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深,她当初怎么会瞎了眼,觉得能提前给楚正则安排四妃九嫔? 待薛玉润和楚正则向她三跪九拜,许太后也将先前打好的腹稿抛得一干二净,温和地道:“琴瑟和谐,早开枝叶。” 楚正则和薛玉润齐声跪谢。 “兴!” 随着礼官的唱喝,楚正则扶着薛玉润一起站起身来。 “礼成。恭请皇后入洞房!” * 薛玉润仍盖着红盖头,既瞧不见眼前的人,也看不到周遭的环境。可楚正则一直牵着她的手,他的力道不紧不松,她的心里,便无比的安定。 直到礼官奏罢那一声“入洞房”,握着她手的人,忽而一滞,连手上的力道也紧了些。 不知为何,薛玉润的心也跳得更快了些,要不是此时殿中依然在奏乐,她都要怕上首的太皇太后和许太后,会听见她压抑不住的心跳。 楚正则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才松开,由宫令女官搀扶着她。 薛玉润入洞房的这段时间,楚正则要先恭送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凤驾回宫,所以他们不会马上在长秋宫相见。 薛玉润搭着宫令女官的手,一时说不好自己究竟是遗憾,还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 凤辇停在长秋宫阶前,在“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的恭迎声中,薛玉润走下凤辇,跨过长秋宫门槛上压着两个苹果的马鞍,然后,走进千秋宫的东暖阁内,坐在了龙凤喜床上。 直到此时,薛玉润才开始察觉出别的情绪来。 比如,饿。 薛玉润端坐在龙凤喜床上,头上的九龙十二凤冠沉甸甸地压着她的脖颈。好在礼仪规矩都是从小就开始练的,这大婚的流程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倒是没觉得太难捱。 只是实在有点儿饿,坐在龙凤喜床上别无他事,薛玉润回想起铜火盆中燃烧升起的檀木香与桃木香,都忍不住联想到普济寺的素肉斋和曹记蜜饯铺子的雕花梅球儿。 薛玉润的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了几分遗憾——从此时,到等楚正则来,她都不能吃东西。 唉,他们真该改改规矩,要是能在方才的苹果上啃一口就好了,要不然,就吃点儿吉祥菜——吃进腹中的“吉祥平安”,那才是真正的吉祥平安嘛。 正这么想着,珑缠就端了个大红描金百子千孙如意盘来,盘中,摆放着六个精致小巧的糕点。 “这是百年好合的百合酥、这是万事如意的如意卷、这是早生贵子的枣泥花生糕、这是春龄永驻的咬春饼……”珑缠当着宫令女官和一众宫女的面,面不改色地指着每一个糕点说出一番吉祥话。 最后,珑缠总结道:“陛下吩咐,让您先用一些,讨个好彩头。” 一向严肃的宫令女官,此时竟然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声音还是很严肃。 薛玉润低眉,莞尔一笑。 她哪有什么遗憾? * 薛玉润略用了几块糕点,只觉时间过得格外的慢。 大婚之仪,女官只教到如何走进千秋宫,至于在千秋宫内洞房时会发生什么,却是半点儿没提。 会发生什么呢? 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绝不承认自己脸上泛起的热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万岁喧天声中,暖阁的门被推开。 薛玉润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多时,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司仪恭声引导,道:“请陛下执秤。” 镀金的铜秤,在红盖头下,略略显现出一角真容。 “挑盖头,落头红,玉凤配金龙。” “左挑称心如意——”铜秤轻轻地挑起了一角。 薛玉润再一次看到了楚正则修长的手指。 “右挑子嗣昌荣——”盖头被挑得更开,她几乎能看到他紧握铜秤的手,窥见他迫不及待的心。 薛玉润呼吸微滞,尔后,便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地响了起来。 “中挑福寿安康,千秋兴隆!” 遮映在薛玉润头上的红盖头,被挑落于地。 她微微抬首,直直地撞进他的眸中。他幽深漆黑的眸里,此时映着满眼的红。 那是属于她和他大婚的喜色。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她对他的容貌再熟悉不过,可穿着这番喜色的他,还是让她心中深为悸动。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竹马真真正正地褪去了青涩,在帝王面前,再不用添上“少年”二字。 而她,一路见证了他的青涩与沉稳。 * 司仪在楚正则耳边奏道:“恭请陛下坐礼。” 楚正则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心中眼底,皆只有薛玉润,就好像耳中,也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盛妆的模样。 他挑起红盖头时,乍一见到她,只觉瑶台仙境中的神女,或许就是如此。 幼时扎起小鬏鬏的她,年少狡黠做鬼脸的她,好像都模糊在了岁月里。他的小青梅,不再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而是盛放的国色天香的牡丹。 不,她的仙姿佚貌,她的灵动可爱,神女须避,牡丹应羞。 “恭请陛下坐礼。”司仪权当自己刚刚没说过,又奏了一遍。 楚正则略一垂眸,面不改色地坐到薛玉润身边,然后伸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薛玉润的脸就像火烧一样热了起来。 先前盖着红盖头还没有觉得食指交握有多缠绵,此情此景,才觉出婉转多情的心意来。被这满堂的红绸、红烛与喜字,印得愈发的亮堂。 ——她好像,也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她的眸中,是否漾着跟心上一样的春水。 司仪含笑端来一碗饺子,给薛玉润喂了一个。 薛玉润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司仪欣喜地问道:“生不生?” “生。”薛玉润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那么小,她甚至都怀疑司仪可能没听见她的话。司仪紧跟着说的“多子多福!”没准只是把仪程背熟了的缘故。 但是,她很确信,紧贴着她坐着的楚正则,一定是听见了的。 因为,他的指尖借着宽袖的掩饰,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虎口。 薛玉润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他的轻笑。 要不是碍着脑袋上的九龙十二凤冠,薛玉润都想瞪他一眼。 什么褪去青涩,在她面前不还是一样! 好在吃过饺子之后,司仪就请她入内室,换下凤袍与凤冠,改穿松快些的朝服。 等她出来时,楚正则也换成了朝服,正端坐在合卺桌前,抬首望着她。 合卺桌上,摆着一个缠枝莲纹的大瓷碗,瓷碗中,是一碗两根不断的长寿面。 “共食此面,福寿绵长!” 随着司仪的唱喝,薛玉润和楚正则共用这一碗长寿面。与此同时,从北衙禁军中精挑细选的禁军侍卫夫妇,在长秋殿的廊下,唱着《花好月圆》。 此时花正好,月正圆。喜结连理,不羡仙。 用罢长寿面,司仪端来合卺杯。 一看到这“合卺杯”,薛玉润好悬没落荒而逃——合卺杯,正是将一个葫芦,分成两个瓢。 “合卺交杯,同饮共食,永结为好。” 薛玉润忍着羞,与楚正则交杯,将合卺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压根没来得及细品,只觉得合卺酒是前所未有的甘甜醇厚。 “礼成。” 随着司仪这一声,众人皆跪:“福寿绵长,永结为好。万事胜意,子嗣繁茂。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 待众人如潮水一般褪去,薛玉润和楚正则分别沐浴更衣。 只是,薛玉润一瞧见宫女手中的里衣,怎么都不肯从浴桶里走出来:“没、没有别的衣裳吗?” 宫女手上的抹胸,大红织锦绣着鸳鸯交颈,且不像她从前会遮蔽到脖颈下的菱形抱腹,它一看就只能将将遮住半胸。 更不用说另一个宫女手上大红色绫罗的开襟里衣,她觉得自己能一眼看到里衣背后宫女的手。 珑缠爱莫能助地道:“娘娘,这是尚服局准备的衣裳。” 澡房外,楚正则的声音低沉:“汤圆儿?” 薛玉润呜咽一声,把自己埋进水里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才浮出水面,把心一横,踏出浴桶。 * 楚正则觉得自己心神不稳,有些过于急切了。 他不想催薛玉润。 楚正则站在儿臂粗的红烛前,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 或许可以问问她在备婚的期间都做了些什么,或许也可以问问她送给他的荷包,绣的究竟是双雁还是双鹰,或许…… ——在看到薛玉润的那一刻,他的脑中訇然作响,一千个一万个或许,他也再想不起来了。 这一时,宫女们“恭请圣安”的告退声,都仿佛只是嗡嗡的杂音,他随手一挥,便落得了清净。 只有他和薛玉润的清净。 “你、你不许动!”薛玉润踟蹰地站在远处,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色厉内荏地道。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似娇含嗔,还带着点儿有恃无恐的骄。 但楚正则的确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那儿,如一尊石像。 薛玉润悄悄地挪动了几步,楚正则的视线胶着在她的身上,让她只觉得自己每一处都火烧火燎的,热得紧。 但她是谁呀? 薛玉润一咬牙,索性疾步往龙凤喜床上走,只等攥紧被子里,可万事大吉—— 然而。 薛玉润一声惊呼。 楚正则伸手攥紧了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穿着单件明黄色的棉质里衣,让他的心跳显得格外的鼓噪。 薛玉润贴着他的心口,被他紧抱着,一动不敢动。 原来,哪怕隔着单薄的夏装,也不如此时,能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精悍的身躯,以及源源不断的热意——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腰带也会硌人的里衣。 楚正则开口时,声音低哑:“冷吗?” 薛玉润的心底忽地一软。 长秋殿里烧足了银丝碳,完全不会冷。更何况,她现在没热得烧起来,都已经要谢谢这乍暖还寒的初春了。 她松开攥着衣襟的一只手,轻轻地回抱着他:“不冷,我——” 话音未落,楚正则已倏地将她拦腰横抱。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薛玉润下意识地松开手,伸手去抱他的脖颈。 她顾不上散乱的衣襟,气道:“你怎么就只问我一句话呢!你的冷静自持都丢哪儿去了?” 真的是,她还以为他们要聊上一会儿呢! 哪怕在此时此刻,楚正则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垂眸,掠过她的酥雪,低声含笑:“我要教你的事,需要很长的时间,一刻千金,怎堪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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