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了。 就算今夜楚正则按时就寝,她也不想入梦去寻他。 然而。 翌日一早,薛玉润两眼无神地把自己埋在云丝锦被中。 ——为什么她只睡了那么短短的时候,还是会梦到楚正则啊!
第64章 从前薛玉润做梦, 梦里的楚正则不是要抢走她的零嘴,就是追着要咬她。要不然,就是嘲笑她被两个福娃娃灯笼吓住。 总之没什么好事儿。 可昨晚…… 薛玉润呜咽一声, 把已经盖住了她的脸的云丝锦被, 又往上拽了拽。 她蜷缩在被子里,不用看见满床帐的葫芦纹路, 可心跳的声音不会停止, 反而愈发显得喧闹。 一声一声地提醒着她, 昨夜的梦是何等的旖旎。 梦里,她与楚正则在湖上游船。只是,他们没有坐在画舫上, 而是坐在半边葫芦里。 星罗棋布,璀璨成河。葫芦舟在青嫩的芦苇荡中, 随波起伏。她倚在葫芦舟中, 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俯身的楚正则, 不知在天在水。 她大概也无神分辨。 毕竟, 梦里楚正则落下的一吻, 仿佛像相思树下的一吻那样真实。 热烈而急切。 她攥着他的衣襟,紧贴着他精悍而滚烫的身躯, 听他在耳畔低喘:“……男俯女仰,天覆地载……” ——我完了。 薛玉润闭着眼, 把自己的云丝锦被一股脑地往上拽。 “姑娘……姑娘?”珑缠困惑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来:“这被子是小了吗?您的脚怎么露出来了?” 薛玉润的拔步床大到足足可以睡三个她,被子跟床一般大, 按理,不可能小。 薛玉润在被子里清咳了一声, 脚悄悄地往回缩了缩, 把被子往下踢了点, 盖住了自己的脚。 可她好不想掀开被子。 珑缠等了等,见薛玉润没有露头的意思,不由忧心忡忡地道:“姑娘,您可是哪儿不舒服?” 薛玉润闷在被子里,回道:“没有不舒服。” 她顿了顿,把锦被往下拉了点,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期盼地问道:“今早没有什么事儿吧?” “今早太后命人给您送了两箱锦缎绸布,让您挑来做圣寿节的吉服。还说,司乐司已安排妥当,您今儿就可以接手梨园。”珑缠高兴地答道:“姑娘,您哪怕不当福女,太后对您也如此重视……” 然而,薛玉润的脸上没有浮现出喜悦,反而喃喃道:“我今日岂不是还要入宫谢恩?” 珑缠一愣,点头道:“是。不过,若是您不舒服,婢子这就去请大夫来,再入宫请罪。您晚两天入宫谢恩,想必也不妨事。” 薛玉润盯着床帐上的葫芦纹,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 许太后向她释放了这么大的好意,她要是不入宫谢恩,万一许太后让晏太医来给她把脉,结果晏太医把出个“身体康健、心浮气躁”……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她入宫,怎么可能不见楚正则? 薛玉润横臂挡着自己的眼睛,呜咽道:“珑缠,你先把床帐换了。除了葫芦纹,旁的什么都好。” 她再也不想看到葫芦了。 珑缠二丈摸不着头脑地应了一声,一面吩咐使女换床帐,一面伺候薛玉润梳洗。 薛玉润也不好再贪睡,只好脸红扑扑地起床,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梳妆台前,漱口净面。 不多时,芝麻和西瓜一前一后地向她奔来,在她的小腿上蹭着来回打转。薛玉润挨个揉了揉狗头,替它们挠了挠后颈。 使女端来铜盆,供她净手。 先前净面时,是使女沾湿的罗帕,薛玉润未曾瞧见水中自己的模样。可净手之时,她只将将把手放入铜盆,低头一看,就倏地抽回了手。 水波荡漾,而她面若朱榴。 水滴从手指溅在了芝麻和西瓜的头上,西瓜有点儿怕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夹着尾巴,紧张地四处张望。 珑缠唬了一跳,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薛玉润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水太温了!” 珑缠:“……” 听过水太凉,也听过水太热。 水太温是什么个意思?? 从珑缠的眼神中,薛玉润很轻易地读出了一言难尽的困惑。她轻咳一声,镇定地吩咐道:“凉一点,凉一点,醒醒神。” 珑缠依言行事。 在稍显冰凉的水中,薛玉润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得以神色自若地入宫谢恩。 * 在南华门外,薛玉润正巧遇上了同样打算入宫拜见许太后的许家一行人。 薛玉润跟他们一一见礼,客气地问了问许涟漪的病情,然后就打算站到一旁去等步辇来接。 可她才刚刚打算转身,就听许大夫人道:“薛姑娘,昨日涟漪生病没能赴约,三殿下和我们家的诸位小娘子,都有劳照料了。” 这话绵里藏针,无非是想说,昨日之事,主导之人是她薛玉润。 薛玉润笑了笑,道:“您不必客气。乌篷水路皆是许家所备,目的在于宴请三殿下。晚辈是沾了三殿下的光,受了许家的照顾,合该晚辈道谢才是,实在不敢妄谈照料许家诸位小娘子。” 许大夫人笑道:“真真是一张巧嘴。不论好的坏的,只要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事儿,都叫人听了通体舒畅。” 薛玉润觉着,许家人昨晚上一定没好日子过,导致人人都憋着气无处发泄。不然,许大夫人一个长辈,实在犯不着在宫门口这样阴阳怪气地跟她说话。 许大夫人想要暗示她在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大可以去太后面前说嘛。 跟她说,难道还能气到她不成? 薛玉润笑盈盈地颔首道:“若是能让您通体舒畅,那就是晚辈的福气。” 许大夫人笑意微僵。 恰此时,福秋伴着步辇恭恭敬敬地朝南华门走来。 许大夫人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薛玉润道:“薛姑娘的本事,我一定会传达给太后知晓。薛姑娘若是能让太后也通体舒畅,那更是天大的福气。” 许大夫人说完,便垂袖立在一旁,等着福秋在她身边落轿。 步辇,停在了薛玉润的身边。 福秋向许家人和薛玉润分别行过礼,然后恭敬地对薛玉润道:“薛姑娘,有请。” 许大夫人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脸上的微笑,露出了震惊之色。 但她什么也不敢说。 许大夫人不开口,许家其余的人更是低眉顺目,谁也不敢吱声。 薛玉润倒是并不惊讶。她还没自大到觉得许太后看重她更甚于许家。但这至少说明,许太后已经对许家极为不满,以至于需要通过她来打压许家。 薛玉润端庄地向许家人辞行,坐上步辇时,还有点儿遗憾不能对许大夫人说一句:“哎呀,没想到,不用劳驾您传达了。” 薛玉润怕她说完之后,许大夫人会气得当场要挠她。 好可惜。 * 踏入许太后的长春宫,薛玉润先听见了两声“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她定睛一瞧,是云龙纹竹鸟笼里的两对五色鹦鹉在说话。 许太后正在逗鸟,看到薛玉润,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陛下送来这对五色鹦鹉,怪叫人喜欢的。得亏哀家多问了几句你从御兽苑养狗的事儿,不然,陛下还不定会不会给哀家送这一对五色鹦鹉。” 这话一听就是要冰释前嫌。 薛玉润笑着接道:“您这话就叫臣女无地自容了。陛下给您送五色鹦鹉,定不是因为臣女养狗的事儿。不然,他今儿送五色鹦鹉,明儿送鲛纱宝佩,见着什么好的,都想送给您。臣女可没有养那么多条狗。” 许太后哈哈一笑,道:“你是个素来仔细的孩子,养也无妨。” 薛玉润可不敢当真:“多谢太后,得您这句话,臣女就知足了。” “你呀,就是性子太好了些。”许太后叹声摇了摇头,道:“先前的福女之位,也是说让就让。太皇太后那儿,自有赏赐。可哀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亏待你。” 许太后说罢,示意宫侍捧着五彩花鸟纹的托盘来:“哀家赐你这蝠纹玉葫芦,是‘福上加福’。若是有人拿你未被选上福女做文章,得先问过哀家。” 掀开其上的红绸盖,托盘上,正是一个通体圆润莹白的玉葫芦,其上雕蝠纹,寓意“福上加福”。 薛玉润面上十分感激,心里已欲哭无泪。 她虽然很感谢许太后这般替她着想,可…… 它是个葫芦啊! * 为显许太后隆恩,宫侍一路捧着掀开红绸盖的玉葫芦,紧跟着薛玉润。 路遇终于得到召见的许大夫人时,薛玉润停下来跟她们见礼,故意把“若是有人拿你未被选上福女做文章,得先问过哀家。”这句话着重强调了一遍。 许大夫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忍了下来,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薛玉润与许家人擦肩而过,启程之时,她跟许涟漪视线相对——许涟漪没忍住,终是转身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的情绪非常复杂。 薛玉润笑了笑,没有说话,扬长而去。 * 在许家人面前炫耀玉葫芦的时候,是很爽利,但等到要去见楚正则之时,它就分外扎眼了。 “今日姑祖母去普济寺礼佛,我们不必去懿德宫。至于陛下那儿……”薛玉润看一眼那个玉葫芦,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珑缠,你先派人去御书房问一声,若是陛下现在很忙,我们不如直接去梨园,先问问司乐梨园排演的规矩吧。” 薛玉润很确定,现在还没到楚正则用膳的时候,他一定在忙。 果然,宫女回报,说皇上正在见朝臣。 薛玉润大松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往梨园去,并且成功地在梨园用膳,挨过了午时。 趁着晚膳时分还没到,薛玉润赶紧故技重施,最后顶好是能遗憾地表示要在落宫门前出宫,只能改日再来谢罪:“珑缠,你再派人去御书房问一声……” 可她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有人略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问道:“朕若是在忙,你待如何?”
第65章 薛玉润身形微僵。 楚正则的声音逼近了些:“嗯?” 薛玉润哪敢等他真的贴着她的后背, 她立刻转过身去,就着福身行礼的姿势低头,道:“如果陛下在忙, 那我就会去御书房等着陛下忙完。” 楚正则嗤笑道:“朕还以为, 你今日压根就不想见朕。打算遗憾地告罪,说须得在宫门落锁前出宫, 只能改日再来。” 被说中心思的薛玉润义正辞严地道:“瞎说, 我怎么会不想见我的皇帝哥哥?我明明是打算亲自劝你顾惜己身, 按时用膳,按时……” “就寝”二字,如鲠在喉。 薛玉润含含糊糊地压低了声音:“……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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