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念及她们入宫月余,久未见家人,下旨让他们回家休整几日。 章锦灿从宫里回来,人瘦了些,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倒生出几分弱柳扶风的姿态。 也不知道在宫里受了什么大罪,一进门她就哭倒在大娘子怀里,眼泪像泄了洪似的,一发不可收。 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诉着衷肠,我在一旁实在有些碍眼,十分自觉地退下了。
第19章 午睡之后,我爹将我叫了过去。 他说若是章锦灿的婚事定下,府中没有精力给我操办婚事。 他给我相看了两户人家。 第一位是正五品的宣德将军刘青山,在武安侯麾下就职。 第二位是平昌侯府的嫡次子吴仲康,如今已二十有三,膝下还有一子,前年妻子病故,他便一直没有再娶。 一种无奈涌上心头,我曾那样伤了李荣川的面子,我怎能嫁给他爹麾下的将军?至于吴仲康,嫡次子不能继承家业不说,他还长了我七岁,膝下还有个儿子。我难道一嫁进去就要给人当后娘吗? 注意到我脸上神色,我爹不悦地皱起眉头:你那是什么脸色?莫要异想天开,安安稳稳过日子,何尝不是你的造化。 去吧,过会儿去碧水湖畔的画舫上同两位公子见见吧,新荷都开了。 碧水湖畔旁有一种模仿画舫结构的建筑,它外观装饰同画舫一般无二,只是牢牢固定在水面上,不能移动,只供人们赏荷品茶,这种建筑也叫作不系舟。 上了不系舟,刘青山站起身来挥着手迎我,毛毛躁躁撞翻了茶壶,边抖衣服边望着我不好意思道:章二小姐。 我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袍子上一大片深色水迹,说:你,要不回去换身衣服? 他的两只手都摆了起来,露出一个收敛着的笑:无妨。 他生得孔武有力,一番动作倒是带着浓浓的少年稚气。 秋荷小姐,你比画像上美上许多。小心翼翼地说完这句话,他的情绪忽而低落下去。 静默半晌,他叹了口气说:刘某不知何德何能,有幸与秋荷小姐议亲,秋荷小姐这样的人,值得金屋藏娇,刘某实在不堪为配。今日实在失礼,刘某先告辞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撩着袍子离开了。 难以言喻情绪从心底深处升上来,我茫然地盯着湖面,心里难过又熨帖。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上响起丝竹管弦之声,一艘四角绑着铃铛的精致画舫从荷叶间驶了过来。 画舫停在了不系舟旁,两位姑娘携手下船,一粉衫女声音清灵道:这船晃得我头疼,直教人想吐,表哥有病,非要赏什么荷。 另一紫衫女清清冷冷道:昨日还不是你说要来摘莲蓬的。 她二人坐在了我前面,看穿着打扮,应是某大户人家的夫人。 我从那神秘精致的画舫转头回来,吴仲康带着丫鬟来到我跟前:章二小姐。 吴仲康没有画像上那般瘦,也没有画像上那般高。 还未交谈几句,他的丫鬟突然拿出帕子给他擦拭额角的汗。 章二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家公子怕热。那丫鬟娇怯地开了口,楚楚可怜地朝我行礼:还请章二小姐勿要怪罪。 罢了。吴仲康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本公子不热,休要再如此了。 我猜,这丫鬟或许还是个通房丫鬟,于是便顺嘴问了一句。 吴仲康有些为难,叹了口气,终究是说了实话:非也,这是亡妻身侧的大丫鬟,自亡妻故去后,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煜哥儿。母亲一直有意,等新夫人进门口,抬她做姨娘。 既是你们侯府家事,自不必说与我一个外人听。我淡淡道。 章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马上就是我们侯府的二少奶奶了。吴仲康还未说话,她的丫鬟先开口了:你只是个庶女,给我们二少爷当正妻都有些……莫非你还看不上我们二少爷? 反唇相讥的话还未说出口,身后粉衫女子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你这丫鬟好不要脸,你只是个丫鬟凭什么对人家指指点点,也不嫌害臊。 紫衫女子想拉没拉住,粉衫女子三步两步横在我面前,指着那吴仲康鼻子骂:人家姑娘花容月貌,你再看看你那个磕碜样儿,真是倒胃口。 你又是何人?丫鬟急了:我们公子可是平昌侯府的二少爷。 语容,恨玉,你们俩就知道给我惹祸。殷九逸手握一柄折扇,信步而来。 见了来人,吴仲康眸中一震,拉着丫鬟跪下:安王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妃和侧王妃,还请王爷恕罪。 丫鬟身子簌簌抖个不停,接着软倒在了吴仲康身上。 罢了。殷九逸瞄了一眼地上的人,将折扇往桌上一丢,不容反抗道:带上你的丫鬟速速离开。
第20章 黄昏时节,天空中是大片大片的落日余晖。 殷九逸撑着小船穿梭在荷叶间,坐在小船上,周围皆是荷花清香:她二人小孩子心性,扰了你的相看礼,我代她二人向你道歉。 没关系,还要谢谢王妃和侧王妃仗义执言。 想到这,我又道:王爷丢下王妃们和我泛舟湖上,就不怕人说闲话吗? 他笑了笑,眉目间一片坦然:珠珠姑娘都不怕,本王有什么可怕的? 他生得好看,谁能拒绝美人的邀请呢? 小船晃晃荡荡停在了人迹罕至的荷花深处,几对鸳鸯惊叫着,扑扑棱棱游走了。 喝酒吗?殷九逸将腰间的酒囊递过来。 我接过酒囊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殷九逸轻轻笑了起来,随即慢慢躺了下去。 你……他仰头看着天空,好像想要问些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荷叶背面的纹理,很漂亮,你想试试吗? 躺在船上看天空,天空真高真远,微风吹过来,我喝了口酒,迎风落了满脸的泪。 殷九逸叹了口气说:这酒确实太辣了点。 我不喜欢荷花。我哽咽着。 嗯,不喜欢就不看了。 于是我们安静地躺着,看了会天边的云霞。 喝完了一袋酒,我抹了把眼泪,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王爷,今日多谢你了,送我回去吧。 殷九逸轻笑了一下:好。 满湖清香里,他撑着船带我驶离荷花深处,船身经行,荡起一圈圈波纹。 船靠岸时,依稀可见不系舟上站了个人,紫色的衣角被晚风吹得微微扬起。 他朝这里走过来,原来是殷九清。 殷九清及时扶住了脚步虚浮的我,对着殷九逸道:表妹久不归家,舅舅恰好托孤来看看。 我回过头朝着殷九逸挥手:王爷再见。 他也朝我挥手,我嘿嘿地笑了笑,又挥手。 殷九清推着我,毫不温柔地将我塞进马车里,带着怒气压低声音道:你没看到皇兄身旁的女人们吗?孤跟你说过的话,你是全然没放在心上。 整个人晕晕乎乎地,被他一凶,脸上一热,眼泪落了下来。 凑近了他,搂着他的脖子蹭蹭,又流着泪蹭他的脸颊,似有满腹委屈:太子哥哥,我不想嫁给他,和他,他和李荣川,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还有儿子,他还丑,丫鬟还欺负我,我不要,你娶我…… 他约莫是有些不高兴,扒拉着我要将我从他身上甩下去,我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搂得更狠了,还咬了点什么,死活没松口。 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仿佛听到有人说好,什么东西落在脸颊上,轻轻抹去了我的眼泪。
第21章 第二日一醒,我爹劈头盖脸痛骂我一顿,罚我在祠堂跪到晚上,让我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跪到中午,章锦灿不知为何,也被搡了进来。 见我占了大蒲团,她啜泣着推了我一把,将我挤到小蒲团上,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大蒲团上哇哇地哭。 我由怔愣变为窃喜,捂住嘴嘿嘿嘿笑出了声。 章秋荷,你又嘲笑我!章锦灿脊背一挺,坐起来,哭得直抽抽,脑袋前后一点一点的,打着哭嗝口齿不清地吼我:我懒得揍你了。 我懒得理她,坐在小蒲团上数牌位,我都看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东南角空出来的那块将是我爹的地方。 昨日你是不是把表哥给揍了?章锦灿哼唧着抹泪,十分笃定说:不知从哪日开始,你们十分不对劲。他说他的脸是走路撞墙上蹭破了皮,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我愣住了。我难道咬了殷九清的脸,还差点让他毁容了?? 章锦灿说完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她不唤殷九清为太子哥哥了。 章秋荷。她躺在蒲团上愣愣地流眼泪,长发散了一地:我不想进宫,表哥刻板又无趣,整天就会教训人,我才不想当太子妃。明日又要入宫了,我不想去,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为什么这次却不行了? 你不想要的东西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别同我说这些,我理解不了你,我们之间也不是能说心里话的关系。 章秋荷,我不想进宫啊。她又开始哭了。 神经病,你闭上嘴,让我清静一会行不行。 章锦灿哭得这么伤心,我实在乐不可支,即便狠狠捂住了嘴,笑声还是会从嘴边跑出来。 章秋荷,我最近没揍你,你反了天了。她一个猛扑,压在我的身上,我顺势揪住了她的头发,撕扯得她头皮发麻,大声尖叫,趁她掰着我的手指头解救头发时,狠狠给了她两耳光。 娘,爹,救命啊——章锦灿声嘶力竭地尖叫。 逆女,你们闹什么。我爹啪的一声摔烂了杯盏,凶神恶煞的脸在祠堂昏暗的光里格外阴森:在祖宗祠堂你们闹什么,非要搅得连祖宗都不得清净! 碎瓷片四分五裂散落在眼前,丝丝热气蒸腾而上。 章锦灿眸中精光一轮,立马憋出了坏主意:爹,女儿知错了。宫中寂寞无聊,您若是同意让女儿带上秋荷一同入宫,女儿这就不闹了。 简直天方夜谭,你妹妹如何能入宫? 章锦灿嘿嘿笑出了声:让秋荷扮作我的婢女不就行了吗?
第22章 我爹拗不过章锦灿,最终真的答应了。 章锦灿并未让我侍奉在侧,只是让我待在宫里等着她回来端茶倒水。 自从喝了我泡的茶烫着嘴后,她也不怎么使唤我了。 还有就是,宫中教导她的嬷嬷十分严厉,她因为脾气不好,老是被打手心。 手疼了,她也不想打我了。 我受够了!烦死了! 她嘭的一声将包着白纱布的手拍在桌案上,又惨叫一声,眼泪汪汪把手举在脸前呼呼吹气:什么玩意儿,那太子妃我配当吗?烦死了。 犹不解恨,她跺着脚挠着头,一脚踹倒了矮凳,又哐哐踩了好几脚。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6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