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润有些惊讶。 许太后让三公主跟着她? 她定睛看着三公主。三公主脸上写满了“别扭”二字,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出来,三公主一点儿都不想跟着她。 “太后此意,是想护你周全。你不用紧跟着我,大可去玩自己想玩的。”薛玉润沉吟一会儿,还是决定跟她说明白些:“只不过,身边必要紧跟着宫女和侍卫。不要去池边,不要入密林。不论谁来请,不论你是否熟悉此人,都不要跟着他走,带着宫女侍卫去也不行。” “你怎么跟我母后说一样的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许。”三公主撇着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姐姐不来,我都带着福秋姑姑出门了,陛下也给我派了一队护卫,母后还不放心,非让我跟着你。” 薛玉润了然。 难怪许太后让她跟着自己。 多半是说了发现说不通,担心点得太明白三公主藏不住,容易横生事端。又忧心她被骗,到时候寻常宫女宫侍说的话不管用。如此,不如找个靠得住的人把她管着来得有效。 只是,薛玉润有些诧异,没想到许太后居然觉得应该把三公主托付给她,而不是许家女眷。不知道是不是她帮二公主处理孙家事的缘故。 “德忠,你跟着三妹妹。”楚正则吩咐完,冷静地对三公主道:“见德忠如见朕,母后那儿,朕替你说。母后不会觉得你跟着汤圆儿,会比跟着他更周全。” 三公主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有道理?” 楚正则循循善诱地继续道:“汤圆儿不擅长斗风筝,你若跟着她,多半要跟她组队。不如德忠,是个中高手。” 薛玉润立刻道:“殿下,我可以学!” ——但这句话没什么用,三公主顿时觉得楚正则说得非常有道理,飞快地抛下薛玉润。 薛玉润看着三公主雀跃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三殿下这样容易被说服,我还是该拽着我的哥哥们才对。” 楚正则从随行的宫侍手中拿过披风,替薛玉润披上,随意道:“我许你二哥圣旨赐婚,许你三哥稀世孤本。” 薛玉润一听,顿时明白,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拽住薛彦歌的。 薛玉润由衷地感慨:“皇帝哥哥,你也太坏了。” 楚正则哈哈一笑,替薛玉润戴上了兜帽,慢条斯理地道:“坏?可我怎么记得,有人醉酒之后,吐露心声,说的是……” 薛玉润跳着脚来捂他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楚正则捉住住她的手,笑道:“汤圆儿,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醉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么?” 她恨不能将“不记得”这三个字昭告天下,连“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样的俗语都没来得及顾虑。 薛玉润哼声道:“正是因为我不记得,所以我才不能让你提及此事。否则,无人佐证你的话,落在旁人耳中,岂非要说你偏颇片面、异想天开?” 薛玉润着重强调道:“我绝对不能让我英明神武的皇帝哥哥,染上这种莫须有的污点。” 楚正则:“……你道理还挺周全。” 薛玉润得意地颔首:“那是。” 楚正则一叹:“可惜,我却将你醉酒时的话信以为真,以为你万分期待普济寺最负盛名的素肉斋饭,想尝一尝素食如何能做出肉的滋味。是故特意命人备下,请你去相思树下一聚。” 薛玉润怔愣了片刻,一时居然不敢确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醉酒说过,然后当真给忘了。她狐疑地问道:“……我还说过这话?” 楚正则反问她:“你说过吗?” 普济寺的素肉斋饭诶……那可是天不亮就来烧香,才可能轮到一碗。而且普济寺烧火的大师素来随性,某一道膳品说没,也就没了。 薛玉润想了想,问道:“有新的膳品吗?” 楚正则一笑,颔首道:“有。” 薛玉润肃然点头:“那我说过。”
第59章 相思树, 树如其名。 它原本是两棵紧挨着的树,后来沧海桑田,两棵树愈靠愈紧, 以至合抱而生。树冠枝叶繁茂, 虬枝上四处垂落着红色的绸带。一眼望去,竟觉得红绸带或许就是它的一部分枝叶。 薛玉润还是头一次来这儿, 毕竟她又不用求姻缘。薛玉润好奇地踮起脚尖, 去勾离她最近的一段红绸。 红绸本身已经因为风吹雨打, 逐渐褪去了鲜艳的色泽,其上的字若隐若现。但美好的祈愿,却不曾因为字迹的褪色而消散。 “愿得一心人……”她喃喃地念着红绸上娟秀的小字。 “白首不相离。”楚正则的声音低沉,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说话时几乎是将她环抱在怀中。 他分明只是在念着红绸上的下半阙字, 可声音落在薛玉润的耳侧, 仿佛他其实是特意对她说的一样。 薛玉润心头一热, 她飞快地松开树枝, 拿手肘轻撞了一下楚正则的胸口, 嘟囔道:“吃个斋饭不能去普济寺吗?你干嘛带我来这儿?” 楚正则“嘶”地一声,幽幽问道:“你要我在普济寺教你?” 薛玉润脸色大红, 蹬蹬地绕到相思树的另一端:“谁要你教我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薛玉润倚在相思树上,胸口起伏着, 呜咽一声。 她怎么那么不争气! 听到楚正则的脚步声,薛玉润急道:“你不许过来!” 青草与碎叶的沙沙声, 便立刻停了。 薛玉润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觉楚正则居然真的不再朝她走来, 一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 她在心底轻哼一声, 想着要不干脆偷溜算了。 ——然后, 就听到了婉转悠扬的笛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恰是一曲《凤求凰》。 笛声初始舒缓,宛如夜深人静时,郎君思慕佳人的低语。尔后笛声稍促,是思念愈深,终成“如狂”之声。 凤鸟于飞,于广袤无垠的天际,苦寻可以交颈而舞的凰鸟。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楚正则吹起这一曲《凤求凰》,分明跟在静寄山庄太清殿时吹的是同一首曲子。那时,薛玉润当他要跟自己比器乐,存的是较劲的心思。 可如今,薛玉润倚在相思树下,唇角弯弯,笑容里藏着一丝得意。 她还不知道吗? 他在勾她出去呢。 哼,想得美! ——正这样美滋滋地想着,耳边完美无缺的《凤求凰》忽地错了一个音。 薛玉润想都没想,就从相思树背后露出了脑袋,脸上露出了“又被我逮着了”的得意,语调亦不逞多让:“你——” 可她只将将说出了这一个字,便撞进少年含笑含情的眸中。她忽地回过神来,气鼓鼓地一转音调,道:“你故意的!” 少年疏朗,低眉而笑,指骨分明的手一转玉笛,将笛尾朝向她,微微垂落:“那你要来再添一道刻痕吗?” “不要!”薛玉润朝他做了个鬼脸,欲往外走:“我要让人把颂圣朝影玉筝搬来,弹一曲《哭风月》。” 楚正则这时不再止步,阔步而来,横臂揽过她的腰。 他今日穿着一身书卷气,可藏在素衫下的手,苍劲而精悍。 薛玉润逃不开,被他揽进怀中,恼得去拍他的手臂:“快松开!” “松开,好让你去跟旁人合奏《花好月圆》,跟我,却只肯弹《哭风月》?”身后的少年咬牙嗤笑。 薛玉润眨了眨眼,“震惊”地道:“皇帝哥哥,你难道是在吃顾姐姐的醋吗?” 楚正则将她揽在怀中,看不见她的神色。可这丝毫无法阻止他,清楚地在脑海中勾勒出薛玉润的模样。 玉雪淡粉的脸颊上,一定笑起了两个小梨涡。秋水的眸子里,必定藏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狡黠。 楚正则磨了磨牙,索性将她拦腰抱起。 “诶!?”薛玉润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襟:“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 楚正则置之不理,步伐稳健地将她抱放到石桌上,掐腰定好,沉声道:“算账。” 薛玉润的脚尖踢着裙摆,哼哼道:“我又没说错,有哪门子的账好算?皇帝哥哥,你是圣明天子,可不许蛮不讲理。” 少女声调娇蛮,偏还要倒打一耙。 楚正则看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信笺,慢条斯理地道:“算你来信求问,我实心想教,你却置之不理的账。” 薛玉润脸色通红,一下将信笺按在他的胸口,紧紧地按着:“不、不许算这个账!” “那算什么账?”楚正则一笑,微微垂眸,掠过她压着自己胸口的手,含笑低声道:“算你称我为‘三岁的小孩子’,不许我‘打听大人的事’,这一项账?” 薛玉润睁大了眼睛:“那都是在静寄山庄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薛玉润自己倒是记得很清楚。毕竟,那日,许太后唤她去拿给楚正则挑四妃九嫔的名册和画册,结果被楚正则断然拒绝。 离开邀月小筑时,她神思恍惚、潜藏许久的心动呼之欲出。以至于楚正则欲追问时,她急得捂住他的嘴,拿“三岁的小孩子不可以打听大人的事!”将他搪塞过去。 楚正则笑道:“你不是也记得很清楚么?” 如果记不清楚,不会反应那么快。 薛玉润哼道:“因为我记性好。” “既然如此,那想必你也一定记得,什么是‘大人的事’。”楚正则慢悠悠地问道:“汤圆儿,不如你与我分说,什么是大人的事?” 薛玉润红着脸,恼道:“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初那一句“大人的事”只是脱口而出的推辞,可现在再一次落入耳中,薛玉润只能想到她给他的回信,不就写满了“大人的事”吗? 这两项账根本就没区别嘛! 楚正则低笑一声,循循善诱地问道:“我知道什么?汤圆儿,你不细说,我怎么知道我是否知道?” 这明知故问的坏胚子!薛玉润咬牙切齿,抬脚就想踹他。 可他们太熟悉彼此了,楚正则早就防着她。他一手轻握着她的小腿,理好她的裙子,脸上的笑意半分没落。 薛玉润气得顾不上按着信笺,松开手去拍他。可不论轻重,楚正则铁打似的,还贴心地对她道:“仔细手疼。” 薛玉润差点儿就气炸了,她交臂环抱,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想让我细说是么?” 楚正则笑意一敛:“等等……” 晚了。 气急败坏的少女,获得了“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能力,她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问道:“皇帝哥哥,请问,鸳鸯绣被怎么才能翻红浪?” 楚正则:“…………” 尽管他不是没有为她问出这句话做准备,可做了再万全的准备,乍一听到,还是让他心头一炸。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8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