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曾想,女医却与她笑着道,“女郎何必忧愁这小事,那贵公子让我来为你医治,怎么可能还收你的钱财。” 公子姒昭付了所有钱财。 让她用最好的药治病。 明怜抿紧嘴唇。 “如若女郎不嫌弃这药方子,我就按照这方子继续备好女郎每日的药了。” 每日的药? 明怜一愣。 她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这代表着长久的词汇,又听到女医严肃道,“女郎,可千万不能将就。” “你这身子骨太弱,再将就的话就废掉了,不及时治疗容易早夭。” 早夭? 明怜脊背绷紧。 她竟然差点,差点,就会变成即便逃脱了,但活下去的时间也不长的轻飘鸿羽。 明怜更觉公子姒昭仁善,是她的恩人。 * 明怜没有一直躺在房间中,她歇的差不多时,感受到了力气,就选择出去走走。 公子姒昭在驿馆,他的卫士精兵守在各处,驿馆很安全。 明怜得以放心走动。 要见一下公子姒昭。 明怜想。 不过,站在热闹的驿馆中,她看着人来人往,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姒昭是她的大恩人,她都不知道公子姒昭在何处。 可她想见他,她要好好地感恩他。 而且……当时她意识模糊,不争气,没有详细地把黑商的事情告知给公子姒昭。 不仅是沾安村的村民们互相维护掩藏,而且贩卖女奴的黑商还与椽县的长史有勾结。 官官相护,公子姒昭远道而来,万一被那些腐朽的官员坑害了……明怜感觉不安。 她下意识在驿馆中走动,公子姒昭那么尊贵,他必然显眼,总能找到他。 可没走几步,明怜又停住。 心中浮现一些嘲笑,对自己。 听闻,公子姒昭雷厉风行,解决败政干净利落,一路走来,留下一路功绩。 这样厉害的公子怎能不知道连她这个贱奴都知道的官官相护?公子姒昭来到沾安村,想来早就探查出黑商的线索了。 她明明想得到这些,知道她能够提供的话语对公子姒昭而言利害不大,无足轻重。 其实,是她想见他,她的救命恩人。 只是不自觉地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拙劣的心机一样。 公子姒昭那么尊贵,她的想法卑劣。 明怜站在驿馆的一层楼上,手指在栏杆边缘捏紧,指骨紧绷。 她的睫羽遮掩着眸色。 一个招呼客人的小厮甩了下毛巾,看到站立不动的明怜,出声询问。 “女郎?怎么了?有难处吗?” 因公子姒昭在驿馆,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闻讯赶来,此刻在驿馆中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小厮可不敢怠慢。 “只要小的能帮忙,保管解决。”小厮殷勤道。 明怜扭头,看向小厮。 小厮神情略过痴痴,这么美的女子,想来是哪家的小姐。 “女郎,有何吩咐?”小厮卑躬道。 明怜的手指攥紧栏杆,指尖轻轻摩挲几下,她的灵魂好像在这一刻抽离,听到自己用清晰的话语吐出,“我想见公子姒昭,你知道他在何处么?” 就像卑劣的种子开始发芽。 * 小厮的话语落进明怜耳中。 “上了楼,往左转,再走几步就能看到最大的雅间,此刻那位公子姒昭正在议事,女郎过去就能见到他了。” 接着,小厮忙忙碌碌地去接待其余客人。 明怜的心绪,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一刻的生根发芽,不被世间所知。 她紧张地扶着楼梯栏杆,慢慢走动了一会儿才松开指尖。 她没有争过什么,抢过什么。 她也并非要将尊贵的公子姒昭占为私有。 她只是想,忽然有一种剧烈的想法,愿望,想要留下来。 那样明亮的光辉她不会索求,她只是想留下来,感受着,不触及。 明怜一路向公子姒昭所在雅间的方向走。 只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公子姒昭的雅间前有着许许多多摆放的人。 明怜虽然到了不远处,能看到公子姒昭的雅间门扉,但是她停住,没有再迈出。 道路被阻碍着,她柔弱纤细的身影无法立即挤过去。 明怜不得不等候。 她站在角落,脊背挺直,身子端正。 各色人群在她眼前走过,去拜见公子姒昭,她抬起眼睛,若有所思打量他们。 “我等是来拜见公子姒昭的商人。”有富商拜见公子姒昭。 “我等是闻讯赶来,将毅国国王传话带给公子姒昭的毅国使者。” 有穿着朝贡国服饰的人拜见。 明怜听到有路过的政客讨论,“啧啧啧,毅国使者也是拼命,听说他昨夜丑时还在平潭郡,得知公子姒昭到了椽县,就立刻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不知道跑累多少马匹。” 明怜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毅国使者身上,虽然风尘仆仆,但穿着华贵,作为毅国代表出行,这毅国使者想来是国内高官,却对公子姒昭如此殷勤、尊敬。 明怜攥紧手心。 除了来自朝贡国的人外,还有一些门客士子前来拜见公子姒昭,他们谈吐风雅,举止有礼,大多出身贵门士族,若不是公子姒昭出现在椽县,这些人不会到这破旧之地。 明怜静静地盯着公子姒昭的雅间。 她站在原地,没有走。 “女郎也是来拜见公子姒昭的?”有年轻郎君向她搭话。 明怜一顿,松开攥着的手心,答:“是。” “女郎一人前来。”年轻郎君笑着看她,“女郎对公子姒昭的仰慕之情强烈啊。” 明怜眸色微动,忽然问,“你们也是仰慕他的?” 年轻郎君不置可否。 明怜追问,“男子也仰慕他么?” “非男女之情,只是我大潇有公子姒昭这般品行端正,良善,才华横溢,政务处置果断,赏罚分明……的王朝公子,自是对公子姒昭有着君臣仰慕之情。” 年轻郎君滔滔不绝。 明怜微微怔忪。 公子姒昭尊贵,温润亲和。 皎月的光辉是落在每一个行路人身上的,不偏不倚。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潮还没有散去,忽有特使高声呼唤进入驿站。 “天子谕旨,公子姒昭捉拿沾安村黑商有功,救出一众我大潇被困女子,天子甚喜,特赐上品岫岩玉一件。” 明怜低头,指尖再次紧紧掐在手心。 他那般厉害,亲力亲为,劳心政务,捉拿了作威作福的恶人黑商……理应得到尊贵的,友好的对待。 她却升起奢望,想要卑劣地留住他。 “……” 雅间内。 公子姒昭亲力亲为,见过每一个前来拜见的臣民。 人潮褪去后,庆谷拿着天子派特使送来的岫岩玉,对公子姒昭高兴说,“公子,天子真是惦记着您呢,时时刻刻关注着您的动静。” 姒昭容色如玉,浓密漆黑的眼睫半垂,清润嗓音不紧不慢说,“那么远,惦记只是徒增麻烦。” 庆谷以为温润的公子姒昭是指天子老人家不必忧心忡忡。 “公子能力出众,天子自然放心。”庆谷乐呵呵道。 “公子,这赐来的玉……” 姒昭抬眼,眼底深处有淡漠,温润道,“依老规矩,收起来即可。” “天子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公子您再珍贵这些东西,也不必都收起来,要压箱底了啊。”庆谷嘟囔着,不过还是依着吩咐照做。 “对了,公子。”庆谷小心翼翼收好大潇天子送来的岫岩玉后,忽然支支吾吾对姒昭提起,“那位,那位……” 有点语无伦次,不知怎么措辞。 “那位什么?”公子姒昭好脾气,微笑着,神色有点漫不经心。 庆谷一拍脑门,道:“那位美人,公子,您救的那位美人刚才好像在外面。” 姒昭睫毛轻动,温润嗓音不起波澜,“让她进来。” 庆谷赶紧出去看,却失望回来,“公子,晚了,人走了。” 姒昭一顿,略有疑惑,“走了?” “可能站了一段时间后就走了,估计熬不住了吧,毕竟见公子您的人太多了。” 姒昭眸色微思,漫不经心拿起案上帛纸与墨笔,狼毫晕染漆黑青墨,如迅速的蚕食般,柔软白色的一端顿时被氤氲上暗色,墨色沉沉浓稠,挥之不去。
第5章 染脏皎月 ◎稍微触及表面,就会无法回头◎ 沾染暗色墨汁的狼毫落在干净无暇的帛纸上。 公子姒昭执笔,书写政务策论,如冷玉般清澈的嗓音随口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庆谷挠了挠头,努力回想,“方才人多,看不太真切,但她太美了,很显眼,公子,我不是故意仔细看的……咳咳,好像是在您接见那几个商人的时候来的。” 姒昭继续书写策论,墨色字体勾勒锋利弧度。 公子姒昭的政见观点与他温润的模样不符,常常犀利、冷酷、直中要害,带着果断的杀伐。 随着策论中观点抒发,男人清润眉眼覆盖一层冷戾,“什么时候走的?” “其实刚才还在的啊,我猜是拜见您的人差不多都走的时候……”庆谷一愣。 “怪了,那个时候没什么人了啊。”庆谷疑惑嘀咕,不禁有点惋惜,叹口气,“可惜,想来是正好错开了。” 姒昭半低鸦色睫羽,神色淡淡,他想到那女子在雨中的身影,铺天盖地的暴雨,带着摧古拉朽架势,冷的彻骨,她就跪在那里,脸庞被水打湿,那雨很大,她却一动不动,无论意识是否清醒,骨子里的坚韧无法掩藏。 她若选择等,那就不会走。 姒昭指骨瘦削,他姿态优雅,漫不经心的,但手执狼毫运笔之时,手背上的筋条鼓起来,自有锋利、肃杀气流转。 观点在帛纸上行云流水写出,句句都用了锋利的字词,若非赏罚分明兜底,否则会被当作偏戾之人。 “公子,您捡的那女子也是可怜。”庆谷对公子姒昭提起,他是武人,大大咧咧的,静不住。 庆谷的声音传到姒昭耳中,道,“没有人认识她,审问过黑商后,黑商说她是被曾经的雇主偷偷卖过来的,这多寒心啊,要是公子你把我卖了,我真的受不了。” “那几个黑商天杀的,人要是跑,就抓回来打断腿,如果不是她一直跑一直跑,晚一步,就被打断腿卖了。” “她那身板能跑的过黑商,也是奇了。”庆谷絮絮叨叨的,又说道,“不过,如果她没跑出来,让黑商直接暴露了,这次还真的不容易查,沾安村竟然是一整个黑商窝。” 公子姒昭视线落在帛纸,有黑色墨迹晕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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