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子殿下夸赞,奴愧不敢当。”感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灼热视线,江以桃十分不自在地垂下了眸子,瞧着是因夸赞而娇羞,只有江以桃自己才知晓自己的窘迫。 太子殿下见过的美人比比皆是,这一声不仅是将江以桃托举到了众人面前,更是将江以桃放置在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对于那些费尽心思想要嫁进东宫的姑娘们来说,江以桃无疑成为了一个碍眼的石子。 “坐下罢,希望今日江五姑娘能够尽兴而归,只当是我为你接风洗尘了。”太子殿下轻勾了勾唇角,说的话倒是十分好听。 江以桃也礼貌地勾着唇角,露出一个十分柔软的笑意,又行了个礼才坐下。 忍不住一般,江以桃悄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身旁的那位十三王爷,却发现这位十三王爷正冷眼瞧着自己。 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微微上挑着,却泛着冷意。 他与陆朝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了。 若不是知晓他是这盛京城的十三王爷,江以桃差点儿就以为又是陆朝做的什么把戏了。可仔细想想,陆朝不过是一介山匪,哪有这般大的本事跑到这盛京城来做王爷呢。 江以桃看得出了神,明知他不是陆朝,可又心存着一丝侥幸。 万一……万一他就是陆朝呢。 江以桃这自己这心思吓了一跳,又被十三王爷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瞅得发麻,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四处瞧了瞧才回到眼前早已被斟满酒液的酒盏上来。 就算他是陆朝,又能如何呢? 江以桃忽然觉着自己有些可笑,不是被陆朝丢下了么,为何还要日日坐在窗前看那桂枝亭,为何还要处处想起那个可恶的小山匪来。 她不会再见到陆朝了,那桂枝亭也不会燃起孔明灯了。 ——阿言,我们约定好了。 耳边忽然响起陆朝的声音,江以桃心口那股子酸涩差点儿将自己淹没,眼前也逐渐朦胧起来。 哒。 一滴泪从江以桃的眼尾滑落,掉进了那酒盏里,溅起一圈细小的水珠,涟漪一点点地往外扩散出去。 骗子。 江以桃侧过脸去,拭去了眼尾的湿润,再回过身来,执着那杯飘着香气的酒,十分愤然地一口闷了进去。 热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江以桃被呛得眼眶通红,连咳了好几声。 江以桃缓了半晌,不受控制地抬眸去,瞧着那十三王爷。 他的眼窝深邃,有几分外邦人的样子,执着酒盏的手十分纤长且苍白,骨节分明。 这世间,真的会有这般像的两个人么? 十三王爷也在瞧着江以桃,挑了挑眉,把玩着那只酒盏,却迟迟不送入口,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十三王爷移开了视线,江以桃还在出神地瞧着他。 陆朝,是你来赴约了么?
第56章 酸涩 他是十三王爷,并不是陆朝。 江以桃盯着杯底残余的那一点儿酒液,目光涣散。 这会儿外边正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劈头盖脸地浇在瓦檐上,又聚成一条条小溪流从边缘流下,像一串断了线的珍珠,砸在青石板的地上碎成涟漪。 坐在高处的陆朝瞧着那个眼眶微红的小姑娘,捏紧了手中黑陶制的酒盏,眸光渐冷。 噢,江家五姑娘。 他的小姑娘还真就是那个江家的五姑娘。 酒液在酒盏中微微晃荡着,荡开一圈圈涟漪又在靠近杯壁时缓缓消散,陆朝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仰头饮尽杯中酒。 他和他的小姑娘,好像永远都处在一个互相对立的位置上。 他是溪山山匪时,小姑娘是那被掳上山的不言姑娘。而如今,他是这盛京城的十三王爷,他的小姑娘又偏是江家的五姑娘。 一切都是兰因絮果,稀里糊涂之间总是有什么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将他们隔了开来,其中鸿沟仿佛是一条水流奔腾的江河,陆朝与江以桃隔着这江水对望着,谁也不能再前进一步。 陆朝斜瞟了一眼太子脸上的势在必得,一声冷哼闷在喉咙里,鄙夷地勾了勾唇角。 他这个小姑娘,才不是那般愿意被困在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的人。 忽然间,陆朝想起了那个午后,小姑娘脸上满是怅然,轻声告诉他,若是以后出了这土匪窝,她是要嫁人去的。 啧。 要嫁人? 要嫁给这个满是野心却愚蠢至极的盛京城太子殿下么。 陆朝陡然觉着胸口闷了一团难以纾解的气愤,他瞧了瞧小姑娘,又瞧了瞧太子,气愤更甚。 这太子殿下一看便是个傻的,有什么好的? 陆朝十分懒散地抬手一招,马上便有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女从身后走上前来,为他斟上满杯的酒。陆朝刻意地不去瞧那个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小姑娘,只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酒。 一号见状皱了皱眉,伸手拦了拦,劝道:“殿下,饮酒伤身。” 陆朝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来这十三王爷对外是个十分虚弱的病秧子,才悻悻地放下了酒杯,瞧着小姑娘的委屈样,忽然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来,懒懒道:“江五姑娘,今年芳龄几许?” 江以桃怔了怔,不曾想到这十三王爷会突然开口说这话。 江润之皱了皱眉,他对着总是称病不出门的十三王爷没什么好印象,起身行了个礼,冷硬道:“我家五妹妹今年十七了,不知十三王爷问这事儿是为何?” “噢。”陆朝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垂眸随意地转着手中的杯盏,意有所指道,“十七了么,也是该寻个好亲事的时候了。” 江润之深吸了口气,满脸不悦:“五妹妹刚回到盛京,若是念家,愿意在江家多住上几年,想来父亲母亲也是愿意的。” “是么。”陆朝放下酒盏,冷着一张脸去看江润之。 江润之被瞧得后背发凉,可想到了自家乖巧可爱的五妹妹,还是强撑着情绪,应道:“是,就不劳烦十三王爷多虑了。” 陆朝眸色更冷,一言不发地放下了手中杯盏,偏唇角还勾着一丝笑,衬得他那张苍白的脸宛若鬼魅。 太子在一旁看客一般瞧了许久的戏,到两人有剑拔弩张了才开口劝解道:“若是五姑娘瞧上了哪家的好郎君,只管与孤说,孤与五姑娘到底是幼时便结下的情谊,帮这点儿小忙也是不难的。” 太子这话说得十分圆滑,又是借着幼时情谊抬了抬江以桃的地位,似乎往后两人发生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有这“幼时的情谊”在么。 江润之凝神瞧了瞧太子,忽然明白过来。 这两人就没一个是好的,全都觊觎着自己这个刚回家的妹妹呢。 江以桃承受着众人的视线,起身作了个福,抬眸瞧着那位十三王爷,温声软气道:“多谢十三王爷关怀,也多谢太子殿下挂念,不过以桃前两日才回到盛京城,还不曾好好陪伴家人,那些幼时分别的友人,也还不曾好好地说一说话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没有出嫁的心思。 太子的脸僵了一瞬,很快地又摆上一副十分温和的表情来,他没有笑,可眼角眉梢皆是暖意。 十三王爷则是相反,他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偏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透着的却是十足十的冰冷。 十三王爷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冷冷地瞥了一眼江以桃便起了身朝着后院走去。 一号自然也是瞧见了坐在下边的江以桃,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正抬头看着自家殿下的背影,满脸愁容衬着那微红的眼眶,看着十分可怜。 可…… 一号垂着眸子,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出了这宴客厅。 今日这宴席并非设在了东宫,倒也不是在陆朝的十三王爷府,而是在盛京城中找了一庄太子的私宅。平日里虽少有人迹,但每每太子要设宴皆是在此处,所幸陆朝记性比一般人要好上不少,看了看六号绘制的地图便将布局皆记在了脑中。 这宴厅后边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两边沿途皆布了不少的假山奇石。高矮不一的崎岖假山遍布在花丛之中,一阵风吹过,那原先聚集在假山上的雨珠便纷纷落下落下,衬得那一丛丛花草都格外晶莹剔透。 “殿下,那江家五姑娘……”一号说着就抬眸瞧了眼陆朝的脸色,见他铁青着脸,讷讷地止住了话头。 陆朝闻言倒是轻轻勾了勾唇,问道:“怎么,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一号摸不清陆朝的态度,收回了视线,谨慎地盯着被溅湿的地板瞧。 陆朝也不勉强,冷声道:“一号,这世间也并非每件事都可以掌握在手中的。有些事儿,既然发生了那便是发生了,我也并不是要怪你们的意思。” 一号悄悄松了口气,恭敬道:“殿下英明。” 陆朝不置可否,听着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切切雨声,无言地勾了勾唇角。 他还记着那碗十分难以下咽的姜汤,记着那个柔软又倔强的小姑娘,记着溪山那一轮皎洁的月光,记着小姑娘扬着笑意喊他的名字。 “陆朝——” 已经很少有人喊他的名字了,亲近一些比如许岚,总是喊他“阿朝”,其余的人不是抖抖索索地喊他“少当家”,便是像暗卫一般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殿下”。 似乎只有他的小姑娘,一声一声地喊他的名字。 * 江以桃怔怔瞧着那位十三王爷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若你真是陆朝,又何苦这般瞧着我。” 坐在一旁的乔家二姑娘十分好奇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十三王爷的背影,又回眸来看她,马上摆出了了然的表情。 …… 江以桃下意识觉着这位思维跳脱的乔家二姑娘定是误会了什么,轻声咳了咳,解释道:“乔二姑娘,并非是你想的那般,我……” “我知晓的。”乔二姑娘打断了江以桃的话,眨了眨那双亮晶晶的圆眼睛。 江以桃轻吁了口气,心想着乔二姑娘没有误会便好。 然后乔映瑶又十分善解人意道:“原来你瞧上的是这位病弱的十三王爷,都怪我方才说了他的不好,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顿了顿,又觉着自己的话十分没有信服力一般,补充道:“十三王爷定会长命百岁的。” 江以桃额角一抽,勾起一抹十分勉强的笑意:“乔二姑娘,你真的误会了。” 乔映瑶十分有感触地凑近,双手握着江以桃的右手,戚戚道:“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上你的,你尽管开口。照着将军府的本事,我爹爹还是能在御前说上几句话的。” “不是。乔二姑娘,那是……”江以桃被这乔二姑娘的热情劲儿吓得往后仰了仰,艰难地开口解释,“我只是觉着这十三王爷像一位故人罢了,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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