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以为自己是幻听,直到亲眼见了蹲在牢门外的裴晓葵方知不是假。 梁舟迟怔了片刻,借着高悬的小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清裴晓葵的脸后,忙挪动到她脸前来。 “你怎么来了?”此时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扇牢门,却如同隔了万水千山一般。 “是永安巷的酒铺叔叔帮找的人,我才进的来,”一见了她,裴晓葵便瘪了嘴,眼圈一红,想哭又不敢,瞧着他脸上这会还带着那日打斗时的伤,她的心疼的就像被谁剜了刀,“你还好吗?” “好,当然好,”梁舟迟眉眼弯,冲她笑笑,“你还好吗?可有人找你的麻烦?” “没有。”她摇头,听闻钱家人正到处寻她,她避而不见,也省了许多麻烦,只是这种事便不好同他说,省的他担心。 两个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裴晓葵再开口,垂着眼皮不敢直视他,“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梁舟迟在里头竟像是没事人一般轻笑一声,“当是我对不起你才是,钱富分明是冲着我来的,那日好险连累你。” “不过现在好了,钱富那厮死了,我俩的恩怨也就此算了了,虽我赔上一条命,可他们死了七个,我不亏。” 好似天大的事在他这里都算不得什么,即便光线幽暗他也看得清裴晓葵肿成烂桃似的一双眼,可见这两日流了多少眼泪。 有些事,有些话,他只怕若是这次不说,便再没机会了,他犯了大错,不可能再逃出生天,今日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他不想留下遗憾。 顿了片刻,梁舟迟舌尖儿轻绕牙床,收敛了笑意很认真地道:“晓葵,我若是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 他这样问,裴晓葵骤然抬眼,二人四目相对,裴晓葵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一份情深,独属于自己的那份。 她也不想再瞒,重重点头,“会,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太重,朝他压过来他却觉着很欢愉,有些事不必说便已经心知肚明,他终轻笑出声,笑的得意且满足。 心想着,这便够了。 “只可惜那个叫赵宽的已经不知去向,”他一顿,“若不然,你跟着他,我也是放心的。” 到是没想到此时他还能想起赵宽,裴晓葵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儿,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直直落下来,她哑着嗓子讲:“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赵宽。” “我也不喜欢表少爷......” “嗯,我知道,”梁舟迟瞧着她的哭相,忍不住也红了眼圈儿,眼尾泛着星点的红,好在这室内幽暗,他藏的极好,“那我也同你讲一件事吧。” “之前曾有两次说过要娶你,”他一咬牙,十分郑重,“都不是假话。” ...... 墨州府。 墨州知府孙亦成才上任不足几个月,管辖之地便犯了这么桩要案,让他十分头疼,加之钱家三天两头的跑来闹事,又塞银子又找人动用关系,让他十分为难。 今日才判了梁舟迟斩首,钱家又闹了好一阵子,可谓烦的紧。 才一落坐,只见管家前来,行色匆匆附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孙亦成听后眼珠子瞪的圆圆的,侧头问:“当真?” 管家郑重点头:“千真万确。”
第50章 贵人 孙亦成闻言忙起身,正好帽冠,一脸正色道:“快请。” 管家尚未出门,他便后悔了,忙将人叫回来,“且慢,我亲自去请。” 府衙后院门外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停在那里,孙亦成出来时一眼便看到,只见马车虽不起眼,可围在车前车后的一行人皆是正色严肃,一见便知来头不小,只看随行护卫皆是如此,马车里的人身份正是不一般。 孙亦成与管家对视一眼,忙疾步来到马车前颔首道:“下官孙亦成,见过承湘郡主,不知郡主大驾来此,实属下官之罪。” 马车帘子被一只素手轻轻撩开一条缝隙,里面的一双丹凤眼只看了他一眼,随之便道:“孙大人不多礼,此次我是微服前来,不想过于惹人注目。” 一听微服,孙亦成眉目稍提,自想承湘郡主是亲王镇阳王之女,远在京城之中,从未听说和这墨州有过什么交集,怎的今日偏偏来了,还来的这般悄无声息,着实神秘。 可人既然来了,又找到他头上,自然不敢怠慢,于是恭敬道:“郡主远道而来,请先到府里歇息片刻吧。” “也好,孙大人,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商量。” ...... 承湘郡主身着常服入了正堂之中,远远瞧看上去倒也瞧不出身份竟然会这般尊贵,若不是有镇阳王府腰牌出示,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既入了正堂,她且坐下,孙亦成命人上了上好的茶点,自己则恭谨立于一侧。 孙亦成坐了一辈子芝麻大点的官,无门路仕途前路无望,小心谨慎,无过亦无失,却也是头一次得见这般贵重之人,自是有些紧张。 初夏的天气,愣是吓出一身冷汗来。 瞧出孙亦成的拘谨,承湘郡主语气尽量缓和,温声道:“孙大人请坐。” 听此孙亦成才敢搭了个椅子边儿坐下,坐的笔直。 “今日我来实在唐突,既然孙大人您就在此,那我便直说来意,”承湘郡主轻抿了一口茶,而后搁下,这才道,“我是为了一个叫梁舟迟的人来。” “梁舟迟?”这个名字孙亦成自是再熟愁不过,一人杀了七条人命,可谓赫赫大名。 “不错,正是梁舟迟,”承湘浅笑,而后道,“我听说他犯了案,杀了墨州大户家的公子在内共七个人。实不相瞒,这位梁公子,与我有些交情,所以今日我是来向孙大人要人的。” 一听此,孙亦成当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看了管家两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又道:“郡主是要将那梁舟迟提出去?” 瞧着孙亦成反应过来之后的一脸为难和镇惊,承湘点头一下,“正是,梁舟迟这样的人,不该死。” “可是......”郡主的话说的已经这般明白,可孙亦成仍是有所顾忌,“他杀人的缘由......” “我知道,卷宗之前已经命人调到手中细看过了,一些恶人手持凶器闯入他的家中闹事,还试图欺辱他的未婚妻,这样的事,只怕是发生在任何有血性的男子身上,都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我才说,他不该死。” 孙亦成眼珠子一转,听出承湘郡主言外之意,梁舟迟非保不可,既如此,定要先将自己甩个干净才行,于是他接着道:“可这件案子闹的太大,下官就算是想保他,也很难办,这案子已经定案,若再想翻案,就需要层层上报......”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交由我处理便好,大人不必再插手,若谁有疑惑,你便让他来寻我便是。”她终于给孙亦成吃了颗定心丸。 这下子孙亦成才算是松了口气,抬袖子轻拭了额间的细汗,这才又多嘴问起,“我就说这位梁家公子,非一般人也,竟认识您这样的贵人。” “实不相瞒,从前我在墨州也住过一段时间,梁舟迟对我有大恩,”提到过往,承湘脸上不算愉快,“话又说回来,光天花日之下,钱富带着人闯入百姓家中,当真是目无王法,梁舟迟杀了这样的人,也算是个义士了,据我所知,钱家在墨州就是个祸害,猖狂至此,也和墨州府衙不作为脱不了干系。” 孙亦成听了这番话,更是又冒出一身冷汗,知道这番话是郡主在点他,他脑筋一转,忙道:“郡主您说的是,下官知道该如何办了。” 这句话总算是让承湘露了笑脸,“孙大人是聪明人,我相信孙大人能处理好这些事。” “既然如此,怕是要劳烦大人亲自带我去牢中一趟,将人带出来。” “牢中脏臭,您这等贵人怎能踏足,您在这里稍等片刻,下官这就亲自去提人。” “不,”承湘郡主自椅中站起,“我一定要亲自去。” 见她坚持,孙亦成自是不敢阻拦,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后怕,好在没急着砍了梁舟迟,否则只怕连自己也保不住了。 ...... 自牢中的小窗望去,只能望见巴掌大点儿的天,清澈干净的蓝色,与牢中的污秽昏暗成鲜明对比。 梁舟迟的头轻轻靠在牢墙上,一条腿曲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裴晓葵的脸。 现在的他,无比清醒,将少时的事桩桩件件都回忆了个遍,都说人生苦短,他从未想过竟这么短。 如今他身陷囹圄,唯一庆幸的便是不曾碰过裴晓葵,若是真碰了,他却死了,往后她又该怎么嫁人。 他想,他的心思她一定明白,这辈子能看到她为自己流泪一次,也算是值了。 牢门处传来嘈杂声阵阵,比哪次的动静都大,这里是死牢,每日都有被拉出去砍头的人,今日又不知轮到哪个上路了。 他如是想。 谁知脚步声到他这边便停了,紧接着有人提灯到前,将他眼前照的一片通亮。 他忍不住侧过脸去,只听孙亦成大声招呼道:“快将牢门打开!” 狱卒忙上前掏钥匙将牢门打开,紧接着孙亦成十分殷勤的上前道:“梁公子,您看看谁来了!” 听到孙亦成称他为‘梁公子’梁舟迟第一反应怕不是这孙大人傻了。 直到让他出路来,一女子朝前一步,冲他笑笑:“梁公子,许久不见。” 梁舟迟坐在墙边仰脸瞧了来人,灯火虽照的她五官清晰,可梁舟迟并不认识这个人,他手微动,腕上的铁链也跟着晃响几声,“你是......” “时隔太久,梁公子贵人多忘,果然不记得我了,”见他认不出,承湘也不恼,仍是笑脸相对,“您可记得当初在云鹤楼中,您曾在钱富手底下救过一个女子?” 若是说起这件事,梁舟迟才慢慢起了点印象,于钱富有关的事,他哪件都记得清楚,因为他每次见了钱富都忍不住想要揍他。 “你就是那个女子?”他有些不确定,因为对那女人长相毫无印象,怎么也和眼前这个联系不到一起。 “正是。”她重重点头,同梁舟迟说话时语气还带着几分敬重,“听说恩人有难,我连夜从京城奔来,好在赶上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说吧。” 听这话头,梁舟迟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嘴唇微动轻念道:“出去?” “快将梁公子扶起来。”孙亦成见承湘郡主都这般看重梁舟迟,自己更是不敢怠慢,忙吩咐了一旁的狱卒。 直到梁舟迟被扶着站起,他又看着孙亦成对这女子恭敬殷勤的样子,想这姑娘来头不小,心底大喜过望,暗自想着:难道我不用死了? 作者有话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因为做好事,老天给了他一个媳妇,因为做好事,他保住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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