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天亮的时候,他还在想究竟要以什么态度来面对文雪音,可心底又觉得,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天色转亮,宁徽感觉到枕边人动了动身子,紧张得呼吸都淡了几分。 文雪音眨了下眼,逐渐转醒,她这几日在将军府住得极是舒服,心里安逸不说,清早也没什么人闹她耳朵。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宁徽,她弯眸转了个身,自然而然地往宁徽怀里一钻。 宁徽下意识伸手抱住了。 “夫君,今日是不是要去赵府?”她迷糊着声音浅声问,称呼转换得再自然不过,宁徽想起新婚之夜她就是这般叫自己,那个时候她就认了他这个夫婿,只是后来他有意凶她,后来连着数日再也没听她叫过夫君。 没想到今早又换回这个称呼去。 宁徽一夜的纠结与辗转因这一声瞬间散了,他顷刻放下了心里的所有怪异,一手将文雪音揽紧。 “你不想去便不去。” 文雪音覆上宁徽揽在她腰肢上的手,目中藏起几分得意,乖声道:“要去的,不想给将军添麻烦。” 她说话的时候,另一只手便抚在宁徽小腹上,她还没有好好看过他,不知这副摸上去好似蕴藏着强大力量的躯体究竟是什么样子,她与宁徽同塌而眠数日,还没有看到他的全部。 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她无知无觉地谋算着些什么,青葱玉指缓缓摩挲着宁徽结实紧致的小腹,暗想今日定然又会瞧见孙知许那个丧门星,全然没注意到宁徽脸色有些古怪。 那个地方实在过于微妙,不远不近地轻搔着,宁徽压抑了半刻,突然翻身坐起下了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文雪音指尖一空,微微一怔,抬眸却见宁徽脸颊有些红。 很细微,并不明显,文雪音想,这呆子好端端害什么羞? “我先出去,夫人慢慢梳洗。”他扔下这句话就快步走了,文雪音呆了一瞬,整张脸又因为宁徽的称呼晕开一抹笑意。 秋棠端着热水进去时,便看见文雪音目光盈盈地倚在床上笑,还不及问上一句这是怎么了,文雪音便主动笑音道:“他叫我夫人呢。” 秋棠一愣,随即也笑:“早就叫啦,将军在下人面前都是说夫人的。” 是吗? 文雪音含笑,自己一骨碌钻进被子里,猫儿一般地伸展身子,惬意非常地伸了个懒腰。 待文雪音洗漱好已是日上三竿,她今日有精心打扮过,穿着宁徽给她的那件青色马球服,梳起一个利落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进府这么多日,这还是她第一次梳妇人发髻,敛去几分纯澈更显娇美。 秋棠见了也夸:“第一次看夫人这样打扮,别有一番好看!” 文雪音指尖沾了胭脂浅浅涂在唇上,未施粉黛的面容因而提了不少气色。 她起身推开门,果然见宁徽等在外面,毫不犹豫便往他怀里跑,宁徽伸手去接,她便踮起脚尖亲在宁徽唇上。 软软一吻,她唇上的口脂也粘在了宁徽唇上,即便是一点也不明显,可文雪音还是觉得开始极了。 好像是盖了个章,宁徽便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了。 宁徽被亲得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口又到底没说什么,待文雪音将小手往他手心里一塞更是彻底没了脾气,牵着人就往马车上去了。 别人家的贵女小姐出门上马车都要踩台阶上去,文雪音脚下一轻,宁徽直接给她抱上了车,后面跑着来送台阶的小厮一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今日明义也会在,他去兵部任职,做得不错。” 刚坐好,宁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文雪音一顿,他说这做什么?那个副将去干什么了关她什么事? 但是宁徽在跟她说话,她总不能一声不吭,敛目浅声道:“是件好事。”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文雪音道:“之前我听见府里的丫鬟议论他,说他生得俊俏,若真有了前程,亲事自然也是不难的。” 这些年打仗,潘明义一直跟在宁徽身边,宁徽早已视他如亲弟,听文雪音这么一说才觉得潘明义果真到了成亲的年纪。 只是他不喜欢给人点鸳鸯谱,婚姻大事,还是由潘明义自己做主为妙。 文雪音也并非想让宁徽做什么,她只是出口试探,见宁徽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一直悬着的疑虑到这儿才散尽了。 赵府门前,赵连臣早就穿了一身精神的玄色劲衣等候将军府的人来,他之前往宁将军面前挤了那么多回,一次也没能挤进将军府见人一面,还是他爹主意周到,办个马球赛,宁将军不是自然就来了! 只可惜今日宋清辞不在,否则一定叫他也瞧瞧宁将军是何等英武人物。 来自将军府的马车停门口,赵连臣瞬间站直了身子去马车边等人,车帘被一手掀起,从内走出的男子英姿勃发、双目深邃如鹰,器宇不凡。 赵连臣心跳快了几分,正要开口问好,谁知宁将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而又回了身递出一手。 很快,一只素手徐徐搭在他手心,从车内走出一人清艳卓绝,如雪的眸子淡淡睨了赵连臣一眼,随而又被宁徽自然而然地抱下了马车。 赵连臣一时失神,目光在宁徽与宁徽的夫人之间打转,想不到今日将军夫人也来了。 这是个什么人?怎么这样盯着她的男人看? 文雪音心中不满,面上倒是端得平静如水,对宁徽道:“夫君,我们进去罢。” 声音娇糯柔悦,宛如天籁。 她走过赵连臣身前时,赵连臣嗅见一股浅淡的幽香,一时仿佛被这股香迷去了心神一般。 他怔怔看到那道倩影远去,竟忘了去宁徽面前打眼。
第18章 这是今年文雪音第二次拜谒人家的府邸,赵府与和府有明显的不同,和府修得像个园子,山水假山环绕,轻易就能叫人迷了路。 可赵府却修得气派板正,所有的一切都是规整摆放好的,竟像是工匠有心量过似的,每一处景致都能齐齐对称。 文雪音将两手紧握在一起,克制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去牵着宁徽,尽量在人前露出端庄的模样。 走到院中兵部尚书赵永亲自来迎,脸上眼里都揣着笑。 “将军快里面请,今日只是叫些朝中亲近的友人一同休憩玩耍一番,一切随意,还望将军不要拘束。” 他本是长辈,只因被宁徽的军衔压了一品,等来日宁徽正式封了什么恐怕要被压上两头,此刻下意识弓着身子。 宁徽点了点头,道:“烦请赵大人替我二人寻一处僻静些的观赛处,内子身体欠佳,见不得风。” 赵永一顿,这才将目光放到宁徽身旁的女人身上,他自然听说这是宁徽从漠北带来的女人,听说对其宠爱非常,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只是这漠北女子,怎么生得和京城女子无异,甚至这般雪肤花貌...... 赵永无意识地打量着,徒见宁夫人眸光一寒,抬着下巴十分不屑地睨着他,赵永猛然回神惊觉自己失礼,这才道:“来人,带贵客进去休息。” 面前走来一个小厮领路,引着他们往无人的小路上走,待到前后无人时,文雪音像是迫不及待似的,一把拉住了宁徽的手。 宁徽垂眸浅看了她一眼,掌心拢紧抓好了她。 距离马球赛开始还有一段时日,赵府自然招待了琼浆佳肴,只是炎炎盛夏,备的都是还消暑的寒凉之物,这些东西文雪音却是吃不了的。 他二人都是起身后便直接来了赵府,宁徽自不觉得有什么,他惦记着昨夜文雪音刚病过,唤来了小厮要了碗煮好热腾腾的酒酿圆子过来。 文雪音一直瞧着,待小厮离去,倾身贴着宁徽的脸颊亲了一口。 宁徽又被她亲得有些极不自在,下意识环顾周围,才想起他们坐在一处阁楼上,旁人应该看不见。 “我离京数载,不知京中风气已如此开化。”他淡声置评一句,表情纯正,一时叫文雪音难以分清他究竟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文雪音便道:“我这漠北来的女子,自然不能和京城的一样。”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往下看去只见文妙儿身后追着几个小姑娘,似乎在谈论什么事。 “妙儿真是好命,宋公子品貌皆是出色,定是佳婿!”那开口说话的女子似乎是有意奉承,只是文雪音素来鲜少与人打交道,并不知她的身份。 只是这奉承话却惹来文妙儿七分怒气,“高攀我相府是他宋清辞的福气!我这般的,便是今后入宫为妃、为贵妃都不为过,区区一个探花也能与我相配?”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震得后面几个姑娘都不敢开口了,只见文妙儿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后面也没人再敢跟着她。 “宋清辞?”文雪音目中露出几分回忆,喃喃着,“宋家,探花郎,原来是他。” 宁徽听力绝佳,即便是文雪音这样小声呢喃着,他也将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唇间一抿,低声道:“你认得?” “见过一面。”文雪音面不改色,心思却转了两个弯,轻声道,“之前和府文会上我迷了路,幸得宋清辞相助。当时我并不知他是什么人,只是听他说了自己名字,后来才听说宋清辞每年文会都能得第一,很得闺房女儿的喜欢。”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文雪音表情依旧淡淡的,没什么颜色。 那日文会的魁首宁徽记得,是个穿着白色云纹文士袍的文人公子,长得俊逸儒雅、干干净净,怨不得惹女子喜欢。 只是那日,雪音先看见的居然是他? 一时间,宁徽原本抱着的些微或许就是因为那日他帮了文雪音回府,故而文雪音对他才有几分看重的心思顿时垮了。 京城女子都道他面容凶煞,怕他怕得连看见了都要绕道走,想来京城女子大抵都是如此,若雪音率先看见的是宋清辞,后来怎么会中意他这般模样的。 余光瞧着宁徽沉默下去,文雪音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故意停顿片刻,才缓缓道:“幸亏没有人看见,若是因此闹出什么闲话,叫我如何安心嫁到将军府。” 一句话将宁徽百转千回近乎怅然酸涩的心思又一把捞了回来,随之文雪音柔软的身子便缠了过来,脑袋轻枕在他臂上,道:“我真喜欢将军府。” 登时宁徽一颗心都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紧紧裹住,他目光依旧沉敛如水,只是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轻搔过文雪音柔顺乌黑的发丝,传来一阵痒意,好像痒在他心尖。 吃完了圆子,又吃了一点果品,终于等到马球赛开始,氛围的确随意轻松,只见兵部尚书赵永老神在在地坐在躺椅上摇着扇子,出来主持的乃是在赵府门口盯着宁徽看了半天的那个男人。 文雪音在高处静静注视了赵连臣一会儿,道:“夫君可认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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