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饭菜放到炕桌上,三个人围桌而坐,裴晓葵先是盛了一碗汤送到梁夫人面前,而后又盛了一碗放到梁舟迟面前。 今日他看起来气色照比刚来时要好的多,人已经能坐起来了,只是脸仍旧是那么臭。 主食仍是蒸糕,青菜头的小菜满满一碟子,这也曾是梁舟迟最爱的滋味。 “晓葵别光顾着我们,你也吃。”梁夫人不忍看着她这般照料两个人,好歹有手有脚,哪里还能让她伺候,“今日你生火时我瞧了半晌,想着明日试试,我也在家将饭提前做好,等你回来能吃口热的。” “慧姨别勉强,若是不会就别动手了,等我回来给你们做也是一样的。”裴晓葵笑着应道。 “对了晓葵,我还没问你,你在外头做的是什么生意?”晨起天不亮裴晓葵便急匆匆的走了,也没同她细讲。 “就是这个,”裴晓葵指了桌上的青菜头,“我制这小菜拉到街上去卖,三文钱一碗,生意还算不错。” 她手指过来的时候,梁舟迟清楚的瞧见她手指微红,看样子像是冻的。这么冷的天在外面一待便是一整日,他感觉心里有些透不过气,端着汤碗猛灌了一口,似是想压下什么似的,可喝的太急闷声咳了两下。 这一咳嗽牵扯的身上的伤口也跟着一起疼,他的眉头皱了皱,不过很快恢复平常。 梁夫人只瞧了他一眼,而后接着裴晓葵的话茬儿道:“这个味道好,可以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佐菜,自打你从梁府里出来,可是一直都做这生意?” 裴晓葵点点头,“是啊,旁的我也不会,卖这个又不需要多大的本钱。” “这手艺是谁教给你的?” “是我娘,”裴晓葵道,“少时便记得娘亲做这个很好吃,左邻右舍都会拿些吃的来换,不过我娘的手艺我倒是没完学成,只是自己捡起来另加了些东西,若是我娘做的定然更好吃。” “这就十分难得了。”梁夫人又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被晒干的青菜头十分有嚼劲,她头一次吃时就被惊艳了。 “现在是冬日,没有黄花菜,若是黄花菜做的味道也不错。”提到黄花菜,裴晓葵的目光黯淡些许,记得她第一次给表少爷做这小菜时便用的黄花菜。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容易,我们也不能拖累你太久,我和舟迟已经商量好了,待过些日子他养的差不多了我们便到凉州去。”梁夫人接着又道,“待我们去了凉州也不会忘了你的,应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让你们住进来不是图你们谢我的,夫人您是好人,对我有恩,这些就当是还你们的,”提到凉州,她不免又扯到赵舒恒身上去,知他现在已经不在陈学究府上,试想应是回了凉州也说不定,再三还是没忍住,只多嘴问了句,“表少爷现在还在墨州吗?” 这一句话问出来,对面的梁舟迟眼皮一紧,连嘴上咀嚼的动作也显见的缓了许多。 心想着之前这死丫头还嘴硬,现在不还是一心惦记着赵舒恒。 “自出了事便回凉州去了,”梁夫人低叹一声,“好不容易能到陈学究府上,又得了好姻缘,谁知造化弄人,被我们连累了,起初还要带着我们一起走,可舟迟死活不肯,我只劝了舒恒让他自己先回去,我们稍晚些再去。” 裴晓葵点点头,没再问其他。 这桩婚事告吹的确可惜,按常理来讲,裴晓葵应是高兴多一些,可连她自己也奇怪,竟也不觉着有多高兴,反而是替赵舒恒感到遗憾。 饭后,梁夫人跑去厨房煎药,屋里又只剩下梁舟迟和裴晓葵两个人,裴晓葵知道梁舟迟现在不乐意理她,她也不上去讨嫌,只拾了梁夫人做了一半的衣裳过来接着缝,想着让他早日穿上新衣。 针线自布料间细细穿过,发出轻微声响,房里安静的似唯有她自己,梁舟迟就愣坐在炕上,偶尔目光会飘过她的头顶,又生怕她会察觉而迅速离开。 “赵舒恒婚事没成,你应当是很高兴吧?”许是吃的饱了,许是身上伤痛轻了,梁舟迟终是没耐得住性子酸了这么一句。 他却也不觉的是在酸。 裴晓葵手上的细针扎透手底的布料未来得及穿过便停下,她迷蒙着抬起眼眸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少爷你说什么?” 虽然梁夫人早就让她改口,可她一时还是改不过来,仍旧对他以少爷之称。 “你不是一直惦记赵舒恒吗,反正现在他为着我家的事也成了没人要的臭鱼一条,你大可趁机而入。”梁舟迟就像是个坐在炕头上的怨妇,嘴里吐出的话没一个字是愉悦的,看似伤人,却更伤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2 18:26:33~2022-02-13 23:4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完美花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所谓表哥 “少爷,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吧,”对于梁舟迟这样的言辞裴晓葵心里有些不悦之意,难得反驳了一回,“我心里只能是盼着表少爷好的,不会盼他半分不好。” “他是个好人,对我有过恩情。” 恩情也好,倾慕之情也好,裴晓葵觉着没有必要同旁人细说,对方还是梁舟迟。 “恩情?什么恩情?”梁舟迟轻笑一声,“他该不会是你心里的那个白衫公子?” 当初他可是跟着裴晓葵行了几条街,亦瞧过七夕当日她亲笔写下的红笺,赵舒恒常穿白色,除了他还能是谁。 白衫公子这几个字就像是裴晓葵心里的禁忌,明明她藏的那样好,明明无人知晓,为何现在却被梁舟迟像笑话一样当着面讲出来。 她心头一震,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意涌上心头,双眸也不觉撑大,几乎忘了眨眼般的瞧他,“你怎么知道白衫公子的事?” 她现在翻动自己所有的记忆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这件压身底的事怎么可能被梁舟迟知道! 瞧她这般反应,梁舟迟便知自己猜对了,也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股无名火,越燃越旺,“还真是赵舒恒啊!” 嘴上酸着,心里细算着时日, 第一次知道白衫公子的事时是那年的七夕,后裴晓葵被送到梅园去,她认识赵舒恒时应更早些。 两个人一直眉来眼去的,只他见着就有几次,私底下看不着的时候还不知有多少。 他更气了。 裴晓葵有些羞,更多的是怒,心底的秘密被人随意扯出来当成笑话一般亮在外面她实难接受,她怒将手里缝了一半的衣服一丢,转身跑出了门去。 梁夫人在厨房听到声响忙探头出来,瞧见裴晓葵入了杂间去,随后里面发出一阵声响,她忙跟过去查看,只见裴晓葵这会儿正拿着棒槌用力砸着晒干的青菜头。 “这是怎么了?”梁夫人不明所以。 “没事慧姨,这青菜头要砸的松散了才好吃!”这显然不是真话。 梁夫人瞧见她似是不太高兴,默默退出杂间回到灶前,将汤药盛好进了屋中。 这边梁舟迟的脸色更是不好,头尾一串,梁夫人大概明了方才这屋里发生了什么。 她将药碗放到炕桌上随后坐下,“你是不是又骂晓葵了?” “我骂她作甚!”梁舟迟语气不算好,目光瞥到墙上的窗上,尽管这会儿窗外什么也看不到。 “舟迟,不是娘说你,现在咱们已经不是从前,晓葵帮了咱们,咱们要好好待她,你不能欺负她,现在晓葵可不是咱们家的婢女了。” “我知道。”他有些恼,方才明明也没说什么,可谁知她偏偏跑出去了,好像只要一提赵舒恒总会让人犯起不悦。 总结起来,还是那赵舒恒晦气! “你知道就是最好,将药喝了吧,快些将养好,咱们也不用再拖累人家,”梁夫人将药碗又往他面前推了一推,“明日晓葵不出摊,她说快到年节了,要去买些年货回来,我想着明日我也随她一同出去,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 闻言梁舟迟轻笑一声,随后下巴朝自己的伤腿扬了一下,自嘲道:“我都这样了,我不在这好好待着我还能去哪儿!” 梁夫人瞧的出来他今日不痛快,也不去惹他,只凭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梁舟迟端起药碗放在唇边吹了吹,待凉了些便大口大口的将药喝下,他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身上的伤快些好,快些离开这里,快些将这阵子的花用还给裴晓葵! 到时候她是惦记她的白衫公子也好,想着那赵舒恒也罢,都跟他没半文钱的关系! ..... 次日一早,天气还算和暖,三人围着饭桌吃早饭,裴晓葵将昨天没喝完的猪骨汤热了一遍,又给梁夫人和梁舟迟各盛了一碗,自己则只喝白粥。 梁舟迟的目光时而扫在她的脸上,可显见的裴晓葵拉着个脸,拿前方视作无物,更没瞧他一眼,更没同他说半个字。 这是真生气了。 经了昨夜,这会梁舟迟竟开始有些后悔,觉的似是不该像昨天晚上同她那样讲话。 可覆水难收,又能如何,只能闷头吃饭。 “啊,对了,我蒸了一碗红枣在锅里忘了拿出来了!”裴晓葵忽然想到了什么,搁了筷子起身朝厨房奔去,梁夫人不知要拿什么也跟了上去。 这会儿饭桌上只剩下梁舟迟一个人,他目光扫在裴晓葵喝的那碗白粥上,又瞧了自己眼前香气四溢的猪骨汤,随后用筷子将猪骨上贴的一层瘦肉拨弄下来夹到裴晓葵的粥碗里。 猪肉沉底,白粥弥上,很快将猪肉覆盖住,只从外面看倒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不多时,裴晓葵和梁夫人进屋,裴晓葵的手里端着一碗蒸枣,而梁夫人手里端着一碗炒豆子。 梁舟迟见人进来忙端了碗喝汤,像个没事儿人一般。 “这豆子是我炒的,只放了些盐巴,当零嘴吃吧。”炒豆子这东西梁夫人也算是生平第一次露手,虽然颜色不大好看,但闻起来还挺香,她自己对此倒是十分满意。 裴晓葵端起碗接着喝粥,筷子在碗里一拨弄,方才那沉底的猪肉便卷了上来,她见了一愣。 粥是自己盛的,方才喝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这才出去转了一圈儿里面就多出来一块肉,显然不是梁夫人给她夹的,她眨巴眨巴眼,很快便看向一侧的梁舟迟。 即便他眼神闪躲的很快,装的也很像那么回事儿,可还是被裴晓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她将肉夹起来塞到嘴里,瘦肉发柴可味道不错。 对面这少爷脾气,做出这样的事来可不就是认错了? 裴晓葵无奈的笑笑,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愁的。 虽然这笑意很难看,那嘴角勾的也很勉强,但梁舟迟见了之后心里的阴霾竟散了大半,肯吃肉,是不是就说明她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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