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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要格外冷些，料峭的朔风好似吹不尽一般，她连骨缝都是瑟缩的，林间的雪没过她的皂靴，钻心的冷冽顺着裤袖蔓延而上，燕昭打了个喷嚏，捂紧了怀里的火折子。 好在萧呈够意思，直接叫人帮她送到了山上，替她省了不少力气。 她约了秦烨，戌时在这里见面，看着月色渐升，燕昭觉得那催人的风都小了许多。 山下的北齐大营中。 燕昭不许他早去，秦烨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踏出帐子，便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大雪拂了满面，他蹙眉，加快了步伐，只是还未到拴马的棚子，便听见嘈杂的脚步声朝着他赶来。 “秦伍长，不好了，不好了。”那将士面色不虞，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断断续续的道：“大眦的兵马，连夜对我们的崎山城出了兵，我们派出去巡逻的兄弟都中了埋伏，林副将叫我来寻你，马上带兵相援。” 缰绳握紧又松开，片刻后，再次握紧，秦烨接过那将士递过的银盔。 眼中的挣扎被尽数敛去，他提剑上马。 “叫将士们整装，即刻出发。” “帮我去后山，寻一个叫谢昭的少年，将他平安带回来。” 秦烨纵马远去，那将士才走出几步，途径搬运粮草之地，却被另一个比他品阶高的将士唤了过去，等事情了却之后，再记起秦烨的嘱托，大漠尽头与天际相接之处，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燕昭一直等到了丑时，天地茫茫，一片静谧的白，她站在林间，纷纷扬扬的雪落下，融在她的领口，渗进她的颈间，秦烨应该不会再来了，她抬起手，抹去脸颊上融掉的雪水，湿漉漉的，怪难受。 指尖的触感一片冰冷，燕昭吸了吸鼻子，山上的雪被堆得老高，她的身子僵硬，想着将陷进其中的腿□□，却反被绊倒，狼狈的跌进那白絮之中，只差一点时，被另一只同样泛着无尽寒意的手扶住。 她怔愣抬眼，看清了那顶着风雪的来者模样，他一个用力，将燕昭提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她连说话都变得不那么利落。 “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少年的青丝被染成通灵的纯白，萧呈好似察觉不到一样，专注的替她掸去衣衫上沾染的碎雪，又褪去身上的外袍，加在了她肩头。 “走了，下山。” 燕昭懵懂任他拉着，稍抬起腿，脚踝便传来尖锐的痛。 应该是才绊过的那一下，牵扯了她本就未痊愈的旧伤，她无助的望向萧呈，少年只是默不作声的蹲下。 “没事的，我背你就好了，谁还没有点受伤的时候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饶是林间的月色再如何黯淡，萧呈还是看清了燕昭泛着微红的眼眶，她从小就爱面子，也不爱示弱，他最清楚。 “那些烟花……” “不要了，你要是想看，下次再给你做就是了。” 萧呈稳稳的拖起燕昭，轻声应她。 是做给她看，不是别人。 不好的记忆，就不要了。 那场战事持续到了七天之后，以北齐大获全胜收场，庆功宴前夕，沈秋歌又送来了一封家书，彼时秦烨正欲去寻燕昭，身侧的将士问他是谁传来的，他没多想，随口说了沈秋歌的名字，周围的打趣声四起，他被围在中间，手脚冰冷。 秦母，快要不行了。 来不及多说一句，他跌撞着去找了林副将，念在他此次立下了赫赫战功，林副将格外恩典，许他回锦阳探望，秦烨谢过恩，连夜上了路。 被萧呈从山上带下来后，燕昭感染了风寒，祝闻语急得不行，但无论如何问，都没能从女儿口中问出半分真切的原由。 第八天的清晨，燕昭醒过来时，觉得多日来绵软的身子总算有了些力气，她不声不响，一个人偷偷回了北齐大营。 她去了秦烨的帐子，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随手拉了同寝的将士询问。 “他啊，回锦阳了，嘿嘿，那天收到他表妹的信，马不停蹄就回去了，肯定有啥好事。” 燕昭愣在原地，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她恍然大悟，明白了他口中牵挂之人的含义。 秦烨不可能爱上燕云了。 也不可能爱上她了。 许是因为见到了经久未归的儿子，原本奄奄一息的秦母竟一夜间恢复了精神气，请来的大夫说，秦母多半是思儿成疾，才加重了病情，叫秦烨万不要再擅自离开。 秦烨跪在床前，看着与沈秋歌相拥啼哭的母亲，终是咽下了开口要说的话。 他委托沈秋歌，写一封信送于燕昭，但他未曾料想过，这天下不愿叫他离开锦阳城的，除了母亲，还有一个人。 没有送出的信，自然也得不到回应。 又是一年四季轮回，寻常的一日，秦烨推开门，漫天的银霜正飞舞，锦阳城的冬天比北境温和许多，他却在恍惚间，怀念起了塞北那场凛冽的风雪。 燕昭十六岁生辰的那个冬天，从北齐回到了燕云。 离开前，她去了林副将的帐子，取出了谢晏词交与她的令牌，最后留下了一份委托—— 让秦烨留在锦阳。 十六岁生辰那天夜里，她的窗子被人叩响。 是萧呈。 不过一年未见，少年仍是青衫黑发，五官却褪去了昔日的稚嫩，不由分说，萧呈带着她又去了一趟后山。 随着几声脆响之后，一束束火星窜上天幕，在黑夜中绽开数不尽的花火，林间被映的通明，单膝蹲在地上的少年回眸看她，微扬起头，唇角笑意颇有几分风流意味，眼底流动着光晕，却是无尽的认真。 “这回看到了。” 萧呈话音带笑，将燕昭的思绪拉回了去年这时。 那时萧呈问她，为什么难过，她只说可惜了，没能看到那么漂亮的烟花。 雪落满肩头，四周的一切都安静的不像话，她听见萧呈的说。 “燕昭，你可不可以试着，换一个人喜欢。” 【五】 亲政一年之后，祝闻语退位，燕昭继承大统，萧呈入仕。 朝中仍有迂腐之臣，对她或多非议。 燕云的朝廷之上，向来是武官为重，尤其是萧呈这般，对燕云来说不可或缺的朝臣，加之其父国师之助，虽年纪尚小，地位已是举足轻重。 萧呈的立场放的明朗，坚决拥护新王。 同年，秦母病逝了，秦烨按照礼制，留在锦阳为其母守孝三年。 三年里，萧呈无数次和燕昭表明过心意，也被拒绝了无数次，即便她心情不好时，会直接被打一顿，少年也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第四年的初春，萧呈打算最后一次，再对燕昭说同样的话。 不是因为不喜欢了，是因为太喜欢了。 正埋头看折子的燕昭抬眼，问道：“怕我觉得困扰？” “嗯。” 看着萧呈怂搭下的脑袋，燕昭弯了弯手指，示意他到阶上去。 隔着一张桌案，她起身，勾了萧呈的衣领，在少年的满目愕然之中，吻了上去。 “是很困扰，所以别再表白了，成婚吧。” 在她要抽身之际，腰肢反被揽紧，萧呈眼尾泛起潮色，加深了那枚吻。 那年被遗落在霜雪之中的心意，被人小心翼翼的拾起，奉至高阁，视若神迹。 秦烨离开北境时，只做呆够了两年，孝期过后，他去到锦阳城的驻军处复命，请愿再赴边疆。 “啊，你的军籍就在锦阳啊，回什么北境。” 同他确认身份的军官翻着军籍册，一脸茫然。 “老七，快快，给我挑一支精兵，我侄女快成婚了，实在忙的抽不出身，帮我把贺礼护送过去，这可是爷特地从西域寻来的夜明珠，全天下就一颗，珍贵死了，诶，我记得你。” 曹裕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见到秦烨时，笑意加深，同往昔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是独苗吗，什么时候有了侄女。” “谢晏词的女儿，可不就是我侄女。” 耳边如有惊雷炸开，这本不是该秦烨能过问的，他却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猛地抓了曹裕的胳膊，复问道：“谁，谁要成婚了。” 曹裕摸不着头脑，只是见那少年面色惨白，还是好心的应道：“你们主将的女儿，燕昭。” 如光弩般汹涌的痛意冲向心头，他跌跪下去。 耳边曹裕和那军官焦急的呼喊声，也随之一点点模糊。 【六】 “秦将军，我是真不懂你，放着锦阳城的好日子不过，非得就留守在这荒天雪地里，图啥呢。” 北境的风雪依旧迷人眼，秦烨笑了笑，没有应身边将士的话。 耳边忽地传来轰鸣的声响，远处的穹顶之上，无数灼盛的火花绽开，明灭闪烁，像是愈演愈烈的心动，燃之不尽，秦烨仰起头望去，午夜梦回时分不断在神识中闪现的一幕，终于真切落在了他的眼底。 “为什么会有人放烟花。” “听说今日晌午时分，燕云的女帝诞下了一对双生子，正举国同庆呢吧。” 随着最后一缕火花的泯灭，天地在他瞳中归于了虚无的黑色。 秦烨闭上眼，仿佛又听见了那清脆的女子声音。 他轻声唤：“谢昭……” 无人相应，风中漫漫，不过大梦一场。 【番外三终】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是真的完结啦，作者在这里鞠躬，谢谢追更到这里的宝子们，有些话虽然说过了，还是要再说一遍，很感谢大家，真的很感谢，正文完结过的这段时日，我自己复盘过很多次，作为我的第一本书，确实犯了很多低级的错误，所以每次看到全订的宝，我都会觉得感激，并且惭愧，最后希望全订的宝们能给作者打个好评，谢谢！ 下一本书预计十一月中旬开，预收的三本，哪个手感好开哪个，这回打算先存十万QAQ再也不luo更了，如果有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收藏下，我们下一本见！我会进步的！以更好的面目和大家见面，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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