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潇的人都知道,重病的天子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在这段日子里,王城中的贵族们办事情也不敢太过张扬,都低低调调,喜事也不敢铺张,生怕在这个紧绷的节骨眼上犯了什么忌讳。 明怜被公子姒昭带出公子府,到了一家举办宴会的府邸上。 这家宅子的主君职位颇高,跟随公子姒昭,是公子姒昭的下属,他家女眷们正在举办闲散的家宴,碍于最近局势,没有大肆邀请让满城皆知,只是邀了一些亲近的友人。 明怜本能觉得姒昭带她过来另有所图,不是单纯地要与这家主君见面议事。 这家主君的职位虽然高,但是远不止于让公子姒昭亲自过来,何况办着家宴,更是不方便。 姒昭进了内宅,见到了这家的祖母,与其商量了一段时间。 再出来的时候,姒昭才与明怜解释,“怜儿,这家子嗣无女子,院子里的女眷都是表亲堂亲,我让这家将你的姓名记上了,很快就会计入到祠堂中,名义上,你是这家的女儿,你不需要再藏藏掖掖着你的身份了。” 明怜怔愣。 她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姒昭竟然为她做了这么一大桩事情。 将一个没有依靠的落魄孤女计入酆都王城贵族人家的祠堂,这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想来公子姒昭,是早有准备。 明怜心头颤动,他是在考虑着她的未来,她一直因为身份而觉得自己不可能与公子姒昭有什么好的结果,但姒昭已经为她准备了法子,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她的身份一下子就变化了。 明怜怔怔看着姒昭。 她的心情,不由得动容。 然而,她在感到柔软甜蜜后,想到这件事背后的另一层含义。 姒昭没有询问过她,没有与她商量过,擅自地决定了她的未来。 在姒昭心中,她是要一直跟着他的,没有其他选择。 “怜儿,你无需紧张,这家人家好说话,不会刁难你。”姒昭温和安抚明怜。 有他在,这家人怎会敢怠慢明怜? 再加上,明怜性格聪慧,进退有度,不嚣张跋扈,惹人喜爱,这家的祖母定然会喜欢她。 明怜侧过脸庞,她的脸庞肌肤凝白,光线落在浓密睫羽,睫毛阴影破碎,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在公子心中,我应该按照公子安排的一切行事么?” “怜儿?”姒昭微顿,他抿了下唇,眼底幽暗翻涌。 明怜的这句话,带着些不满的情绪。 姒昭忽然觉得不对。 “你不喜欢此事?”姒昭抓住明怜的胳膊,他的指腹蹭过她的衣袖,压抑了下将她拥抱的渴望,哑声,“若是觉得突然,那我们回去。” 明怜看了眼姒昭温和的脸庞。 他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目光灼热,黏稠。 “......公子为我着想。”明怜的心砰砰跳,她缓慢措辞,“我应该感激。” 姒昭皱眉。 “怜儿,你不必在我面前委曲求全。”姒昭收回触摸明怜面庞的手指,带着克制,珍惜,“你实在不喜欢这家,或是不想改变自己的身份,那我们就离开。” 明怜心想,她不喜欢的是事事都由着姒昭的安排,而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改变。 明怜沉默半晌,她握住姒昭的手指。 “公子,我只是有些忐忑。”明怜垂眸说。 “有我在。”姒昭露出笑容,温润微笑,眸色漆黑。 “公子,这件事太突然,所以我有点失态。” “下次若有什么安排,可以提前通知我么?” 按照公子姒昭的掌控性子,现在拒绝这件事也无济于事,他要么会为她安排新的家眷,直到她露出满意,要么就是觉得她不喜欢这种安排而彻底不安排依然让她孤身待在他的府邸。 与其现在与公子姒昭撕破脸,倒不如慢慢来。 姒昭眸色柔和下来,“自然可以。”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中清楚。”明怜柔声,“公子,你放心。” 她转身,随着女侍从们前往家宴。 姒昭指尖搓了搓指腹,站在原地,静默地看了一会儿明怜的背影。 他心底,莫名浮现了一丝不安。 但......明怜即便是要离开他,又能到何处? 她前些日子还因为婚娶的事情而在意,难得有了些吃醋的脾气,她是在意他的。 * 在姒昭带着明怜,为她准备身份的时候,相湛在打听明怜的情况。 从名士卜洪那里了解了明怜为什么会被名士卜洪收为徒弟后,相湛直接写了一封书信给相鸣。 相鸣在处理事情上,更加具有话语权,相湛的目的只是带走表妹,其他的需要相鸣定夺。 名士卜洪犹豫了一些时间后,见到相湛是真心实意关心明怜,甚至常常到明怜出没的举办过家宴的府邸外默默等待,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才决定帮助相湛。 之前明怜是没有亲人,而现在她真正的亲人出现,情况自然不同。 汝南王的地界远离酆都王城,秋风维持的时间短暂,很快寒风呼啸,天气冰冷。 姒庄在这猝然的气温变化中生了风寒的病,只得躺在屋舍中。 他的院落凄清,到汝南王地界后,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不宜使用大的府邸,一方面是避免天子那边的人查探,另一方面是避免汝南王地界上的人觉得不平衡生出异心。 姒庄一边喝药,一边咒骂,“那离族使者就是一个小人!贱人!他绝对是故意针对我!害得我在父亲面前都没有话语权了。” 一直跟随姒庄门客劝道,“忍一时是一时,汝南王都是为了您啊,与离族使者联手也只是权宜之计,之后我们大潇又不可能真的容忍离族,那离族使者再嚣张,也只是短时间的事情。” “你说的对,但我就是不舒服。”姒庄把空碗重重的砸在桌案上,“那离族使者对我的恶意也太大了!他对汝南王手底下的其他人可不是这样。” “太子,您毕竟是受过封的真正的大潇太子,离族与我大潇的关系谁人不知?”门客想了想,提醒说。 因为姒庄是大潇太子,所以被大潇灭了前朝的离族才看他不愉快。 姒庄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 “那我们且忍一忍,等我父亲带兵杀回王城。” 另一边,同一个大院中。 离族使者暂时居住在汝南王划给他的客房中。 一只飞鸽带着信件过来,越过肃冷的风。 相鸣让下人照顾好信鸽,他拆了信看过后直接将信纸烧毁。 相鸣的眉眼带着阴沉。 这信是酆都王城中的相湛寄过来的,相湛将他了解到的明怜的所有讯息都详细描述,包括明怜之前孤苦伶仃做侍女,也包括在椽县差点被黑商贩卖,还有公子姒昭救了她,被名士卜洪收为徒,现在又变成公子姒昭的府内人。 “她竟然受过那么多苦,还险些被卖......”相鸣攥紧拳头,“大潇,实在是欺人太甚。” 相鸣的心腹低头,“公主找到了就是幸事,主君,应该立刻派人去协助二公子,将公主接回来。” 相鸣眸色更沉,“我当然想立刻接回,但必须从长计议。” “若是能快速接回,那二公子应该不会那么慢了,主君,我会拨出一些人马前去酆都,帮助二公子迎回公主。” “你有所不知,表妹在姒昭那里。”相鸣拧眉。 相鸣的心腹诧异,“竟是公子姒昭?” 不久后,就会成为大潇天子的公子姒昭。
第56章 肃风 ◎虚弱◎ 酆都一家贵族举办了流水宴, 宴请了认识的贵族友人们。 这个圈子里的贵族们家里的主君郎君等都是支持公子姒昭的,所以与原先的太子党鬼鬼索索夹着尾巴的架势不同,平日里除了低调外, 几乎不影响日常宴会。 院子外,半暗的乌云在空气中飘荡, 阳光暗淡, 北风呼啸。 帘帐挂在廊上,遮挡着冷风。 偌大的宴请屋舍中, 流水席上的珍馐美食伴随着清澈的水流声,来到每一个参宴的女眷面前。 “哎呀, 今年的天还真是怪异, 这么早就天冷了。”一个贵妇人吃了一口菜,调侃说,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给了什么预兆。” 她左边的少女拽了下她的胳膊, 慌张使眼色, “娘, 这种事情少说为好。” 在大厅广众下讨论政事,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 传到上头一些大人物耳中那就是有口难言百口莫辩。 “都是自己人,难不成还能出叛徒不成?”贵妇人豪气冷哼, 带着优越感。 “在座的自然都是衷心的, 自然可以畅谈。”主座上设宴的主人家和善道, 她召来小厮唤上新的菜样,并进行介绍, 很快揭过这段插曲。 明怜垂眸, 神态不变, 稳重内敛, 她坐在方才发话的贵妇右边。 她纤细如葱的手指握着筷子,礼仪优美,如春日娇花。 屋内的光线落在每一人身上,唯有她的肌肤更显的凝白,似雪如兰。 明怜的容貌过于出挑,即便她穿着清雅低调的颜色,也引人瞩目。 众人吃茶说笑,没过多久,有女眷终于忍不住,“林家女郎......与公子姒昭是青梅竹马?” 明怜此时认在了酆都林家的名义下,对外说与公子姒昭早早结识,因为身体不好,养在外面。 “嗯。”明怜点头,她睫羽微动,虽然她之前鲜少参加这样的场合,但是敏感洞察着,知道在座女眷们的弯弯绕绕,她轻声补充,“公子姒昭待我甚好。” 她与公子姒昭有关系是确凿的事实,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省的再多添人情上的弯弯绕绕。 “......怪不得。”有人小声嘀咕。 这位林家青梅竹马的出现,让酆都王城的女眷们意识到,之前公子姒昭说不娶那可能是真的不娶,因为人家有真正的心上人。 林家的官职也算不错,勉强算的话,出一个皇后,也是没问题的。 女眷们多有失落。 明怜旁侧的贵妇人打量着明怜的面庞,她挑眉问:“这么说,公子姒昭会娶你了?” 明怜貌美,娇柔。 其实瞧着有点不像大家闺秀,但是她的姿态规矩,优雅,自带清冷风骨,诗书气,气度绝佳,绝非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 所以只能说是人家生的貌美。 也不怪公子姒昭喜爱。 女眷们都竖起耳朵,有年轻的少女绞了绞帕子,羡慕,嫉妒,打量,复杂的目光落在明怜身上。 明怜泰然自若,她轻轻摇头,耳畔的珠坠流转微微光华,她柔声和善,“公子姒昭要娶何人,我不会干预。” “我与他,只是认识罢了。” 闻言,女眷们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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