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迸发出了嗜血的杀意,哑声警告道:“不要碰我。”她吓得忙不迭地的点头,谢晏词这才甩开她出了门去,成婚没几天,临崇帝就以驸马不能掌兵为由卸了谢晏词的权,这下谢晏词没了权势,她也乐见的不与他圆房。 但现在不同往日,他成了九五之尊,又想起被谢晏词无故释放的荣王妃,皇后心思沉了沉,难道他对祝闻语还有旧情。 “这近日的天真是越发冷了,臣妾在这宫里都觉得有些难捱,想必皇上在那练兵场肯定更是不好受,这些日子养心殿的内饰也都换完一轮了,不如皇上还是回宫来住,毕竟这宫里还有人伺候着,总要舒服些。”皇后定了定神,故作关切道。 谢晏词歪了歪头看她,那双眸子依旧像是无波的潭水,幽深难测,看的皇后心里直发毛时,才面色无异道:“真不愧都是祝家的女儿,说假话的时候可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听到这话,皇后竟觉得放轻松了几分,垂头笑了两声,再抬眼和谢晏词对视时,眼里已然是另一番光景,果然她和谢晏词这对怨侣,只有掀开彼此最丑恶的意图时才舒服。 “新朝初立,你带着朕的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去找荣王府的麻烦,倒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谢晏词冷笑一声。 “抱歉陛下,是臣妾考虑不周,所以陛下释放了荣王妃,只是因为怕被百姓说陛下残暴不仁吗。”皇后语气温顺,却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朕只是不想做第二个临崇帝罢了。”谢晏词收了嘴角那点笑意,略显无趣的站了起来,淡淡道:“你们姓祝的人在朕心里都是一样的,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别把火烧到朕眼皮子低下。” 那串佛珠被不知不觉的扯断了线,从谢晏词的指缝间滑落,坠在白玉台面上发出一连串惹人心燥的撞击声,不等皇后再开口,谢晏词就径直走出了坤宁宫。 谢晏词才刚走出不过百米,侧边就闪出一道火急火燎的玄色身影,谢晏词蹙眉,在那人还没碰到自己时先一步擒了他的手。 “疼疼疼!是我是我!”曹裕胳膊被谢晏词反扭着,疼的呲牙咧嘴。 “你到这来干什么?”谢晏词嗤了一声松了手,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一边往前走一边斜眼看他。 “你还问我?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谢晏......皇上你没吃错药吧,今天那个小孩被送到练兵场我还以为是谁呢,结果一看,那是临崇帝的小儿子啊,你是不是疯了,当初长宁郡主留了你一命三年后你杀了她全家,你现在是也想等着那小子长大灭了你是吧。”曹裕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那他也得有那个本事。”满不在乎的开口,谢晏词睨了眼一旁的曹裕,皮笑肉不笑的反问:“怎么,你不是最见不得滥杀无辜的吗。” “那不一样。”曹裕被噎的红了脸,半响才闷声答,说完二人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一直到了宫门处,谢晏词接过侍从牵过来的马,轻盈上了马。 曹裕看着马上的谢晏词微扬起下巴,感慨他确实太年轻了,即便坐到了帝王之位,通身依旧带着一股不羁之气,谢晏词勒紧缰绳冲他挑了挑眉,惫懒道:“我像他那般大的时候已经精通骑射了,一个被养废了的皇子罢了。” 曹裕也跟着上了马,叹了口气道:“随便你吧。” 谢晏词听罢也不再与他多说,两匹马不约而同向前冲去。 黑云压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天色每暗下去一分,祝闻语就焦躁一分,距离姚氏出门去寻钱慕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祝闻语实在心神不宁的厉害,霎时刮起的一阵风吹的窗栏吱吱作响,吓了祝闻语一跳。 “春锦,你去门口看看,母亲还未回来吗。”春锦帮祝闻语添了杯热茶,就点点头要出门去,还没等披好外袍,门便吱嘎一声被人从外拉开,祝闻语惊呼,几步跑过去抱住了姚氏。 “好了,好了快下来,钱公子还在呢,羞不羞。”姚氏笑着摸了摸祝闻语的发尾,即便嘴上如此说着,语气却是宠溺至极,祝闻语这才惊觉姚氏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她此时挂在姚氏身上,愣是直接把人家挡在了门外吹冷风。 祝闻语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赶忙松开手闪了闪身子,让姚氏和那人进了屋,祝闻语没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这人,才想着怪不得他当年会被父亲选中做门客,虽是江南一带富可敌国的巨商,但此时只穿着绸缎制的蓝色水杉,全然不似那些满身铜臭的暴发户,整个人带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见过郡主。”钱慕拱手,行了个标标准准的礼,祝闻语赶忙虚扶了一下,拒绝道:“不必了不必了,如今......我已经不是郡主了,钱公子客气了。” 钱慕笑了笑,温声开口:“当年钱某离开王府时,郡主还是个小姑娘,如今也这般大了。”这话明明是打趣,但或许是钱慕这人的气质太过柔和,说出的话叫人听到耳朵里只觉得是情真意切的关心,祝闻语也难得发自内心笑了声,反调戏道:“我看你也年轻,说的好像比我大了多少一样。” “闻语,不得胡闹,钱公子,这边坐,春锦快给钱公子倒茶。”带着钱慕回来的路上姚氏还在担心,祝闻语向来喜恶分明,若实在不喜钱慕这人,也是麻烦事,眼下见祝闻语对钱慕的初印象还算得上不错,姚氏才放下心,高兴的招呼着钱慕落了坐。 “不必了麻烦了,如今风头紧,钱某不能在此地久留,王妃来找钱某时已经说明了来意,眼下再到府中,也只是想和郡主再交代下,钱某长话短说,若郡主对钱某的安排有何处不满意,尽管打断就好。”钱慕抬了抬手拒绝了春锦的添茶的动作,收了刚进门的和煦姿态,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色。 “商队会在三日后离京,届时可能需要郡主委屈一下,暂时藏在货箱里,我会提前买通守卫放行,过了城门一关就无碍了。”祝闻语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又疑惑道:“就这般简单吗?” “自然不是。”钱慕顿了顿,再开口时的语气有一丝犹豫:“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我需要让王妃在两日后的晚上,在王府放一把火。” 听到这话,祝闻语手抖了一下,端着的那盏茶杯咔嚓摔碎在地上,清脆而刺耳,一脸震惊的看向钱慕。 “郡主不必忧心,王妃不会有事,死在这场火里的只会有一个人,那就是长宁郡主祝闻语。”见祝闻语吓到了,钱慕赶忙安抚道,声音也不知不觉放轻:“盯着郡主的人太多了......若就如此凭空消失,哪怕是郡主的尸体凭空消失,都可能会被人发现端倪,京中前天有一农户死了女儿,我给了他们十两银子,换了那具尸体。” “两日后的晚上,长宁郡主会面目全非,死在那场火里。”
第9章 夜如稠墨,灯火声寂,月色隐入浓云之后,便只撒下了一片浓阴。 钱慕走时已经过了后半夜,姚氏身子尚未大好,又奔波了许久,便早早先去歇下了,祝闻语提了盏小灯,和钱慕并肩将他送到了门口,钱慕的计划周全,祝闻语没什么太忧心的地方,只是想到此时她一步步踏过的青砖,她头顶为她遮风避雪的连廊,这些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再过两日便要不复存在了,更想到经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与亲族相见,祝闻语的低落直接写到了脸上。 “郡主变了许多。”钱慕声音放的很轻。 祝闻语脚步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闷声道:“都说我不是郡主啦......哪还能和一样呢。”说罢又觉得不礼貌,强打起精神来笑着看向钱慕,这才发现他竟比自己高出了不少,和谢晏词差不多。 想到这祝闻语着实惊了一跳,自己竟下意识的把其他男子与谢晏词相比较,赶忙用话题把思绪转移开:“再说我以前在府里都不认识你,那你肯定也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样,不会也是听别人说的吧,我猜猜,是不是说我纨绔刁蛮,嚣张跋扈。” 那话说完,他们也正好到了府门,钱慕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般,低头看向祝闻语的眼睛,祝闻语也坦然的与他对视,这世人对她的口诛笔伐从未停过,她也确实如此。 “不是,郡主是钱某见过,最独一无二的女子。” 二人皆是一愣。 若是旁人说这话,祝闻语定是要觉得是在讨她高兴,可是她看向钱慕的眼睛时,却恍惚间,好像透过那份真挚看到了另一个人,她想起了数年前,那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也曾与她说过同样的话。 见祝闻语有些心不在焉,钱慕笑了笑,再次开口的声音依旧温柔轻缓:“钱某虽只是商贾之流,但这些年也做出了些成绩,虽然可能比不上郡主在王府的日子,但钱某也会尽自己所能让郡主有所想便有所得,所以郡主只需要过的让自己像以前一样开心,其余交给我就好。” 被人算计、折辱、欺凌,祝闻语独自硬撑过了前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钱慕这话一出,让她又生了落泪的冲动,怕真的哭出来,祝闻语小声说了句谢谢,福了一礼,匆匆就要走。 “等等。”祝闻语提着灯停步看去,风雪中那人依旧是温润儒雅的模样。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认识郡主了。”钱慕的话有一丝迟疑,半晌,又补充道:“不是从别人口中。” 祝闻语还在云里雾里时,钱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徒留她一个人怔愣在场,祝闻语挠了挠头不懂钱慕的意思,索性也不费力气去想了,一溜小跑回了姚氏的卧房。 姚氏已经睡熟了,那屋却依旧亮着,是给她留的灯,祝闻语心软的不行,放轻脚步推门进去,小心翼翼吹灭了那盏灯,祝闻语躺在床上搂住姚氏,借着一点点吝啬的月光,她仔仔细细临摹着母亲的眉眼,眼泪顺着眼窝划落到枕上,直到再也憋不住那哽咽声,祝闻语怕把姚氏吵醒,这才抵着母亲的额头闭眼睡去。 往后的两日,荣王府剩下的三人便按照钱慕的意思,一直安然呆在府中未外出,祝闻语试着问过春锦可否要和她一起走,春锦只是摇了了摇头,说郡主到了江南还有其他丫鬟服侍,但王妃在京中就没人伺候了,再往后的日子,三个人宛如约好似的,对马上到来的离别之事闭口不谈,也难得这两日荣王府也没有闲杂人等来找事,平静的日子让祝闻语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但离别终究是难以避免的,钱慕的信在第二日的晌午送到了府里,交代了晚些会有一个农夫模样的男人到王府送草,那死去农女的尸体也会藏在草垛里一同送过来,取出尸体后祝闻语再用同样的方法离开王府就是,那农夫会带着祝闻语去找他。 信的末尾,钱慕再三赔罪,和郡主年纪体态相仿的逝者并不好寻见,即便他已经妥善保管了那具尸体,但还是难以避免的发了腐臭,希望不要惊吓到祝闻语才好,祝闻语没曾想钱慕会细心到如此地步,不由得心头一热,看完妥帖将那封信装好收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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