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留在府外的傻子,只能对着人去墙空的地方沉默发呆。 收到谢愠的信后,胭脂心里的答案也对上了,果然她没感觉错,现在谢留可不就是从前的样子。 可是,然后呢? 是她看在情面上服软,还是收拾行李到谢家去,亦或是将人领进来? 结果都不是。 胭脂还是抱有警惕心的怀疑,谢留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她日子像往常那样过,唯一有变化的,是身后多了条人高马大的尾巴。 谢留睡墙根,胭脂对他视而不见。 她偶尔有出门,大概是感觉到她的不乐意,傻子根本不敢上前,很自觉地在后边悄悄跟着。 大多时候,谢留其实见不到她。 而胭脂的路面,对傻子来说,如同一种恩赏,叫他露出肉眼可见的喜悦。 不知是不是谢愠的吩咐,有人在暗地里照顾谢留,致使他即便衣着邋遢,各个当天,他又能焕然一新的出现。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谢留的夜不归宿,甚至渐渐地沦落为乞丐地步,让谢家那边开始着急起来。 谢愠:“这么久了,我阿兄就没跟她说上话?” 下人:“大郎君对夫人,那是只可远观不敢靠近。”而且夫人好像……也不愿意他靠近啊。 谢愠:“……” “再这样下去,我阿兄都要成为京都的笑话了!” 将军的脸面可是意义非常,希望那个妇人不要再让兄长丢脸下去了,听说了谢留还跟乞丐抢食过的谢愠差点咬碎了一颗牙,气闷得胸脯疼。 跟乞丐抢食的事,比起谢愠听说,胭脂可是亲眼所见。 好像是有孩童逗谢留,他近来都在武陵巷那一片招摇,总有人面熟他。 而胭脂出门,去的地方多,人口复杂,谢留不管是乞丐还是什么人都有碰见。 然后就让人看了笑话,当时胭脂在场,只是隔着人远远观望,在孩童和乞丐戏耍他时袖手旁观。 看着看着,她心头的疑云经过这么多时日,当场就解除了。 真是傻子了。 她从前教过谢留,让他不要搭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变成从前的模样,就连她说过的话都忘了。 胭脂听着那阵阵笑闹声,心里微微发堵,却亦然地转过身走了。 都回信给谢愠,让他把人领回去看着别放他出来了,遇见这种事怪谁? 街上人来人往,谢留被丢在人群中孤零零的,他长久不动的状态,让乞丐稀奇地碰了碰他,刚要摸到那张修眉俊目的脸时,乞丐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一双黑漆漆,幽深含煞气的眼睛叫周围人惊悚地往后退一步。 再望向远处,先前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胭脂不想还会有人找来她说媒。 她在武陵巷其实颇有名声,女户,家中无男丁,成过亲,和离了,少妇子正值花一样的年岁。 肖想她的大有人在,这回与她在杏林苑认识的妇人,恰逢在看戏的时候,向她提了一嘴。 十分委婉暧昧地询问胭脂,还想不想再嫁个好人家。 胭脂一开始并未当真,直到去了溷轩一趟,又偶遇了那位妇人,对方一开口,胭脂便回味过来了。 敢情是专门在这等她的,胭脂笑了,笑容多情妩媚,晃了妇人的眼,“劳姐姐费心了,这事……我也是想过的,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姐姐那边可有什么门道?” 这种事其实是不太好拒绝的,旁人专门来说媒,一口拒了反倒结仇。 胭脂不想惹麻烦,干脆虚情假意地应了,等到对方将人选带来,她再挑刺或是装病躲开也不迟。 “花。” 当谢留不知从哪儿摘了一朵花,特意堵在陈府门口献给胭脂时,她是惊讶的。 这傻子手上都扎了刺,他仿佛不觉得疼,一直到胭脂肯收下,他才眉开眼笑起来。 胭脂更不知她自己从见到谢留起,眉头就一日比一日锁紧。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这么多日了,还不回去,将军就这么闲,连公务都不顾,他当真不会被上头革职吗? “这花好像悬崖边才有的。” 小荷偷偷跟小菊咬着耳朵,“大郎君莫非进山了?” 胭脂离得近,回头瞪了小荷一眼,别以为她听不清。 这算什么,看谢留可怜,开始替他卖弄求情了? 可再瞅谢留,鞋靴上满是污泥,身上衣袍也被刮烂了,脖颈处还落了一片细小的树叶,不就是有可能如小荷说的那样,为了讨她欢心,傻子独自跑到山里悬崖峭壁上摘花。 胭脂淡淡道:“花我收下了,你走吧。回你家去。” 驱赶的话,一下伤到了傻子的心。 神情瞬间呆愣,委屈,祈求,时不时地看向她的身后,通往陈家内宅的大门。 胭脂狠狠心道:“我不会让你进去的,这不是你家,走吧。” 本来还精神奕奕的傻子,彻底恹恹地低下头,缓慢地挪动脚步。 刚一背过身,身后就传来大门紧闭的声音。 门内,胭脂驻足不前。 婢女充满同情地道:“方才的大郎君,好像一条可怜巴巴的狼犬啊……” 什么狼犬。 那是傻子,不知人心险恶的傻子。 不这么对他加以颜色,隔日他还会去做些更危险的事。 要是掉下悬崖,没死整个人又恢复了,可别又将这种事怪在她身上。 果然,不出胭脂所料。 谢留虽然被她冷言冷语赶走了,但送花的举动还一直在持续。 不过他学聪明了,怕在听到胭脂说出令他伤心的话,傻子都是偷偷放下花就走,等门房发现,自然是转交给胭脂。 这样即便他受了伤,胭脂看不到,他也就不用挨骂了。 然而。 变故大概是发生在胭脂去杏林苑看戏的那日。 原本傻子十分有规律的送花的举动,在这天陡然断了。 胭脂以为是傻子坚持不住了,便没有多想。 可是戏看到中途,无论如何,胭脂都没办法集中神思,总是会不经意地想到谢留,会不会是掉入悬崖了?谢府的人当真任由谢留这么乱来? “夫人要是担心,不如让奴婢到谢府问上一问。”小菊悄声道:“奴婢使从前相熟的婢女问,不叫其他人知晓是夫人问的。” 就说小菊比小荷聪明。 胭脂假意咳嗽了两声,“……嗯。” 等到下戏,小菊终于赶了回来。 同时带回了一个叫人瞠目结舌的消息,“夫人想得没错,大郎君是出事了。” “什么?” “夫人可还记得上回那位要与您说媒的妇人?大郎君不知何时知晓了这档子事,在前日将那位夫人挑好的人选,一一找茬打了一顿。” 胭脂受惊地捂嘴,这莽夫…… “他打人,他一个将军,还打人,官府岂不是知道了?” “不是的夫人。”小菊皱眉慎重地道:“挨打的,是大郎君。” “……” 谢留被打了?他会挨打? 胭脂想不通,武力那么高的谢留怎么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会不会……以前的大郎君,没有做大将军时厉害,不会跟人动手。” 胭脂更加沉默了。 要傻子打人,首先得使他发疯。 他疯起来,难以让人招架。 若真是他去找别人麻烦,这一户人家接着一户的,人多势众,再疯那也不抗揍。 胭脂身子离席,难得一见起了动容之心,“去谢府,我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到了谢家,却被管事告知,谢留不在。 胭脂面色不好起来:“他到哪里去了,你们竟不派人跟着?” 管事显然也是焦头烂额,苦着脸道:“夫人,郎君说的话,谁人都不能忤逆。是郎君不许下头跟着,郎君习武,即便安排了人悄悄的,也极为被他发现。” 谢留什么德行,胭脂心里同样明白。 她细想了下,不经管事挽留,便带人打道回府。 胭脂走后,躲在门边的谢愠探出头,“我阿兄这回,牺牲可大了,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狠……” 他话音小,走远了的胭脂更不曾听见。 陈府的大门处,一道人影痴痴地望着内里,身影一入眼帘,胭脂就凭眼熟程度认出他是谁。 “谢留!” 她喊了声,脚步比她自己更主动,小跑着奔向那个傻子。 那人一转头,露出一张受过伤的脸。 嘴角青紫,脸有划痕,额头上还有淤青,可不是一般的惨。 更见鬼的,是他当着胭脂的面摊开手掌,掌心平铺着一朵嫩红、娇艳的小花。 “我,我来入赘。” 谢留睁眼紧紧地望着胭脂,道:“你,你不要跟别人。我嫁……不,不对,你娶我,娶我,孩子跟你姓,我,我也是。” 胭脂跟被定身一样。 满脸匪夷所思,谁教他这么说的? 跟她姓,改叫陈留吗? “行吗,小凤凰。” 许久未曾听见的小名儿出现,让胭脂情不自禁全身一抖,“你叫我什么……” 先是期期艾艾同她搭话的谢留,现在目光十分渴求,充满祈望地在等待她的回应。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长嬴里,无知的暧昧与悸动萌芽迸发。 谢留:“小凤凰。” 胭脂回过神,好笑地问:“入赘?你要入赘?你在想什么啊谢留……你,此话当真?” 谢留重重点头,透着傻气,“真,真得不能再真。” 胭脂倒抽口凉气,悄然掐着手腕,告诫自己冷静,说:“是不是谢愠教你这么说的?嗤,傻子,你也不怕人笑话?你可知自己身份,堂堂大将军入赘女户之家,还改姓。” 哪想谢留那双眸子充满了浓浓的蛊惑意味,话音陡然变得顺畅,“你若不要我了,那才是笑话。” 胭脂喃喃:“……你,你,你不傻了,你果然是装的。” 谢留不解释,抓起胭脂的手,将嫩红的小花放进她的掌心里。 胭脂还不处于自己是不是被戏耍的状态中,而谢留凝视她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你想我是什么模样,我就是什么模样。” 什么意思。 胭脂眯眼质问:“你大费周章伪装一番,就是为了使苦肉计与我复婚?” 谢留:“是。你总是不愿答应,我总要各种法子试一试。” 胭脂:“若我一辈子不同意……” 谢留:“那就换我入你家门,冠你之姓。” 胭脂震惊得说不出话。 良久才道一句,“你,你简直疯了,你这个疯子……真是,真是……” 她结巴得越狠,谢留眼里的目光就越炽热。 “哎,你,我……”望着他脸上的伤,胭脂狠狠心一跺脚,“……你说的,入我陈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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