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结了痂,又生出新的肉来,与原来的皮肤并不切合,凸起的一小段。 他的动作太缓,太粘绸,清嘉在他怀中哼了一下,微微发颤,小声道:“别……了。” 宋星然低头,亲吻落在眼角的泪痣,很轻缓的,手上却依旧在把玩。 清嘉衣裳鼓胀,咬着唇角抽气,听见宋星然在她耳边,轻声问:“很喜欢听戏么?” 果然,男人气量都小,还在为此事生气。 清嘉双手环抱在他腰间夫君、表哥地叫,发现他听见表哥这个称呼,分外激动,便在他耳边哥哥哥地叫个不停,才哄得他面色稍霁。 轿子已然落回府中,车内两个主儿却迟迟没有出来,宋谅极有眼力见儿地扯着听雪站远,二人扯天扯地的闲聊了约莫半个时辰,宋星然才将清嘉抱了出来。 宽大的蓝袍皱巴巴地披在身上,露出来雪色的一截小腿,无力地垂落。 宋谅不敢去看,他咳了一声,错开视线,与听雪说:“去烧些热水备着。” 他心中却喜,想来阴阳怪气的主子终于要消失了。 金乌西坠,月亮升起,拢在云雾之后,影影绰绰。 清嘉倦得厉害,觉得自己快要昏厥。 宋星然却仍乐此不疲地摆弄,甚至有越战越勇之态,她仰头咬住他的下巴,低泣地求他。 泪花又被卷走,宋星然俯身将她抱住,低声诱哄,似个男狐狸精。 远处忽地传来叩门的声响,宋星然有些暴躁,抱着清嘉坐起,心不在焉道:“谁啊?” “爷,牢里的人招了。” 宋星然动作一止,宋谅余光瞧见屋内的烛火狠狠晃了几下,才传来沙哑的一声:“知道了。” 他发丝垂在她肩胛上,挠出丝丝缕缕的痒,清嘉用手指缠绕,扯得他头皮微疼,嘶了声,低眸看她,眼神深晦:“别闹。” 清嘉哼声,问:“牢里是什么人?”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愿意对她吐露些东西。 宋星然就着她的手,将缠绕的发丝解开,低头在白嫩的指尖亲了亲,站了起来。 清嘉心有疑惑地望着他。 他将衣裳批上,意简言赅:“西河镇的土匪头子。” 西北在冯凭治下,俨然是个小朝廷,但他却放任土匪成灾。 须知这些绿林好汉最难管辖,心气小的大沿路抢劫,心气大的,称王称霸都是有的,本朝先祖,便是如此起家的。 冯凭是个粗中有细之人,此举绝不正常。 但在西河镇,他与那些土匪交过手后,才发现许多竟是行伍出身,那是一支兵匪混杂的队伍。 他心中有疑,又命令手下兵士乔装打扮,也装作行商模样,四处招摇,依此钓鱼,边查边打。 宋星然扫了几个要紧的活口回来,日日磋磨着,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故此着急一探,好印证心中想法。 清嘉也好奇,她撑着半边身子:“我也要去!” 她身上只有几片碎布条子,浑身都泛着清透的粉,眼角眉梢俱是媚意。 宋星然无奈:“别闹,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清嘉扁了扁嘴,扯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又将他拽回自己跟前,光洁的手臂圈着他的后腰,指尖蹭在腹肌上,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点。 似乖张的猫儿。 宋星然太阳穴突突跳动,声音哑得不像话:“别闹。” 清嘉哼哼几声,指尖在他后背挠了挠,再次问:“好不好嘛?” 痒意从脊背一路麻至天灵盖,宋星然咬牙,腮帮子鼓出一道用力的痕迹,他仰着脖子,深吸口气,喉结很克制地滚了滚,指尖却在她红肿的唇上用力揉了揉。 他说:“你不累是吧?” 这一声又浓又沉,听得清嘉也面热,她的撩拨好似用错了方向…… 门外宋谅的影子投在帘上,宋星然侧目撩了一眼,心知不能再与她厮磨,终于叹声,无奈道:“松手,我带你去。” 其实她真的累了,连抬手都不稀得,穿起衣服来都分外艰难,这边穿好了,那边又落了下去,胸口的红痕都藏不住。 宋星然瞧着眼热,只好伺候她穿衣,更是寻了个斗篷,将人结结实实地罩住,只露出个小巧玲珑的下巴。 宋谅见宋星然臂弯中挽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愣了愣,很快掩饰下去,跟在二人身后。 清嘉万没有想道,在凉州城新置的宅子中,竟还能藏着地牢。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与铁锈气,清嘉鼻子皱了皱。 宋星然却好似察觉,轻声:“叫你别来。” 清嘉双手将他手臂抱得更紧。 再往里走些,是几个硕大的木头架子,以铁索为缚,将人四肢打开,捆在其上。 地板上架着火堆,里头烙铁烧得正烫,发出几乎透明的蓝色光焰,还有整齐排开的刑具,无一例外,皆粘着干涸的血液。 宋星然站在火堆前,光束将他面容照得明灭,平添幽诡之意。 这是清嘉未见过的一面。 他褪了轻浮的伪装,露出了阴暗沉郁的底色,一张脸上糅杂了妖冶与温润,活像话本中的堕仙。 宋星然抬了抬眼角,便有侍刑者提着鞭子侧立,宋星然将她兜帽拉下,大掌堵在她耳边,便隐约有惨叫声传来。 粘滞的空气中喷洒出一道血腥气。 清嘉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是黑店的小二。 宋星然松手时,西河镇中,那风姿绰约的掌柜虚弱道:“莫……莫打他了,我都说与你听。” 清嘉才知,原来他们是一对。 刑讯诛心,宋星然十分精通。 她断断续续: “西北……原来没有成器的土匪,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后来,西北军出兵剿匪,境内大小山寨,愿意招安的,便收编于麾下,不愿意的,皆屠戮赶紧,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土匪,全是西北军的兵员,披着土匪的皮子,做些烧杀抢掠的事。” 那兵部尚书薛崇一行,便是被土匪屠戮的,如此岂非…… 清嘉倏然用力,捏紧了宋星然的手臂。 她意识到自己错得多厉害。 她一双手凉得似如冰窖中捞出来,宋星然将其包住,握在掌心。 清嘉被带出地牢时仍在后怕,难怪宋星然要掩人耳目地来,西北是个虎狼窝,大老虎被皇帝扣押在京城,整个西北的狼皆竖起了鬃毛,严以带阵,生怕出零星纰漏,皇帝却将宋星然这尾狐狸送了过来,想叫他四处乱窜,搅乱西北的局面,探查出西北的漏洞。 宋星然捏捏她的下巴,笑:“知道害怕了?” 清嘉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但事已至此,便只能乖乖认错,她仰头,凑在他唇边嘬了几声,响亮亮的,一团稚气。 便是宋星然脸皮子如城墙厚的,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闹得尴尬,他俊脸微红,转头扫了一眼遥遥站在远处的下人,却还得在清嘉面前装作,见过大世面的模样,轻咳了声,继续教育她:“你可知,那窦柯是什么人?” 清嘉皱眉,道:“知州大人,与冯凭蛇叔一窝的?” 宋星然在她脑瓜上轻弹了个响指:“这不重要!” 他目露嫌弃,越想越气:“这狗东西有龙阳之癖,锦园中遥见你,便差人去打听,若非你是我的人,今夜便能被抓着,送上这狗东西的床。” 清嘉想起,他今天曾色迷迷地摸过自己的手! 登时毛骨悚然:“噫。” 宋星然咬牙,他从前觉得,自己娶了个貌美的娘子,甚有福气,如今这份福气也变成担忧,他恨不得清嘉生得平凡几分,不如此招人眼热。 清嘉仍在旁喃喃:“我这运气怎么这么差,若今日是女装出行,便也没有这些破事了。” 她说的皆是标本颠倒的傻话,宋星然气得牙痒,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清嘉转头发现男人眼中一股怨气悠然,虽不解他气从何来,却仍环抱着他,窝在他胸前娇嗲嗲地唤:“表哥,我错了。” 宋星然被她一嗓子闹得简直要吐血,既受用,满足了他那点子隐秘又奇怪的念想,又无端想起这称呼因窦轲而起,一股子酸水又往上涌。 便咬着后槽牙将仍横抱起。 清嘉在他怀中咿咿呀呀地蹬腿求饶,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听了。 次日,宋星然照旧要出门,与宋轲吃茶,却被告之宋轲突然有事,无法赴约,叫人一查,才知道,原来是冯凭次子,冯焕来了。 冯凭膝下有三个儿子,却非同母所生,素来不大对付。 嫡长子与冯凭一道去了京城,次子冯焕,便挑起营中诸事,隐有少主之相。 冯焕将信扔到窦轲面前:“宋星然接替薛崇,要来西北,你那破帐,给我做得干净些。” 窦轲露出轻视:“宋星然?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边境地方水深,各方关系盘根错节,他怎能察觉?” 冯焕久蒙冯凭教导,并不似窦轲耳目闭塞,他冷笑,抬手将茶盏掀翻,声响刺耳:“他是纨绔?滑不溜手,活像个狐狸精,你查查,经他手的差事,可出过半点查漏?” 窦轲不解:“既这小子如此难搞,何不……”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冯焕嗤了声,斜眼看他:“你教我做事?” 窦轲忙道不敢。 冯焕抬眸,望向窗外乌蒙蒙的天,劲风将窗纱吹得四散,是要变天了,他淡声:“他敢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只是京城疑心已起,没有宋星然,也有旁人,你只需擦干净手尾,任哪个钦差大臣来查,也查不出猫腻便是。” “否则。”他冷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便别活了。” 窦轲哆嗦一下,膝盖骨发软:“是。” 这话题太沉,窦轲扯着笑脸:“公子,也算有好消息。” “凉州城,新近来了个富商,财大气粗,也愿意出资相助,只要通关敕令,免了他货运的税费。” 冯家招兵买马,早年还能攀附京城吸血,但如今体量愈大,皇帝又奢靡,下拨钱款逐年减少,使得西北军财务吃紧,已是尾大不掉,急需钱款。 所以宋星然的出现,对冯家一脉,活像天降甘霖。 他明摆了有所图,是与窦轲做生意的。 西北军镇守边疆,军需货品并不能全然从京城播发,很大一部分是从军费中留出,自行采买,军需流通时,自然有些特权。 持着通关敕令,货物在国境内运转,便通行无阻,无需税费。 一张通关敕令,可抵得千万财宝,冯焕倒不疑心,暗道这商人所图甚大,目光高远。 “富商?可探过底细,又是做得什么生意,缘何会来西北?” “嗐,是个做玉石生意的冤大头,在‘入云’……咳!” 宋星然是在“入云阁”与窦轲相识的,窦轲好龙阳,冯焕向来不齿,窦轲换了个措辞:“机缘巧合,与我识得,他是做胡人生意的,货品卖到外洋三十六国,家底儿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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