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郁桃听张锦菱说过,这闹新婚,喜婆最爱唱一些没羞没臊的词,如今她坐在床上,左耳听‘洞房’,右耳又是‘夫妻偕老’,怪让人害臊。 枣子花生谷子纷纷扬扬落下,坠在大红色的裙间,她被顶着头冠盖头,并不知道几颗落在头顶的谷子花生,被人伸手轻轻捡走,只听到外头的哄笑兀的高涨。 喜婆唱完撒帐,又唱‘秤杆上头滑如油,一路星子顶到头。’ 词儿当真是俗的让人脸红,但逢喜事,越是富贵的人家越爱呛俗的词儿。 郁桃捏了捏汗湿的手心,看着一道身影走近,片刻盖头滑落。 通亮的烛火燃进帐中,映出她一张莹白的脸来,唇上红色,发间的乌黑,铺在脸颊上妩媚的霞彩,无一不染就成一副秾艳的壁画,鲜活的火光在她眸中跳跃。 韩祎持秤杆的手微微一顿。 喜婆自是妙词从嘴出,众人催促着新人饮下合卺酒。 方才坐着,她还不觉着冠子太重,此时需站起身,脚下有些发麻,勉强行两步倒也瞧不出什么。 只是饮合卺酒,头却难以抬起半分。 郁桃悄悄涨红了脸,不欲往前行半步,那样离得实在太近了些。 韩祎瞧着她,不动声色的略略低头,一饮而尽。 闫韩侯府的洞房闹到此时,变好便收,不肖人多说,合卺酒饮下,便陆续离去,屋中一时安静,只剩几人。 郁桃颇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此时应是站着还是坐着合宜。 烛火摇曳间,韩祎随意的取过她手中的瓷杯,放入漆盘中,淡声道:“你且休息,外头还有客人,我晚些过来。” “好......”郁桃未假思索,差些咬到自己的舌尖。 韩祎看着她没说话。 他眼中映出她的模样,俯身,抬手向她脑后。 郁桃微微启唇,僵立在原地,心快要跃出胸腔,不知如何间,唰的闭上眼睛。 韩祎顿了下,眸中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片刻后,郁桃感觉自己头上忽然一轻,耳边划过淡淡的嗓音。 “头冠这般重,我先替你摘下来。” 尔后便是轻轻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郁桃:“......” 她默默捏紧了袖中的拳头,一脸悲愤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顶华丽无匹的头冠。 两抹红色‘蹭’爬上脸颊,郁桃不忍的捂住双目。 天啊,将才她在想什么? 滚烫的脸颊贴在手心里,指尖划过唇脂,在指头上留下一道红痕。 她竟然以为韩祎是要...... . 郁桃从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主儿,一应唤人伺候沐浴梳洗,换过衣衫,舒舒坦坦的坐在凳子前,吃过上头的糕点,还不忘喝上两口甜酒。 还是唐妈妈拦着,“食多了不好,姑娘鲜少饮酒,当心吃醉。” 如此她才收了手,乖乖上了那张宽敞的喜床。 起初她还忐忑着,在床上坐立不安,但等到夜渐渐深了,外头的喧闹声还未停止,她掩唇打了个呵欠,靠在软枕上不由自主阖上眼。 郁桃只觉自己睡在一片绵软中,绸缎锦被丝滑冰凉。 但没多久,这片独属于她的舒适,就被人一点一点的拉扯去。 她不大高兴的翻身,随手朝那处打去。 一声清亮‘啪’响起,郁桃迷糊间,觉着手心有些火辣辣的痛。 她委屈的瘪瘪嘴,抱怨道:“拾已,你都将我弄痛了。” 回应她的却只是按上肩膀的一只手,郁桃不大高兴的蹙起眉,伸手去拂开,“才睡下呢,怎么这个时辰就要起身......” 然而,下一刻,一道沉沉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郁桃耳朵动了动,霎时惊醒,唰的坐起身,看见了靠在床头的男人,只着一身里衣,正看着她。 郁桃颤巍巍抬起手指,声音还颤抖着,问:“你......怎么在我房中?” 韩祎瞧着她,似捉摸不透一般,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郁桃猛地一缩,躲在墙角,想起如今的处境,原来已是羊入虎口。 男人一向淡然的脸上露出点耐人寻味的笑。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回带了带,两人呼吸相触间,粗粝的指尖摩挲她的下巴。 “郁桃,成亲也忘了吗?” 莹亮的烛火照在脸颊上,郁桃像被掐住颈项的小猫,去拉那只捏住下巴的手。 但,它们被反握住。 郁桃看见韩祎靠近,她睫毛像是跳跃的火苗,微微颤栗,唇上一抹温热相触。 他眼睫微闭,这样清冷孤寂的人,唇舌却是意外的火热,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握住她,或轻或重的厮磨。 郁桃逐渐忘了挣扎,眼角愈来愈红,喘不上气。 她难受的去推他,得了片刻的喘息,迷蒙间看见男人的双眼沉沉,落在自己脸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勾扯系带,她不由得睁大眼睛,下一刻,口中的声音被含住,化作娇软的呜咽。 一撩一拨,她仰起细长的脖颈,眼角沁出泪珠,双颊潮红。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在耳际,带着轻笑,“这几天,没有白喂。” 那样修长的手,拿过狼毫,挽过弯弓,却握不住她。满满一手白脂,像上好的羊脂玉,柔软细腻,桃心殷红,经不住拨弄。 恍惚间,她伸手去掐他,却被一把捏住,带着往下,手心猛然触到滚烫。 她蓦地清醒三分。 晨起时花上的露珠也不过如此晶莹剔透。 韩祎凝视她,将她看的双颊泛红,眼神躲闪的偏过头,伸手遮住脸。 她带着鼻音,不安的伸手搡他:“......看什么啊?” 他拉开她的细腕,在燎燎烛火下,两人对视。 粗粝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男人哑着嗓:“哭什么,手都被你弄湿了,阿桃。” 郁桃短暂的呆愣,他俯身,不紧不慢的低头含住,或重或轻的咬舐,将人轻而易举的重新带入沉溺。 郁桃睁着水雾雾的眼,眸间灯火恍惚,男人高大的身躯罩着她,游刃有余。 烛火被夜风吹得‘噗呲’作响,床帐的帷幔上是绣工精致的百子百福图,鸳鸯锦被,黑发如瀑,缠绕白皙的肩膀。 男人的唇落在她脸上,清冷的神色里,厚重又凌乱的呼吸声缠绕彼此。 他的指尖蹭着她的唇,“阿桃到底是什么桃?” 郁桃听得清清楚楚,难耐间,她仰起头,在下一波夜风来袭前,毫不留情的咬上男人的肩。 作者有话说: 已经非常非常正常了,拜托拜托放孩子出来吧。
第六十三章 夜里要过水两回, 拾已在外头担心的很,世子爷二十好几,咱们姑娘可还年轻着。 昨日她们收拾行装入院中库房, 便发现闫韩侯府分作东西两院,世子常居在东院中, 身旁伺候的人多为小厮, 丫鬟竟是连内院书房都出入不得。 而如今世子夫人入驻院中, 内院泰半小厮撤去,都留几个候在院外。 天不亮, 翘楚撞见七宿站在院外,瞅见她, 脸上笑开, 称了一声:“翘楚姐姐。” 翘楚吓了一大跳, 拍拍胸口道:“我哪敢让您称一声姐姐。” 七宿笑了笑, 往里张望,“世子和小夫人可醒了?再过个时辰便要去请老爷夫人安。” 这天儿着实早, 翘楚知道自家姑娘从前在闺阁中,可是睡到天色大亮方才起身的, 果真是别人的媳妇不好当。 她叹一口气,预备进去给唐妈妈传话。 七宿唤住她, 似看透了所想, 小声道:“姑娘可别怕, 咱们夫人怕是这京城里最好说话的认了,平日里晨昏定省一月里估摸着也只有两三回,只是今儿这个时候特殊, 奴才是为夫人着想。” 翘楚笑着道谢, 可不当真, 如今在闫韩侯府中,可不是郁家,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唐妈妈得了信,略略沉吟,便吩咐拾已一行人备好梳洗的物件,在门外候着。 郁桃并不大记得昨夜到底是何时睡着,那平日里瞧着清清冷冷的人,到了床上却不似个人,无止无休的索取,到最后,她索性阖上眼。 但没想到男人好似得了什么趣,不住地四处撩拨。 向屋外要第二回水,她已经没脸从床上起来,只管埋首在被中。 许是睡的太晚,其实梦里挺不踏实。 因此,门外响起叩门声,郁桃很快惊醒。 重重红帐外,龙凤烛燃尽,只剩渺渺火光,天色破晓。 她眼前是男人的胸膛,腰间一条手臂横过,很是沉重,压得人根本坐不起身。 也怪不得睡得不好。 两人紧挨着,体温互相沾染,郁桃顾不得羞涩,想悄悄的从这怀中钻出来。 她放缓动作,一点点往下蹭,大致人全部锁进杯中,眼看脑袋就要从男人的手臂下退出来,突然头顶传来一道沉哑的嗓音。 “你在做什么?” 郁桃仰头,和男人四目相对。 再低头,才发现自己手撑着男人坚实的大腿,脸和某处明显觉醒挨的极近。 她默了默,“如果说我只是想起身,你信吗?” 说话的气息拂过,郁桃极其懂事的将韩祎的衣衫往下扯了扯盖住。 没盖严实,再把右边往下扯扯,搭住。 韩祎眉心狠狠的几跳,他仰头闭了闭眼,一把捞起身下的人,按在腰间坐下。 郁桃:“......” 男人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面色淡淡,眸色却极深。 她完全不敢坐下,何况自己还难受着,在男人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翻到床边,趿拉上软鞋。 “应当起身了,还要去敬茶呢。” 郁桃自顾自的吩咐唐妈妈进来。 屋里除去洗水声,连脚步都很轻,拾已等人无一不遵循闫韩侯府的规矩行事。 郁桃将挽了发,从镜中看,韩祎还靠在软枕上,没有下床。 唐妈妈低声道:“奴婢出去喊世子爷身边的人来伺候?” 拾已道:“怕是不方便,世子爷身边没个丫鬟,平日像是只有七宿与另几人随身,都是男子,不便进内院。” 郁桃站起身走进屏风,“先替我更衣,拾已你去换七宿领人进来伺候世子爷起身。” 新妇还是一身红,衣裳是宫中绣纺局随嫁衣一起裁的,里头一套红碧玺珠串别致又好看,郁桃多绕了两圈戴在腕间,那声音和镯子在一处,又脆又响。 她这头收拾完走出屏风,七宿正蹲身往世子腰间系腰佩。 郁桃还要上妆,难免要慢些。她从铜镜看了好几回,韩祎都坐在桌边静静看着一卷书,并不催促。 只是想起来,难免觉得不真实,尽管两人之间连那样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 思及此,郁桃脸有些红,不过脂粉敷面,着实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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