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狼籍,膳桌旁早没了人影。 方才还满是人的殿里,此刻静悄悄的。 李辰舟行了几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回响在室内左右回荡。 不一时,内里传出皇帝的声音:“沈一奴,他真是长大了,处处与我作对!你没瞧见他方才的模样,朕这些年真是将他惯坏了!” “我难道还会害他?还不是为了他以后的路能好走一点!” 李辰舟停下脚步。 听到皇帝咳嗽了几声,又道:“但是方才瞧见他在烛火下的眉眼,那脾气拧巴的样子,当真与她像极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又不言语了。 有些话,就是烂在心里也不会说出口。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又瘦了许多,连朕也不得不顺着他…” “不过说实话,朕的眼光确实不错,这几年他在朝上,可比我强多了。” “朕瞧着那帮老奸巨猾的,还不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见到他竟比见了朕还要乖顺。” “那一大帮子朝廷大员说杀就杀了,还没出什么乱子,曹家那倚老卖老的老舅舅,以往动不动就来寻朕哭诉,如今是提也不敢提要入宫的事了。” 皇帝说到此处似乎有些得意,语音都高了许多。 李辰舟有些好笑,原来他平日里对自己横眉冷眼,上月还为了自己一点情面不讲就杀了他曹家表兄,闹了几天的脾气。 不想背地里倒觉得自己杀的好。 李辰舟故意加重了脚步,抬步进了暖阁,瞧见昏暗的烛火下,皇帝正歪在塌上。 烛火投下大片的阴影,面目在灯影里一片黑暗看不清楚。 他听到声音不对,抬起眼来。 瞧见儿子长身而立,居然去而复返了! 皇帝大出意外,却冷声骂道:“你这个逆子回来做什么!是还嫌气朕气的不够?!” 李辰舟撩开衣摆坐在塌前的椅子上,脸上一片平和。 “这屋里炭火烧得太旺也非好事,陛下总要出去,这一冷一热温差极大,容易不适。听闻陛下这些天头痛不止,日日睡的不好?” 他居然对自己嘘寒问暖,皇帝一时不适应,沉着脸怒道:“一定是沈一奴那个奴婢多嘴!” “陛下何必生气,您虽贵为天子,但也是肉胎凡身,身体偶有不适乃人之常情,难道这些连我也不能知道?” 皇帝转了话头道:“你回来做什么!” 李辰舟却笑道:“怎么办?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我想走一时也走不了。” 皇帝抬眼瞧他穿得单薄,脸色雪白一片,愈发显得整个人瘦弱可怜,不由骂道:“跟着你的人呢?不知道多带些衣裳!” “就是没个贴心的人照应你,那帮子太监侍卫,哪里懂伺候人!” 李辰舟挑眉故作不知道:“我瞧着您的沈贵妃倒是会个伺候人的,想必陛下的头痛症缓解了不少?” 皇帝一窒,沈贵妃一手推拿之术确实不错,可也不过是缓了一时。 况且她每日里靠近自己,总要为自己那儿子不忿,想要为他谋些实职。 南王为长子,但是为人心胸狭隘,瑕疵必报。 自打太子立了辰王,他心中不忿,连入宫都少了。只是皇帝寂寞,总想找个人做个伴。 李辰舟道:“您后宫美人三千,前朝又联姻无数,可解了诸多问题?” “我知道,世家门阀从史以来,便喜欢搞联姻那套,几个家族绑在一块,同气连枝,便是皇族也不能例外。” “就如曹家是您母家,这些年您觉得他们对您助益几何?” 当年曹家确实助了皇帝登上皇位,只是皇帝登位之后,曹家自恃为国舅府,行事每多霸道,愈发猖狂。 皇帝顾念着昔日情分,又是母舅府邸,虽然头疼但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却道:“你莫往旁门左道上引。这些年,若不是有着这些人的支持,你以为朕能这般安稳?” 李辰舟道:“那又如何?陛下,我虽身于皇室,如今又成了皇太子,虽然不是我所愿,但既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便绝不会回头。但我要做的与您不同,我绝不会被权势裹挟,做许多身不由己的事。” “我李辰舟此生要做那高山,便绝不会随波逐流,我要在高峰之巅俯视世间一切平庸。” “我只要自己够强,便是没有妻族没有母族的助力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 张桂梅
第116章 相伴 ◎我在外面做工,你在里面做工◎ 皇帝瞧着儿子清俊面容, 瘦弱的身姿却说出这样嚣张的话,一时怔怔不能言。 “陛下,我此生不会娶许多女人, 只要有一个就够了。至于她原本的身份能不能做太子妃,能不能做皇后都不重要, 她只要能做我李辰舟的妻子便行。” “你说她身份卑贱, 可只要我有在,我的妻家, 便会成为这世上谁也不敢轻视的高门贵阀。” 皇帝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千回百转之间, 好半晌才道:“或许你可以做到。” 李辰舟瞧见皇帝双目有些泛红,声音也低了许多:“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做吧。好在朕还没死, 你也算有条退路。” 李辰舟不妨皇帝居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倒不知要说些什么。 父子两人默默无言,安静了不知多久。 李辰舟方道:“年底琐事多, 瞧您面色似乎不大好, 您且休息上几日, 这些日子就交与我好了。” “好。”皇帝道, “外面风雪大,你也别出宫了。” 落雪拼命地下着,窸窸窣窣的雪不知又要落到什么时候。 寒风顺着落雪,将雪吹得四处倾斜。 秦小良趴在桌案上, 不知从哪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正咯吱咯吱刻着。 不时心不在焉地瞧瞧窗户外头, 这窗户不知是什么做的, 关的严实却能瞧得见外头。 只是此刻屋内点了灯, 却显得外头愈发的黑。 浓稠的黑暗雪夜里, 不会有他的身影, 谢传英说他今晚应该宿在宫中不会回来了。 也是,这么大的雪,可别给冻到了。 可秦小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看看窗外,耳朵竖着,听听是否有人推门的声音。 这几日她什么也不想,听任着李辰舟的安排,见识了太多这宫中难言的美景。 其实只要与他在一块,在哪里都是好的。 想起这些日子与他做的许多事,她忍不住双颊通红。 以前还以为他是个正经人,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的人! 秦小良自己想的脸愈发红,忍不住就嘿嘿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手下却不停,看起来刻得仿佛是个亭台楼阁。 正自沉浸在自己的甜蜜里,突然耳中传来人声:“奴婢帮姑娘收拾收拾安寝吧?” 秦小良闻言一惊,手上一抖。 她此次刻的东西精巧,一个不妨手下刀歪了一寸就割到手指头。 好在收力及时,只是伤了一道细细的口中,流出一滴血来。 秦小良忙将手指头塞进嘴里吮了吮,转头见刑公公站在一旁。 她刻得正入迷,哪里肯睡,忙道:“不用,我还不困,你自己去睡吧。” 此刻屋外落雪,屋内又烧的极暖和,心中又有甜蜜为伴,她哪里肯睡。 秦小良想到明日也没什么安排,便是通宵一下也无妨,等他明日回来,自己手里的东西也便刻好了送给他! 秦小良突然想起来今夜这刻石晚些可以上料了,忙又道:“这位刑公公,可否帮我去取些颜料来?有红黄绿色就成。” 刑公公面露为难之色道:“这颜料都在后面的库房里放着,此刻雪又密,不若等天亮了奴婢再为姑娘取来?” 秦小良想起那日画避邪木牌之时还剩一些,便道:“那日剩下的收哪里去了?” 刑公公摊手道:“并不是奴婢收的,奴婢也不知。” 说着转身望了望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可瞧见了?” 秦小良这才发现殿内角落里还站着好几个小太监。 此刻夜已深了,这些小太监眼瞧着已经哈欠连天,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些人她一时也叫不出名字来,瞧着有些面熟有些好像陌生。 几个小太监具都摇了摇头。 刑公公道:“奴婢们平日里只专心伺候太子殿下,一时不察,姑娘或可等明日其他人来再问问。” “苏公公呢?” 刑公公道:“今夜太子殿下留宿大内,苏公公带人进宫服侍殿下去了。” “哦。” “今夜太子殿下不在,姑娘也不必服侍了,不妨早点休息,明日才有精力更好地伺候殿下。” 他果然是不回来了。 秦小良瞧见他面色,心口莫名一堵。 这些都是常年跟在文华殿里,太子殿下的贴身人,一身子的傲气,哪里会来伺候她这个野路子出来的宫女? 秦小良一时有些尴尬,她本也不需要别人伺候,不过是对此地人事不熟,不得已罢了。此刻低声道:“你们都去睡吧,我还要再坐会。” 刑公公脸露为难地道:“此刻已近子时了,姑娘不若可怜可怜奴婢们?” “奴婢们明日里还要早起收拾,到底不比姑娘,不用早起服侍。” 秦小良心中烦躁,我不想睡,就想再坐会不成吗! 但到底好言解释道:“我还不困,想再刻会,这是个精细活,手顺了再停下来就难接上了。太子殿下今夜也不回来,你们也不必在此等着了,全都回去睡觉吧。” 刑公公却脸上似笑非笑道:“姑娘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还能留你一人在此?你若是想做这些个活,不妨明日里天亮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此刻夜深人静,若是有个闪失,奴婢们可担不起。” 这时她这才反应过来,怎么着她也是太子的枕边人,原来自己没睡,这些人也不好去睡觉。 她环顾四周,发现大家俱都睁着眼睛盯着她,一时面色血红,不舍地看了看手里刻了一半的石头,忙下塌来穿了鞋。 进了睡觉的内殿,里面黑灯瞎火的没有点烛。 窗户也关的牢,屋内一时黑漆漆一团,秦小良伸着手在屋内摸索了一圈,不小心撞了几回桌椅板凳也没找到蜡烛和火,只好又返到外间来寻人帮忙。 可是外间的灯烛也已经灭了,小太监们全都走了。 只门口一只橘子大小的灯球闪着一点橘黄色的柔光。 秦小良就着那点柔光走上前去,拿起来一瞧,这才发现那里不是什么蜡烛。 居然就是一只圆圆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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