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阵笑,算过去了。 后宫不议政,皇后引着凌昭说些路途上的趣事儿,凌昭讲他得了些京城没有的稀罕物,“让小林子装箱去了,下午给老祖宗送过来。” “你好好回来便成,哀家还稀罕谁去?” 太后看着她的心肝肉,终究没忍住,声音颤了颤:“你说你惹你二哥干嘛?好几个月的,得受多少苦?” “您哪儿的话?” 凌昭不以为意:“孙儿跟二哥出门办差,为国为民的事,吃哪门子苦?” “孙儿以后还得上战场打仗呢。” 本其乐融融。 他一句话出口,登时让皇城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变了脸色。 太后急得拽住他手,直问:“你上哪个战场,你要和谁打仗?”
第3章 无猜 ◎你这小身板,爷一口气给你吹飞◎ * 齐周马背上建国,过去几十年里与北梁兵戈不断,年年征伐,如今修生养息,才得几年安生。 莫说其它,端慧皇太后曾死过两个儿子在战场上,对行兵打仗向来怕得很。 凌昭想起此事,不耐得听她们说些丧气话,一时噤声,臭脸摆出来了。 看气氛不对,温荣公主开了口:“母后,老祖宗,我领妹妹们去外边走走。” 皇后点头准了。 何皎皎低头随她们出殿,刚跨出大门,听皇后缓声道:“凌昭,坐下。” “你久别归家的喜日子,别逼本宫传板子。” 原是凌昭起身也要走,被皇后摁下了。 何皎皎想回头瞧瞧,嘉宁公主上前挽住她胳膊,摇了摇头,“咱别理这些事儿。” 出了殿,她们一行从游廊往园子里走,方听温荣大公主语气无奈道:“还以为十三弟跟着二弟出趟门,回来能稳重点儿呢。” 嘉宁道:“话没说上两句,跟个乌眼斗鸡一样,就老祖宗惯得他坏毛病。” 她们两个公主亲姐姐能这般说,何皎皎却没法跟着附和,她把话头往旁处扯:“可我是不想跟你们出来吹冷风的。” 嘉宁性子活泼,嬉笑着点她鼻尖:“就你经不得冻?一入冬好难得把你从屋里扯出来一趟,今儿本宫非要你伴驾。” 何皎皎装模作样地叹,跟她拜了个礼:“奴婢遵命。” 惹得嘉宁不依,伸手要拧她。 何皎皎往温荣大公主身边躲,两个人后头干脆全缠温荣去了。 温荣年长,本端着架子斥妹妹们规矩点儿,也被逗笑。 建成帝生有十一位皇子,公主却仅有两位。温荣大公主早出宫建府,成婚生子,除开节假大小宫宴,平日难得见她一面。 嘉宁只比凌昭大半个月,也已经由内务府着手修建公主府,在宫里同何皎皎玩得最好。 一路说说笑笑,她们进园子游玩。 为了造景,园中积雪未清,白凯凯一片点寒梅艳红,常青绿植又从凝挂霜白中隐现出翠色。 有几个得了空闲的小宫女,在雪地梅树旁踢毽子玩,嘉宁拉着何皎皎去凑热闹,非要跟她比。 鸡毛翎子扎的毽子,在日头下彩光泛泛。 何皎皎踢了十个不到,抬不起腿了,为了让嘉宁停止嘲笑她,她向小宫女们招手,“来来来,哪个比过嘉宁公主,我赏她个五两的银稞子。” 嘉宁玩得兴起,一张脸红扑扑的,她不拘这些,跟着添了彩头,“先说好不许让啊,谁使诈让本宫瞧出来了打你板子,谁赢了本宫,本宫赏她十两!” 随侍宫婢们手脚麻利,在园中亭子里置了碳炉,温酒摆茶,温荣端坐其中,安静地看她们玩闹。 由嘉宁打头,一口气先踢了八十九个,她胜券在握。 谁知重赏之下出勇夫,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宫女踢到一百还不断。 何皎皎在旁边给她数数:“一百零六,一百零七……” 嘉宁不干,轻轻搡了何皎皎一把,“瞧你高兴的,是你赢我吗?” 何皎皎认真道:“有人赢你我就高兴。” 嘉宁作势要打她,何皎皎躲开呼救,“嘉宁公主耍赖打人啦。” 两人闹作一团,与此同时,小宫女那边起了惊诧。 跟嘉宁比毽子那小宫女越踢越兴奋,越踢越高,把毽子踢到梅树上卡住了。 嘉宁见状摆摆手,很干脆地认输,“好,你赢了。” 她唤来贴身伺候的给小宫女封赏,另外同行的几个,也都得了一二两碎银。 嘉宁顽出一身薄汗,又累又热,她扶着宫婢的手进亭子里歇息去了。 何皎皎本要跟过去,却见小宫女们领了赏还不散,她们团团围着梅树,伸手一摇。 梅花簌簌乱掉了一地。 何皎皎看得心疼,出声制止,“诶,你们摇树干嘛?” 她知道小宫女想拿回毽子,毽子的确扎得漂亮,可梅花开得好好的,也没招谁惹谁啊? 小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地退开。 何皎皎走近往上一张望,煦光照下花影,她面庞洁白,声音柔和:“不是很高,找根杆子把它拨下来。” 她瞧见地上露出半截雪埋的枯枝,用手帕包着取出来,她便一手扶着梅花树干,一手捏着枯枝,踮脚去够花枝上的毽子。 毽子卡的位置不高,但也不低,何皎皎总差一点点。 小宫女们本想让何皎皎放下让她们来,但她们年纪小个头矮,看郡主娘娘专心致志,于是没有出声。 背后突然一声:“你怎地跟群小屁孩玩一堆去了?” “我拿毽子呢。” 何皎皎急心把毽子弄下来,没有回头,更没看见小宫女们得了示意,捂嘴噤声的动作。 下一瞬,她身子一轻,被人单臂搂住小腿抱起。 凌昭不知何时走来,悄默声儿将何皎皎举上自己肩膀,“够得着了没?” 他自幼习武,人高马大,臂弯强健有力,何皎皎稳稳坐上他肩头,吓得够呛,“呀,你干嘛呢?” 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她心当即在腔子里胡乱噗通,飞快往后睃一眼,生怕让两位公主看见,等会儿来打趣她。 所幸两位公主在亭子里说话,一时没有注意到他们。 凌昭前后晃了晃,半眯起眸子凝望,阳光盛烈,他没看清毽子在哪儿,何皎皎乌发间的珠钗漾出光影,他催促道:“你不拿毽子了?” “拿的。” 何皎皎前看后看,选择继续拨毽子,她摁住少年的肩,却是心不在焉了,“你…你可别摔着我了。” 得了对方一声不屑嗤笑:“你这身板,爷一口气给你吹飞。” 何皎皎没空和他计较,她羞且慌,早没了章法,挥棍失了力往梅树上一打,花枝猛颤一下,毽子和花雨齐坠于雪地。 紧接着铺开何皎皎的裙摆。 她赶紧跃下凌昭肩头,扶着他小臂站稳,然后将人往后一推,“你怎么过来了?” 何皎皎自己也往后退了退,欲盖弥彰地和凌昭拉开距离。 她垂眸拂落发间和衣衫上沾的花,语气埋怨:“你也不跟老祖宗多说会儿话?” 小宫女们捡了毽子还不走,睁大眼睛打量二人。 何皎皎撵她们走,“散了,笑什么笑,再笑我把毽子给你们没收了。” 凌昭懒散往花树上一靠,看她抖落身上的花,看她凶跑小宫女们,看她收拾好后重新望向自己。 他方开口,“爷回去了。” 果不其然,他又看见何皎皎皱了眉。 凌昭抢在何皎皎开口前,不耐烦“啧”了一声,“老祖宗允了的,你别跟爷啰嗦。” 他跟太后卖了惨,说自个儿长途跋涉,一连好几日都没睡个囫囵觉,老人家便心疼地让他快回宫好好歇歇。 何皎皎让他堵了话,气鼓鼓的,“慈宁宫晌午摆家宴。” “知道,反正没一个待见爷的,爷留着现什么眼。” 凌昭没守规矩过,摆了摆手,说走就走。 少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他来去如风,留何皎皎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她不懂凌昭来这一趟干嘛,总不至于为了跟她说一声,他回去了? 怔了少许,何皎皎余光瞄到斗篷毛领里杂着几片梅花瓣,她拍它们落地,视线触及雪地里的嫣红,心绪郁郁。 早知道,还不如让小宫女们摇树呢。 “令仪,方才十三弟过来了?” 嘉宁的声音远远递过来,她看见了凌昭离开,“他干什么呢?” 何皎皎答:“谁知道,他莫名其妙。” 她朝亭子走去,身后有人脆生生喊她:“郡主娘娘。” 是方才踢毽子的小宫女们,她们七手八脚地,往自己脑袋上比划。 她头上有东西? 何皎皎停在原地,愣愣往发髻上摸索。 太后不喜欢小姑娘家的成天素着,她衣着打扮向来讲究,戴的首饰从不少。 半晌,她摸到根冰凉的簪子位置不对,取了下来。 是寒烟翠的玉簪,眼生得很,更不像京中的工艺。 何皎皎不记得她何时有这样一根簪子,她拿不准,哪里记得过来。 “郡主娘娘。” 她正疑惑着,小宫女们喊着她指向游廊。 那儿是凌昭刚才离开的方向。 何皎皎看了看游廊,目光移到笑作一团的小宫女们身上,恍然大悟。 凌昭方才趁她没注意,别她发髻上的。 何皎皎不自觉握紧了玉簪,冰冷的触觉在她掌中逐渐温热。 让许多小丫头看着,她一时之间笑也不是,恼也不是,悄声骂了句:“做贼呢。” 她收了玉簪,先不戴。 及至晌午,太后身边来人宣她们回殿,几位孕有子嗣的妃嫔也到了慈宁宫。 家宴分席,在正殿给主子娘娘们行过礼后,温荣领着她们去隔厅坐。 将开席时,建成帝携太子而来。 外边太监高声唱:“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后边跟着分出宫去、和刚从封地赶回来的数位亲王。 隔着一到垂珠花帘,何皎皎朝正殿方向屈膝拜下,身旁嘉宁凑过来拽了拽她袖子,悄声道,“令仪,赌不赌,二哥等会儿要挨打。” 何皎皎装没听见,不理她。 她不但觉得太子要挨打,嘉宁也要挨训。 温荣前方领头,她将嘉宁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回首狠瞪她一眼:“仔细你的嘴,甚的赌不赌,你跟谁学得?” 嘉宁连忙缩何皎皎身后去,正殿免礼后,她拉着何皎皎落座,借着何皎皎往外探。 何皎皎顶着温荣的眼刀子,扶着她一回回坐正,眉眼沉静,并不开口问。 何皎皎知道嘉宁想做什么。 嘉宁公主想看她的二哥,太子殿下挨打。
第4章 家宴 ◎您真打算把令仪丫头给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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