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不是有亲戚是在朝中做官的吗,就算是被山匪抢了,难道非要抄家不可?”梁家除了赵舒恒的父亲之外,还有一位拐着弯的远亲在京中为官,这样的事若出了即便是赵舒恒的父亲也说不上话,只得由京中的那位出面。 “官场上的事,咱们小老百姓哪里懂,只听说是京中的那位为了自保,全部都推到了梁家身上,听说当初还是京里那位举荐的梁家的镖局,谁知就这么巧,”说着,掌柜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里水深的很,里应外和也说不准呐!” “那梁府其他人呢?” “那便不知了,家都抄了,下场能好到哪里去!”掌柜摇头也跟着一声一声的叹。 旁桌要添酒,掌柜应了一句便走开了,裴晓葵端着空碗失神的转过身来,呆呆的立在那里愣了许久才从酒肆里走出来。 这会儿外面刮起了北风,夹着雪花吹在脸上如刀子一般,耳畔风声呼啸,她眯着眼瞧漫天的风雪,一时有些想不通,她离开时还是那般繁华气派的梁府,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回摊位的,这会儿街上已经见不着人,赵宽已经帮她将东西都收回了独轮车上,瞧着她失魂落魄的走过来不免问起:“这是怎么了?掌柜的没给你钱?” 裴晓葵摇摇头,“不是,钱收到了。” 她不打算将梁府的事再说与旁人听,只打了个岔道:“快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你自己能行吗?”瞧着她这模样,又见这漫天的大雪,赵宽有些不放心,“还是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离的又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你快回去吧,若不然你娘该着急了。” 说着,裴晓葵推起车便走,任赵宽在后面怎么说也不回头。 今日阴天,屋里黑的更早,她回了家中将车立到院落一角,在外屋甩了身上的雪片子便入了屋里去,外面的风声即便关紧了窗也依然听得见,不知为何,听着这么大的风声裴晓葵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 在梁府的日子好似还在昨天,梁府是她生平所见最为气派富贵的大宅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内有古树参天亦有水榭参差错落。 梁老爷那般正直的一个人,梁夫人又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再加那个败家子梁舟迟...... 想到这里裴晓葵鼻子一酸,竟也落下泪来。 心只得往好处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不如从前,也应差不到哪里去吧。 她希望是这样的。
第23章 世事无常 大雪直下到了第二日寅时才停,日出后,晨曦打在雪地上面,闪着银耀的光。 一股寒意直冲脚底,裴晓葵推开门去,见着满院子厚厚的一层白茫兴奋的笑出了声。 雪是好东西,好似能将一切不悦与不洁全部压下。 从屋里搬出两坛子小菜,将独轮车上的积雪扫落,又简单的在院子里除了一条路出来便出了门去。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已有人在巷口扫门前雪。 天气比昨日要冷上许多,自家门口到街市的这么一会儿工夫裴晓葵觉着脸上被北风吹的干巴巴的。 雪路难行,今日又比昨日来的更晚了一些,赵宽见着她的身影后便大老远的奔过来帮她推车,一边行着,嘴里还问着:“今日天气这么冷,路又不好走,你且在家待着便是,又不差这一日。” “在家里待着哪有进项,出来能赚几文是几文,”裴晓葵用戴着棉捂的双手捂在耳朵上,一说话眼前的白雾纷纷出口又迅速散去,“再说我又不是大家闺秀,在家里待着做什么。” “你就该寻个好人家嫁了,一个姑娘家,出来吃这种苦算什么。”赵宽一笑,实则赵宽对她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只知她是个孤女,自乡下来,旁的便再无了解。 对此种说辞裴晓葵向来不以为然,每每听到都要忍不住同人分辩几句,“此话大错特错,谁说女子的好结果只是嫁个好人这一种,那是需得碰运气的。唯有自己强了,才能让自己成为运气,不必处处去碰!” “怎么,你还要做一番大事不成?”赵宽转过头来笑着问她。 “大事许是做不了,可万一哪日我发达了呢,就像是梁家......”话一脱口,裴晓葵方觉不对,昔日梁家如今已经不在了..... 赵宽不知梁家的事,见兴冲冲的话说了一半儿便戛然而止,不禁奇怪的看着她,还等着她的下文。 裴晓葵的脸色变的很快,没有接着话头说下去。 街上的积雪除开之后,路上行人渐渐多了几天,今日风光正好,除了冷些旁的没什么,赵宽今日的蒸糕生意不错,蒸笼里的热气阵阵飘来,迷蒙裴晓葵的双眼。 偶尔忙不过来时裴晓葵便帮着搭把手。 忙了一阵子后可算是得以喘口气,赵宽又往灶里加了把柴,等着下一锅蒸好。 “忙了这么会儿,饿了吧。”赵宽说着,自旁处掏出两个方才没卖的,将其中一个大的递给裴晓葵。 裴晓葵也不与他推让,接过后顺势夹了碗小菜,两个人就坐在灶下一边取暖一边吃蒸糕。 裴晓葵才将蒸糕上的红枣咬进嘴里,便听旁边一侧有吵嚷之声传来,原是两个老妇为得一点菜摊前被人丢的烂白菜叶吵了起来。 其中一个泼辣的用力推了另一个一把,嘴里还骂咧咧的不休不净,大意是就这么点白菜叶,从来都是她拾的,如今却来人抢了之类。 另一个身上裹着破毡子,任人推搡打骂不还口亦不还手,只是在旁人去抢她手里的白菜叶时护的牢牢的,偶尔抬起脏破的衣袖委屈的抹两下脸,似是在擦泪。 最后菜摊主人瞧不下去了,从中调和两句,那泼辣的妇人自是不敢得罪摊主,于是也再没说什么。 那老实女人便紧紧护着拾来的菜叶离开了。 裴晓葵瞧着心里不忍,眼见着那妇人朝这边走过来,垂眸瞧了一眼自己手上吃了一半的蒸糕才想起身,便见身旁的赵宽先一步站起朝那妇人招呼道:“大婶你过来!” 招呼了两声,那女人才觉赵宽是在叫她,一张毛毡遮了大半张脸,仍不难瞧出她的局促不安,迟疑着不肯上前。 见状赵宽自蒸笼里用竹夹夹出两块蒸糕出来朝她比划,“你过来,这个给你吃!” 见他拿出蒸糕来,她这才挪动了脚步上前。 赵宽忙将蒸糕用油纸包好而后递上去,“拿去吃吧!” 裴晓葵站起身来,瞧着身旁的赵宽面露笑意,心里也是赞许他这作法。 那妇人鼻息轻抽了两下,随之又落下泪来,一手抱着方才险些被人抢去的菜叶,一手接过赵宽递过来的蒸糕,哭哭啼啼的连声道谢。 她一出声,裴晓脸面上的笑意逐渐凝固消失,而后定睛打量着面前的妇人,恨不得透过这毛毡将人看穿一般。 女人道谢后拿着蒸糕便走,裴晓葵忙随上去,紧跟在她身后低唤了句:“梁夫人?” 随着前面那妇人脚步顿驻的刹那,裴晓葵的心也跟着一寒。 妇人许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会有人这般唤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慢慢回过身来瞧她,脸上的毛毡也随之缓缓下移,露出她整张脸来。 裴晓葵在看清她面容时眼睫一颤,紧接着便又脱口而出:“夫人......” “你是......”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她认出来,“你是裴晓葵?” “是,夫人,我是裴晓葵,”她笑着重力点点头,“您还记得我......” 对于裴晓葵而言,她自心里感激梁夫人,如今在此时重缝,竟想不到是这般场景,她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是喜是悲。 “好好好,”梁夫人轻叹一声,“想不到还能再见着你......” “夫人,梁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裴晓葵怎么也没想着方才与人争拾菜叶的竟会是昔日的梁夫人,不必想也能知晓现如今的处境究竟有多难以启齿,二话不说扒掉了方才她捡来的菜叶,而后上前去搀扶住她,“夫人,这些不要了,你随我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你......”瞧着这辛苦捡来的菜就被这么丢在地上,梁夫人着实不舍得,犹豫着不肯走,“不,不,舟迟还等着吃呢,这不能扔......” “少爷?”裴晓葵见着昔日养尊处优的梁夫人如今竟会对别人扔掉不要的菜叶连连可惜,心里像是有刀子一样划过,“少爷在哪呢?” 提到梁舟迟,梁夫人这才崩溃似的当街窝在裴晓葵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裴晓葵轻轻护住她,不劝不问,只等她哭完再说。 ...... 城外野茫白无际,裴晓葵随着梁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城郊一处破庙里,这里年久失修,四处漏风,头上的残垣碎瓦难挡风雪,起初梁夫人同裴晓葵讲她与梁舟迟这阵子一直住在这里时她还不信,直到真的见了正躺在干草上满身伤的梁舟迟方知是真。 和梁夫人之前带给裴晓葵的震惊如出一辙,眼下的梁舟迟紧闭着眼,脸唇苍白,但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皆是淤青,腿被一只破木板禁着,血迹染透破败的衣衫,早已干涸成了暗黑色,人也瘦的几乎脱了相,哪里还有昔日鲜衣怒马的光亮模样。 若没人说起,谁能将眼下这将死未死之人和当初那墨州城第一纨绔败家子梁舟迟联接在一起。 “少爷这是怎么了?”身上的伤像是被人下了狠手打的,实际上这也并不难猜,这世上落井下石之人不少,他从前活的那样肆意张扬,明面上有多少人捧着便有多少人在暗处咬牙切齿。 说起这,梁夫人又呜咽着哭了起来,“是钱富......梁家败落后,钱富便带着二十几个人来将舟迟往死里打,还扬言说,不会将人打死,只要在墨州城里,见一次便打一次,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舟迟的性子,即便将他打死也不会向钱富低头,我将他拖着躲到这里来时,他便已经伤的不轻了,腿也断了,我又身无分文,只能出去捡些东西回来随便煮了喂给他吃.......眼下这已烧了两天了也不见人醒,只怕是撑不过去了......”说到此处,梁夫人哭的更伤心了。 梁夫人自小娇养,后嫁给梁老爷亦没有让她吃过半分苦,谁知她平安顺遂了半生,却在晚年时家道中落,自云端直坠跌入泥中。 世事无常,如若风云变幻莫测。 “那表少爷呢?表少爷的双亲不是在凉州吗,你们何不去投奔呢?”此事出了许久,裴晓葵一直没有打听到赵舒恒的下落,亦不知他现在过的如何。 “我本想着带着舟迟去凉州,可舟迟不肯,只说将我送到凉州他再去旁处,”梁夫人一吸鼻子,“这孩子心里一直对舒恒有个结,他自然是不肯投奔的。他不肯去,我个做娘的又怎么忍心留他一人。加上之前梁府出事,舒恒的亲事也被许家给退了,闹的他在陈学究府上亦待不得,倒也是我们连累他。我着实没脸去凉州见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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