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与皇后娘娘有关么? 有妃嫔暗暗揣测,揣测之余,又醒悟皇后的地位,如今仍难以撼动。 前些时候情况凶险的太后娘娘不也挺过来这一遭了吗? 只怕,这日子且有得熬呢。 而气色一日比一日瞧得出在好转的虞太后,从杨瑜君口中听闻霍雪桐被降为贵嫔一事,当个笑料听便罢。如霍雪桐那样小门小户出身且自大蛮横、笨头笨脑的人,她尚不至于放在眼里、惦在心上。 御花园湖边水榭之中。 倚窗而望,入目艳艳荷花映日,湖面凉风吹入水榭,岸边垂柳细枝轻摆。 陪虞太后坐在水榭里小憩的虞瑶,低眉顺眼执壶为虞太后倒一杯莲心茶。今日去清宁宫请安,这两日已能下地走动的虞太后想来御花园散心,她唯有作陪。 “天气燥热,后宫又许多事端,难免引得陛下这半个月少入后宫。” “但而今霍贵嫔的教训便摆在那里,想来能消停些。” 虞太后似苦口薄心与虞瑶道:“你晓得哀家只那一桩心愿未了,你要再多费些心思。” “明日便是下月初一了。” 话语似委婉含蓄,提及的却是虞瑶最不愿费心思的—— 皇嗣。 她不愿自己的孩子生来便被利用。 然又清楚,或在姑母眼中,这方是她最大的“可取之处”。 不过虞瑶同样知道,楚景玄不想和她有孩子。 因而即便她有时承了君恩,翌日的清早必会得一碗补药,那药的效果极好,让她至今无孕。 虞瑶将茶杯送到虞太后的面前。 忽听虞太后说:“你无须担忧什么,哀家自会让陛下将给你的补药撤了。” 虞瑶几不可察地手抖一抖。 幸得已将那杯莲心茶搁在石桌上,方不至于泄露别样心思端倪。 “姑母身体刚好转些便累得姑母这般操心,实是我不该。” 虞瑶温声应着,心下斟酌,又想开口,反而先被虞太后轻易截断她的话。 “陛下已是弱冠之年,却至今膝下无一子半女,身在皇家,子嗣丰盈尤为重要,大臣们也是着急的。”虞太后轻描淡写,虞瑶听得心惊,“这些日子大臣们上奏的折子不在少数,陛下自当认真考虑。” 言下之意,朝堂上的大臣们近来又在为皇嗣之事谏言。 虞瑶从虞太后的话中听出一种志在必得。 她一时接不上话。 想起的是十五那一日,交给她的轻纱裙与那一壶未能派上用场的酒。 “哀家命人为你准备好了药。” 虞太后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喝得一口微苦的茶水,“只须侍寝之后及时服下,对你会有帮助。” 所谓的帮助,自然是对孕育子嗣有帮助。 三言两语令虞瑶后背冷汗涔涔。 也不见得当真会有孕,这么多年她始终不曾有过身孕。 明知如此,却光想到那一种可能便叫她胆寒。 她幼年丧母,又不得亲生父亲疼爱,最晓得这种无人庇护的日子有多苦。 更不愿自己的孩子再如她那般经受这种痛苦。 楚景玄本不喜她。 难道会一改态度去疼爱她的孩子吗? 她更难说,待楚景玄将所有权利揽在手中、朝堂内外无人能左右他分毫时,她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届时她的孩子在这深宫之中,又待如何自处? 唯一避免悲剧发生的办法便是不生。 不要和楚景玄有孩子,不要让那个孩子来这世上受苦受累。 何况,她对虞家毫无信任可言。 焉知待她诞下皇嗣,他们得偿所愿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心底有声音叫嚣着不可以。 但此时此刻,虞瑶藏在石桌下的手只能暗掐自己一把。 疼痛使得她面上维持着镇静之色。 虞瑶始终姿态温驯,她声若无比乖顺应下虞太后的话:“是。” 虞太后没有在意虞瑶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她继续告知虞瑶她的安排。 “上一回哀家让你带回去的酒,未派上用场,正好留着这一次用。哀家晚些会命人送一壶新的酒去凤鸾宫,其他事你心里应有数,不必哀家来反复提点叮嘱。” 虞瑶又应下一声。 楚景玄便是在此时出现在水榭的。 伴着宫人高声通禀,虞太后和虞瑶一时噤声,几息时间,见他阔步入得水榭,与虞太后见礼:“见过母后。” 虞瑶也当即离开石桌与楚景玄福身行礼。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皇后不必多礼。” 楚景玄伸手扶住虞瑶的手臂,让她起身,复带她在石桌旁重新坐下。 虞瑶抬眸望向楚景玄。 楚景玄只平静寒暄关心起虞太后的身体情况。 虞太后同他聊得片刻这些,话锋一转便谈及皇嗣:“哀家身体时好时坏,如今惦念不多,陛下膝下无子,却是头一桩。”她拉过虞瑶的手轻拍了下,又拉着虞瑶的手覆上楚景玄手背,“唯盼着陛下和皇后能够早些有喜讯传来。” 楚景玄笑得凉薄,公事公办的语气:“累母后操心,倒叫朕心中歉疚。” 虞太后也笑:“你们年轻,要个孩子总归是容易的。” “哀家晓得陛下向来关心皇后,方一直不忘与皇后赏下补药。” “然终究是药三分毒,以哀家所见,陛下往后把那补药撤了也是无碍,今日太医瞧过,皇后身体很好。” 虞瑶去清宁宫时,正赶上了太医在为虞太后请平安脉。 虞太后便让太医为她诊一回脉。 太医会意,细细诊脉之后,回禀道虞瑶身体康健,于子嗣无碍。 楚景玄自虞瑶掌下抽回手。 他慢悠悠整理下衣袖,虞瑶透过他冷然的眉眼,辨出他正逐渐失去耐心。 但楚景玄说:“好。” 他应下虞太后的话,冷然一笑,“朕亦一直盼着早些有子嗣。” 虞太后满意颔首。 虞瑶却因楚景玄这般隐忍不发的态度心口猛然跳一跳。 他从不是驯服的性子,今日答应得如此轻巧,纵然大臣们的谏言有些压力,却到底不是头一回。虞瑶直觉楚景玄在盘算别的什么事,这令她心中惴惴不安。 偏皇帝的心思向来难揣摩。 许多时候,碍着揣摩也是徒劳无用,虞瑶少做这样费心费力的事,这两日她却反复记起这一桩。 皇帝分明不愿和她有孩子却轻易答应撤药…… 这是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钝刀子割肉最是难捱。 未及两日时间,虞瑶少有倍感心烦意乱,难以静下心。 妹妹的性命被拿捏在姑母手上,她纵有千万个不愿,可面前无路可走,唯一的选择是妥协。 她逃无可逃。 何况即便逃过这一次,照样会有下一次。 因而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侍寝未必有孕,后宫那么多妃嫔曾侍寝过,不照样无人有过喜讯吗? 便有孕也不见得能顺顺利利十月怀胎,把孩子生下来。 这中间无数道槛摆在那里。 她甚至想,或许她越主动,楚景玄会越厌恶。 厌恶到不愿忍受,自然不要她侍寝。 虞瑶心知这般想法根本不可取。 却令她不会那么害怕,不会被自我厌弃的情绪团团围住,手足无措。 六月初一如期而至。 虞瑶午憩醒来后,宣执殿的小太监便已经来传话,说楚景玄晚些会摆驾凤鸾宫。她才睡醒,人恹恹的,有些懒怠,木然被流萤和流月扶着去浴间沐浴梳妆。 从浴间出来,外面天将黑未黑。 宫人们正在布膳,而待布膳的宫人们退下,流月将一壶酒放在桌边。 “娘娘,陛下的御辇快要到了。” 流月走上前,压低声音,“一应事宜已安排妥当,祝愿娘娘一举得子。” 虞瑶沉默从正殿内出来,帝王仪仗越来越近。 须臾,御辇停在凤鸾宫正殿外,虞瑶带着宫人迎上去福身行礼。 从御辇上下来的楚景玄看一眼面前的人,免礼之后,径自入得殿内。 宫人们在廊下住步,虞瑶独自随楚景玄入内。 “陛下可曾用晚膳?”这些年要在人前摆出温顺的样子已成习惯,虞瑶跟在楚景玄的身后温声细语问,“臣妾已命人备下晚膳,陛下略用一些?” 楚景玄没有拒绝。 虞瑶便同他在桌边相继坐下来。 见楚景玄表情淡淡的不怎么愿说话,虞瑶只安静为他斟酒布菜。 连续喝得几杯酒后,楚景玄问:“皇后怎么不动筷?” 虞瑶没胃口,但唯有打起精神,陪楚景玄一起用晚膳。趁着她夹菜的功夫,楚景玄信手执起酒壶,往虞瑶面前的酒杯斟满一杯酒:“皇后也来陪朕小喝两杯。” 这一壶别有用处的酒乃是虞太后今日命人新送到凤鸾宫的。 不敢叫楚景玄发现端倪,虞瑶不动声色,微笑端起酒杯:“是,臣妾陪陛下饮一杯。” 一杯之后又一杯。 酒量不佳的虞瑶很快脸颊浮现红晕,已然是不胜酒力。 楚景玄冷眼看她柔软殷红的唇瓣上沾染一层水润光泽,仿若诱人采撷,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他却只面上笑一笑:“皇后醉了。” 楚景玄站起身,醉意上头但残留几分清明神思的虞瑶随他一道起身。 不妨便被楚景玄横抱起来。 “时辰已不早。” “朕和皇后也该洗漱安置了。” 虞瑶攀在楚景玄手臂上的手,手指收紧。 她无声将脸往楚景玄胸前埋一埋,不让他看她的表情,低低“嗯”一声。 作者有话说: 修文来晚了(躺倒 上一章一个小bug,霍雪桐是降为贵嫔,我改了下,说一声! ~ 女鹅:你看别人也都不怀孕啊,没准是他不行。 楚狗:?
第15章 亲吻 由于那日在御花园水榭,楚景玄应虞太后的话应得太过容易,虞瑶内心深处便怀揣着一丝希望。 许彼时皇帝应下姑母的话不过搪塞应付。 他或会如从前来凤鸾宫时那样做,终归不会当真要她侍寝。 但他们风平浪静用过晚膳。 之后,他做出似温柔体贴举动,抱她去洗漱,又将她从浴间抱至床榻上。 虞瑶便觉出今日的楚景玄身上有一种不同往日的平和。 这种平和来得太突然,愈令她心中忐忑。 难道他当真准备顺从姑母心意,当真准备让她拥有怀上皇嗣的机会? 直觉告诉虞瑶,这实在不是楚景玄的性子会有的妥协。 只是这一刻—— 几痕纱幔淡了烛光笼罩出另一方天地,虞瑶醉眼朦胧仰面陷在锦衾中,青丝铺满被,看楚景玄俯下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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