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那些人在原地喊了几声,却没听得有什么回应,不知是真的无人应答,还是声音被风雪遮掩。 几人商量时都是靠喊的才能让对方听到,最终还是决定不冒冒然去找。 他们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太清,这路甚至还是上山时便走过的,谁也不知后面的这一路上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形。 总得要有个人回去报信。 几人更为小心谨慎地走着剩下的路,终于是将消息送了回去。 雪幕依旧遮天蔽日,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可吴将军他们半点不敢耽搁,带着些人连夜去了山脚下安营扎寨。 这时显然是不能再上山的,便先派人举着火把绕着南坡的山脚看是否有滚落至此的人。 后头两日雪重,回来报信的那几人也只能在山下依稀辨认着可能是从何处出的事,寻找的人便也只能冒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脚慢慢往上探。 倒是找回了三个人,甚至还找回两匹马,却依然没有顾灼的消息。 今日雪一停,吴将军便与苏将军提起要送消息回主营。 两位将军虽在战事上总有分歧,时常掀桌子发脾气,有时还会动个手,但却识大局。 两人在这事上意见十分统一,知道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吴将军派了亲信回主营,千叮咛万嘱咐:“这消息,务必亲口向于老将军和陈、姚二位副将说,让两位副将回幽州找将军府的侍卫来,万不可惊动主营其他人。” 于老将军听闻后,虽是着急得想立时便派大量的人去寻,却也认可吴将军这法子才最是合适不过。 陈卓宇和姚云明白吴将军为何没直接派人去将军府,估计是担心顾家的侍卫会怀疑有人传假消息使调虎离山之计,一来一回再去确认平白耽搁时辰。 陈卓宇便命自己的亲信拿着他的令牌回幽州报信,带顾川他们直接去防线那处。 - 傅司简与顾家的侍卫拿上军中的弓箭,又换下从幽州跑来筋疲力尽的马,一刻不停地赶去了山脚下的营帐。 趁天色还亮着,便跟着那日随顾灼进山侥幸回来的人又去辨认位置。 顾灼他们下山那条路是沿着南坡山势向下由西至东的,意外大致就是在半山腰发生的。 傅司简问这几日带队寻人的将领:“找回来那些人和马是在何处被发现的?” 将领指了指东边:“基本都是这一片,有的被山石卡住,有的被树干挡着,有匹马是陷进雪里蹬不上来,这两日我们的人基本上沿着路的走势将这里寻遍了,都未找见顾将军。” 傅司简抬头去看,近处看山反而没有了高不可攀的凛然,眼前不过是土、石、林和绵延不绝的雪。 这山头其实并没有很高,一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山顶,只是它东西向横亘起伏着,看起来才有些壮阔罢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问道:“顾将军身上可带着弓.弩?” 一旁的士兵是下山时走在最前头的人,闻言点点头道:“带了的,将军让我们每个人都背着弓,不过箭筒是绑在马背上的,可能……” 傅司简担心更甚,雪一停,野兽很可能出来觅食。 其实顾灼进山前也是担心这个,才挑了力气大的弓箭手。 顾川问那将领:“这两日可有碰见什么兽类?” 将领摇头:“那倒没有——”他停顿了下,似是不愿去想可能会发生的可怕的事,试探着找出个能缓解担心又说得过去的理由:“许是我们搜寻的这些地方,树木已经不太繁茂。” 听见这话,傅司简并没有放心多少。 他不敢心存侥幸,迟一分,他的小姑娘便多一分危险。 光是想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让他觉得心如刀割。 他与顾川商议一番,决定让顾川带着几个侍卫再去把东边搜一遍,他则带着人往西边慢慢摸过去,总得把从这条路滚落下去可能会到的地方都找找。 - 这天直至深夜,傅司简才从山上下来。 他其实睡不着,却不得不逼着自己休息上几个时辰,明日才有足够的精神去找。 第二日,傅司简没从山脚一丈一丈往上找,而是先带人去了那条路上。 既是从路上滚落下去,那便该从上往下找,顺着坡势或许才知道最有可能落到何处。 可辨认位置时是那人在山脚下遥遥指了个差不多的地方,又因连下了两日雪,发生意外的痕迹早已被掩盖。 傅司简便只好从这条路上树木稀疏处开始,让人分散开来,顺着南坡去找。 “顾将军——”“小将军——”这些喊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直至山间只剩下傅司简低沉有力却焦急担忧的声音: “夭夭!” 只有他会这样叫她。 他会找到他的小姑娘。 他不顾一切,非她不可。
第29章 、肚兜 傅司简劈刀砍掉挡着路的荆棘, 手被划破涔涔地渗出血,他却无甚反应, 看都未看。 天寒地冻, 人的知觉本来就会迟钝些。 更何况,傅司简一想到顾灼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挨饿受冻,心就疼得发紧,哪还顾得上这点小伤。 她跌落下去, 会磕碰到山石, 击撞到树干, 荆棘会划破她的衣裳肌肤, 会让她觉得疼。 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时间一点点流逝, 傅司简已走了很远,却仍是没有发现什么。 血滴滴答答落在他身后一路,在雪中红得刺眼。 他越发焦灼不安起来, 步伐更急,却不敢放过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 “夭夭!” 话音刚落, 傅司简就觉得脚下踩住什么滑了一下,将手中的刀用力钉入雪下覆盖的土里,才将将稳住身形。 他低头去看是何物, 那东西像是个什么环,被他踩得陷进雪中。 拾起来抹了抹上头的雪和泥, 是枚玉冠。 瞧着有些熟悉。 傅司简觉得自己心头都被攥紧, 就如他此时攥紧这枚玉冠。 已经凝固的伤口崩开,血将白玉染得妖艳。 他心跳有些急促,在一片寂静雪白中听得清楚。 那希望就在他心尖上摇摇欲坠, 他得强压下惊喜和慌乱, 才堪堪稳得住。 “夭夭!” 是初雪那日, 糕点铺前,她的束发玉冠。 - 顾灼听见傅司简的声音时,是有些恍惚的,一度觉得是自己脑子发热不清醒产生的臆想。 可那声音越来越近,其中焦急紧张她听得分明。 顾灼觉得不太可能,可又怕真是他来找,便拖着腿一瘸一拐地离了这山洞。 绕过外面的石壁,终于见了天日,那声音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朦胧。 “夭夭!” 低沉,可靠,还有些嘶哑。 真的是傅司简。 顾灼也说不上此时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当然知道会有人来找她,可当这个人是傅司简时—— 顾灼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终于叫出这两日在她心头反复打转的名字:“傅司简!” 一遍一遍,哽咽而颤抖。 直到看见傅司简跳下来出现在她面前,她再也止不住,泪从眼眶争先恐后地涌出,无声滑过脸颊,坠在下巴,被光照得晶莹,又无声落下消失在雪中。 傅司简听见自己昼思夜想的声音时,失而复得的惊喜瞬间盈满他心怀,他不敢大意,细细辨认,才终于见到他梦寐以求的人。 可眼前的小姑娘,乌发散乱,眼眶通红,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扑簌簌落下,无声而委屈地看着他,那件带着毛边的绛色斗篷深一块儿浅一块儿地沾着泥。 傅司简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不敢抱她。 只敢上前轻轻托住她后脑,一点一点吻去小姑娘脸颊上的泪痕,那泪却落得更凶。 唇缓缓向上,吻过冻得通红的鼻尖,覆在含着一汪水盈盈看他的桃花眼上。 眼睫轻颤,拂在他唇上,也拂在他心头。 傅司简只敢虚虚地环住她,万般克制。 可小姑娘却伸出手在他腰后缠紧,整个人投进他怀中,将全部身心都交给他。 她上半身该是没有受伤的。 他终于敢放任自己,将她紧紧按在胸口,教她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着他,才抚平他这几日的担惊受怕。 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唇也离开她脸上,想与她说些什么。 可小姑娘湿润的眼睫轻扇,睁开眼时懵懂又无辜,似是不解为何不亲她了。 他没忍住又吻了下小姑娘楚楚可怜的澄澈眼眸,唇就贴在她眉间: “夭夭,对不起。” 傅司简看见小姑娘扑闪了下眼睛,埋进他肩窝摇了摇头,轻声道:“傅司简,我好想你。” 热气扑在他脖颈上,钻进他衣领,一路滑下到他心底。 可傅司简渐渐察觉不对,小姑娘的呼吸就在他侧颈,有些烫人,她在微微发着抖,脸上的红也不大对劲。 傅司简渐渐觉出,抱在怀中的小姑娘仿佛冰块一般泛着寒气,她身上的斗篷摸起来湿冷异常,还有些僵硬。 他用唇探了探她的额头,果不其然。 傅司简抚了抚小姑娘有些杂乱的头发:“先进去,我带了药。” 她身后的脚印延伸到的幽暗处,应该是处山洞。 他方才跃下石壁前站的地方,估计就在那山洞上方。 怀中传来声音:“嗯。” 傅司简带着顾灼转身,走了两步便发觉她走路有些不稳。 他皱眉问:“腿受伤了?” 顾灼不甚在意,轻描淡写道:“嗯,好像是滚下来的时候被石头划的。” 傅司简扶着小姑娘一步一步走到洞穴前,才发现这处山洞并非直直往里,而是拐进去成了一方天地。 山洞里燃着小小的一堆火,散出微弱的热度和昏暗的光亮。 将小姑娘安顿在一处较为干净的明显有人躺过的地方,傅司简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些药,挑了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递给顾灼:“先把这个吃了,退热。” 顾灼听话地接过来放进嘴里,她自然知晓自己发了高热。 其实,若不是因为这高热让她浑身乏力,她是想今日自己寻路下山的。 她静静看着傅司简将火堆拨得更拢了些,听见他说:“我出去找些树枝,你别乱动。” 顾灼点点头。 小姑娘这副乖巧模样还是很少见的,傅司简疼惜更甚,他知晓她身上不好受。 摸了摸她的脸,方才在外面被吹得冰凉的脸慢慢回温,傅司简放下手出去了。 看着男人出去的背影,顾灼就如他所说那样没有乱动。 她现在思绪有些迟钝,许是高热真的严重到让她再无精神去想任何事,也或许是见着他便不自觉地依赖,笃定他会安排好一切,会将她平安无事地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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