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面上不好表露,只好像以前憨厚俊朗的书生那样点了点头,“那现在?” 难得出来一趟,胭脂重见天日般,竟没表现出任何不舍和贪恋。 明净的美目目不斜视:“回去了。” 这头的马车刚走,城里方圆十里开外的府门打开,器宇轩昂的男子先行出来,然后微微侧身对着身后一高一矮的身影道:“其实事情不大,小儿郎们正是争闹的年纪,这件事也并非全是小犊郎的错。谢灵官,回去后就别罚你弟了。” 说话的是徐亦尘,三人在徐家门口道别。 眼瞥着谢愠一副闯祸不甘,又憋屈愧疚认错的模样,而他兄长谢留虽然神情冷淡,气势却形如阎罗,出于同情的份上徐亦尘才帮谢愠说话。 确实怪不了他,谢愠上的是徐家的族学,徐家子弟多,他是外人,日子久了年轻气盛的徐家子弟肯定要欺负他。 往日争闹无伤大雅,这回是涉及了谢家的家事,扯到了谢留内宅的事上才会让这帮少年郎打起来。 作为主家,徐亦尘也觉得自家那几个刺头活该被教训。 只是到了谢留那,谢愠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得到他的宽宏大量了。 来时谢留骑的马,回去也是。 轮到谢愠就惨了,他坐的马车被兄长一声令下,就率先驱离街巷了。 而他,只能跟着谢留的坐骑,犹如他新收的兵一样,尾随在身旁脚步不停地跟着。 还绝不能跟丢。 路上谢愠已经做好了被人群诧异侧目旁观的准备,却不想谢留居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的意图。 从城里跑到城郊,再从城郊爬到树木葱茏的山道,谢愠累如死狗,双脚乏力,汗流气粗。 相比较坐骑上的谢留,这人像是为了让幼弟好好长个记性,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颇显得狠辣无情。 就在片刻间,威严的谢留就已挥下鞭子,烟尘刚好在谢愠的脚下如雾气般弥漫。 在他猛烈呛声咳嗽间,谢留胯.下的马躁动不已,仿佛忍耐很久他慢吞的速度了。 “谁许你停下的?” 谢留沉声质问,手指跟着安抚似的摸了摸马鬃,乌黑的视线投射到山顶,“既然不肯安心用功读书,那就试试跑马的滋味。今日起,你就是我手下的兵。” “接着跑,没到山顶之前,你没资格歇着。” 谢愠从方才起就一直没喝水,一路尘土飞扬,哪怕少年体力也跟不上,喉咙中更是涌上一股长跑太久,心肺用力过度的血气。 他敢保证,在这种时刻但凡说出一句辩词都是在忤逆他兄,换来的绝对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为了保住小命,谢愠咬咬牙,忍气吞声,准备提气再冲一把。 就在这时,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小道上竟然出现一辆朴素的马车,还没到身前,那边车夫仿佛遇到了问题,车轱辘陷入坑里,任由他怎么驱使马车都出不来了。 无计可施后的车夫同里面的人说了句,然后就往他们这头请求帮忙来了。 谢愠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喘息的余地,他紧张地望向兄长,不知他会不会帮忙。 谢留目光所至,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马车处突然有人下来,是个身着长衫长袍的男子,看着温良忠厚的样子。 孙长风出来是想看看车夫是去找谁帮忙了,等他对上一张无可挑剔的冰冷俊脸,不可阻挡地感到一阵触目惊心。 那一刹心底的大石好似突然提到嗓子眼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麻烦,要不我也下车一起推吧?”马车内的人无知无觉地开口询问。 孙长风在谢留倏然策马朝他过来时,浑身都僵硬地挤出一声,“不。” 得到回应的胭脂怔愣了一瞬,其实她清楚她力小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如果下车的话,还是能减轻一些份量的。 不知道孙长风为何这么坚定地拒绝,而且声腔听起来有点异样。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谢留在马背显得高高在上,他俯视着见他过来,脸色颇为警惕尴尬的孙长风,问:“需要什么帮手。” 仅一辆车马之遥,谢留一句轻淡的问话就叫孙长风汗流浃背。 他不知道谢留会不会察觉到马车里藏的人,但方才还说话的声音就如断了弦的筝,此刻安静无声。 在充满压力的注视之下,孙长风艰难道:“……车轱辘陷入土坑,想办法让它出来即可……大人愿助力的话……” 谢留:“我见过你?” 他眯眼。 气势如虹,审视的目光在将瞬间哑然的孙长风一点点打量,“若是不相识,你怎么知道本将身份。” 见他语塞不敢答话,谢留颇有些怪异的心灵福至地将视线挪到他身后的车门上,“里面什么人?” 此刻间,不管是里是外的人都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谢留当场命令,“把门打开。” “亦或是里面的人出来。”
第42章 谢留此话一出,孙长风如临大敌,下意识就想看车里人的反应。 还好,车门稳稳地关着,没有突如其来一只手从里将它推开。这是不是说明,她也不想见他? 孙长风缓和了神色,忽略掉鼻尖上的汗珠,他那张俊朗的面庞在他人眼里显得忠厚笨拙,像是不大懂谢留话里的意思一样。 不知哪儿得罪了他,诚惶诚恐,又表露出几分尴尬的犹豫。 孙长风:“内里是小人新婚的阿姊,怀有身孕,不便动身还请大人免了她下马……” 谢留要的人就在这里。 然而胭脂是女子,就算再爱慕,孙长风也不会趁这个帮忙的机会,说她是自己的妇人。 这算是占便宜,而且有些恬不知耻。 斯文老实点的读书人干不来。 “小人曾经在城内见过大人出行,大人若执意想看,小人这就将车门打开。” 他转身朝马车靠近,掌心搭在把手上,只消轻轻一拉,内里的情况便会现行。 孙长风紧紧闭上眼,心一横。 这时亲兵的呼声传来,他终于卸力般松了口气。 得知谢愠吐了口血,体力不支晕倒了,不过转瞬,谢留就策马掉头走了。 看来是虚惊一场。 孙长风在觉得这么远的距离,谢留应该听不到他说什么的时候,站在马车外道:“放心,他不知道是你。” 孙长风嗓音坚定,有种宽厚的力量。 呆坐在里头,畏寒的人的后背已经悄悄汗湿了,胭脂解开披风,将刚才因为紧张而拉低的帽檐摘下,吐出一口浊气,满眼复杂的目光。 即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刚才发生的事就足矣让人胆战心惊了。 很奇怪的是,她从来没对人说过,她如今对谢留的想法,更没提过要不要见他。 孙长风竟能替她把握住了,胭脂心神安定了片刻的同时,也就没有觉得孙长风这么做,是在阻止谢留与她相见。 很快车外又传来异动声响。 胭脂侧耳倾听,是谢留派来的亲们随从们,帮忙将马车从土坑里弄出来。 这回孙长风没有再坐回车内,他与车夫一起驾车,到了谢留那,让车在不远处等着,然后独身一人向谢留道谢。 谢愠因身体不适,已被人架上了马,另有人在照顾他。 孙长风问:“这位小郎君还好吗?山下有个赤脚大夫,常为村民医治,将军若不介意,小人可以代为引路。” 谢留是想操练谢愠让他长个记性,但没想他死,他抬颔示意。 孙长风反应很快,“让小人去跟家姊说一声,马上就走。” 谢留没有拒绝,目光看向半死不活的谢愠。 孙长风微微侧头,没发现他有跟来的迹象,脚步越发加快了。 却不知,谢留从他背过身去起,冷漠复杂的视线如影随形,充满了莫测的打量。 不远处就有人烟,谢愠受的不是重伤,借个地方歇脚就是。 何必提到山脚大夫舍近求远?俨然是种隐晦的驱赶方式。 不多会大部队扬起阵阵尘烟,与山道上慢慢转着轱辘的简朴马车直接分道扬镳,越离越远。 “回来了?” 方一进门,胭脂便对上院里仿佛久候多时人的笑颜,只是见到是她,对方愣了愣。 视线绕道她身后,探头探脑的,“怎么回事,怎地只有你回来?” 胭脂肉眼可见瞿翠微的脸上,神情由雀跃变得失落。 她当初坠河先被孙长风所救,半路途中被偷溜下山的瞿翠微碰见。 虽不认识她,看在孙长风的面上,瞿翠微还帮着请了大夫,垫付了药费。 不久外头有搜寻她踪迹的动静,按照孙长风的说法,是不知对方是不是她的仇家,于是就将她转移居住在这户不大不小的宅院里。 而这座私宅的主人更是另有其人,便是眼前的瞿山长的女儿,瞿翠微平常居住的地方。 她十岁以前都居住在书院中,但由于年岁渐长,书院内部年轻男子多,人员虽简单。 不是怕对她名声不好,而是怕女儿被人扰了清幽,瞿山长爱女如命,这才让人修建了这么个供她歇息的住处。 知晓这座宅子建成的来历后,胭脂心里不可说不羡慕。 当然,她羡慕的是瞿翠微的双亲健在,而不是单纯羡慕她有人关怀宠爱。 与瞿翠微打了一段时日交道,胭脂渐渐摸清了这个比她还小一年岁的女郎的性子。 书卷气重,该有的天真活泼还是有的,算不上心思简单,喜欢对人说教,但总体上说是个心善的姑娘。 尤其在知道她对孙长风的心意之后,胭脂常常听她念一些自己写的酸诗,感动了瞿翠微自己,鸡皮疙瘩麻了胭脂一半身子。 结果就是不敢光明正大地与人道明情思。 是个胆小鬼,胭脂捻了块分好的糕点塞进瞿翠微的嘴里,在她瞪大双眼责怪她没有礼数的时候道:“我下山逛逛,特意带回来给你尝尝的嘛。怎么,不好吃吗?那你吐出来给我吧。” 胭脂的手伸到瞿翠微下巴处,做出一副准备接住的打算。 瞿翠微向来有些山长女儿的架子,可胭脂不是她的婢女,她的姿态举止就很慵懒娇俏,瞿翠微就是想吐也吐不出来。 而且有她这样的女子这般讨自己欢心,说是特意给她带的就是说明她下山去了还惦记着她,这样瞿翠微还暗暗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 唯独面上佯装不情不愿,轻哼着嚼了嚼糕点,咽进肚里。 “你真讨厌。” 瞿翠微道:“你瞒着我同孙长风下山,竟不带上我,现在人哪去了也不说。” 胭脂想到路上的惊险一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瞒天过海瞒过了满京都寻过她,声势浩大的谢留,就觉得滋味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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