和同她一起玩闹的温成云。 温虞半阖着眼,迷迷糊糊的盯着上方,光线暗沉沉的,好半天才叫她适应,能看出个大概来。 床帐顶上的图案还是她自个儿选的喜鹊踏红梅图样。 这个时间点看上去,平日那般生动喜庆的图样,看上去却是斑驳嶙峋,喜鹊黑成了乌鸦,红梅化作了一团又一团的黑影,看着怪瘆人的。 她的意识逐渐恢复,方觉喉咙干涩疼痛,浑身上下好似也没有一处好地方,酸软疼痛,特别是腰和腿,又重又沉。她这才想起来自个儿是染了风寒,浑身都不舒服极了。 偏偏此刻又没了睡意,双眼看着帐顶的图样,十分不自在。 她想要翻个身,侧躺着总能舒服些。 只她的力气好似随着风寒缠身而一并消失,她努力地尝试了好几回,总有一股无形之力桎梏着她一般,她一动又被压回了原处。 温虞开始迷茫,她这回到底是病的有多严重,怎么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她张口就唤人,“嬷嬷、思柳、陶桃……”一开口才觉得自个儿的嗓子干哑的不行,一说话就疼得不行。 无人应她。 她又尝试着让自个儿坐起来。 身上的被子,好像是长了手脚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她。 她的耳边忽而刮起了一阵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耳畔,泛起一阵痒意。 有一道低沉而又喑哑的男人声音,在空荡无人的房间,她的耳边响起,“老实躺着,别乱动。”声音并不大,却饱含不耐。 温虞霎时就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她的房间里怎么会,会有男人的声音?她用了她仅有的清醒开始思考,现在的她全身上下,使了浑身力气也动弹不得,出声喊人也无人应答。 一定是!一定是鬼压床! 她的被子上面一定是有鬼压着,不让她起来。 那些个打小听过的鬼怪故事,忽而就在脑海中不停地忆起。 温虞刚要开口喊人,脸上也一沉,被‘鬼’给捂住了嘴。 她的心好像跑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的直跳。 静谧的时间里,任何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些不是她自己发出的窸窣之声。 她原是想要闭上双眼,可偏偏眼睛也不受控制一直张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模糊‘鬼’脸,与她的脸相距不到半掌宽…… 她听见‘鬼脸’强忍着诸多情绪问她,“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声音是让她听出了几分熟悉之感。 就在心跳快要爆炸之时,温虞借着床帐外透来的烛光,‘鬼脸’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五官分明,压着怒气的郁沉眉眼组合成的一张脸,还有这世上如今能与她同塌而眠的男人,除了沈遇还能是谁。 温虞惊的呆住了,一双眼茫然而又毫不设防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沈遇忍了又忍,压下因为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的燥意,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我松开手以后,不许吵闹,知道了吗?” 温虞呆呆地点点头,口鼻都被遮住,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终于,盖在她脸上的手移开,她能大口的呼吸带着凉意的空气,出走的神智逐渐回归。 她想不明白,沈阎王怎么会在她的床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的床?沈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又懒得和病秧子计较。 生病了,‘话’还这么多,真是聒噪。 * 长庚星刚在天上探出头时,偏房就亮了灯,陈嬷嬷心里头惦记着她家姑娘,一夜都没休息好,好容易挨到天亮了,便起身打算进正房瞧瞧。 她嘱咐了小丫头们备好热水,洗漱之数,便自个儿推开了房门,点上了外间的灯,隔着几重纱帐,床榻上的情形瞧不太真切,只隐约听见些许动静。 她站在内外室分隔的多宝阁前,轻声询问,“大人,夫人,可要点灯?” 她等到了沈遇的回答,便轻手轻脚的上前去,将床榻旁两侧的蜡烛全都点上,屋中灯火通明了。 便见床帐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将帘子挂在帐钩上,沈遇已经下榻,取过晾衣架上的外袍穿上,经过陈嬷嬷身旁时,陈嬷嬷只看了一眼便低头朝着床榻而去,她那一眼,瞧见沈遇面无表情之下,隐隐透着几分燥意。竟有几分愧疚,昨个儿夜里,姑娘将大人折腾的可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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