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心中略闪过失望,不可否认,她今日紧赶慢赶地来坤宁宫请安,也抱了分看戏的心思,昨日两道圣旨同下,她真想知晓,何修仪能否像昨日一般高傲? 太后将要回宫,皇后有很多事要忙,请安散得很快。 午时烈阳晒人,顾晗没有心思在外逗留,直接回了长春轩,没有多久,坤宁宫就送来了赏赐,紧跟着,其余妃嫔的贺礼也陆陆续续送进长春轩。 贺她升位。 贺礼基本都是用穿用戴的物件,很少有入口的东西,顾晗着重看向翊安宫送来的那个琉璃花瓶,花瓶呈紫红色,做工精细,一瞧就甚为贵重。 可让顾晗注意到这个花瓶的,却并非这些原因,她看着瓶口的花纹,一时有些分不清那就究竟是牡丹还是芍药,可不论是什么,都可以从其中窥探些淑妃的野心。 玖思顺着主子视线看去,顿时满眼惊艳:“这花瓶真好看,御花园中芍药开得正好,明日奴婢就去采摘些回来,刚好用上。” 顾晗轻拧了拧细眉,须臾,推开花瓶: “记录在册,收进库房中。” 玖思一愣,有些迟疑:“不摆在殿中吗?” 顾晗眸色稍深,她轻垂下眼睑,温声说: “这般贵重的物件,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玖思不傻,一听主子这么说,就知晓她有自己的用意,不然主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一个花瓶而已,做工再精细,也不值当主子这般小心。 和翊安宫送的贺礼相比,娴泠宫就很中规中矩,一个瓷玉花瓶,算不得多精贵,可顾晗不得不深思,两宫同时皆送花瓶,是恰好还是有意? 但不论如何,翊安宫送来的花瓶她没有用,娴泠宫的自然也不会用。 顾晗没有一一看下去,让玖念全部记录在册,送进库房中。 半晌,玖念回来道:“除了何修仪,其余宫中都送来了贺礼。” 如今朝阳宫和长春轩的关系,哪怕何修仪送来了贺礼,顾晗也不可能用上。 所有,顾晗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论后宫再有多少热闹,妃嫔的重点向来都是皇上,然而自从顾晗升位后,皇上一连数日都没有进后宫,顿时间,后妃都蔫了下来,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了。 皇上不进后宫,何修仪告假,自进宫起,顾晗终于过上一段轻松的日子。 朝阳宫中。 容玲推开楹窗,遥遥地就听见正殿中的动静,有宫人捂着脸颊,泪眼婆娑地跑出来,手中还拎着打扫工具。 离得这么远,容玲都打了个寒颤,这些日子,正殿一直这般闹腾,害得容玲只敢待在宫殿中,生怕一出去,就招了何修仪的眼。 容玲闷闷地喝了口茶水: “也不知何时才能消停。” 宫人小久刚去中省殿领了这个月的冰,摆在冰盆中,在一旁轻轻摇着圆扇,殿内顿时升了一股凉意,甚是舒适。 宝林的份例少,用冰也很节省,多亏了长春轩偶尔匀些过来,这个夏日倒也不难过。 小久听见主子的话,眼神一闪,压低了声: “奴婢从中省殿回来时,好像听见中省殿那边也有些不满。” 这何修仪近段时间碎的玉器不少,她是一宫主位,中省殿少不得要给她添上,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惹了中省殿的不满? 小久不解,修仪娘娘这是作什么,惹恼了中省殿,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种不敬的话,小久是不敢说的。 不过容玲也能猜到些许,她低声轻哼:“半月前,那位派人去中省殿要人,没能如意,这段时间可不就变着法子为难中省殿的人?” 要容玲说,她当真看不懂何修仪这番操作。 她无宠无子的,如今就一个位份能让人高看她一眼,但若一直这么作下去,中省殿那边没了耐心,最终倒霉的,不还是何修仪自己? 就在这时,容玲觑见中省殿的人又来了,离得远,她看不清人,只隐约觉得为首的那位公公和旁人似有些不一样,可容玲又说不出什么不同。 等中省殿的人进了正殿,容玲才琢磨出些味来,就仿若曾经她在那些世家公子身上看见的风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容玲自己就觉得很无厘头,她摇了摇头,将楹窗合拢,一个奴才罢了,哪当得风骨这般高的评价。 待进了八月,宫中明显热闹了起来。 玖念不知从何处折了不少桂花,就挂在长春轩殿中,她心思巧,只稍许挂了几枝,不会让殿内格局改变,但一进来,就满室桂花香。 这日,顾晗如常在请安结束后,准备回宫,却被一人从后方撞上,力道之大,让顾晗一个踉跄,顿时朝前栽去,宫人一阵惊呼。 顾晗看着眼前的台阶,心脏也停了一瞬,情急之下,她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顿时滚落到一旁的花丛中,膝盖处传来一阵疼痛,顾晗倒抽了口冷气。 宫人忙手忙脚地将顾晗扶起来,顾晗低头看去,才知晓,是膝盖磕在了鹅卵石路上,怪不得生疼。 滚进花丛中,浑身狼狈,可未曾栽在台阶上,已经是万幸。 顾晗难得冷下脸,她抬头看向冲撞她的人,有些眼生,她倏然砰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拘谨害怕,顾晗什么话都还未说,她眼泪就扑棱棱地往下掉: “嫔妾并非有意冲撞,还请顾美人息怒!” 小方子凑近,压低声道:“这是刘宝林。” 新入宫的妃嫔中也有刘姓,却没有宝林位份,所以这人是跟着皇上从旧邸升上来的妃嫔,在宫中至少待了三年。 刘宝林还在哭哭啼啼,不消须臾,就引来了很多人。 顾晗冷眼看着她的作态,一个在宫中这么久的人,会如此鲁莽?甚至避开了她的宫人,直接冲撞上她?尤其顾晗想起适才刘宝林的力道,若顾晗没有在紧要关头反应过来,如今,她岂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 顾晗自入宫,就一直没有发过脾气,总挂着温温柔柔的笑,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个泥性子。 倏然,有人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晗抬眸看去,是林贵嫔,她今日不知为何逗留在御花园,至今都未回宫,连平日中的那抬仪仗都不见踪影,被宫人扶着走过来,扫了眼情形。 林贵嫔轻蹙细眉,有些心疼道:“瞧这可怜见的,顾美人,不知刘宝林犯了什么错,叫你生了这么大的恼意?” 顾晗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她服身行礼,但在弯腰的那一刹,倏然跌倒在地,脸色稍白,玖念惊呼一声,林贵嫔脸上的心疼有些维持不下去。 顾晗拽着玖念,咬唇费力地想要站起来,却因膝处的疼痛而无力,可饶是如此,她依旧脊背挺得笔直,她只堪堪垂眸: “既林贵嫔觉得她可怜,嫔妾自不会责怪她。” 林贵嫔脸色稍僵,一个宝林和她有甚关系,什么叫做她觉得刘宝林可怜? 不等林贵嫔继续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三道击掌声,在场的妃嫔脸色皆是一变,遂顿,都染上一抹惊喜,哪怕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刘宝林都是如此。 顾晗几不可察地瞥过刘宝林,若说刘宝林不是故意的,顾晗根本不信,就不知刘宝林究竟哪来这么大的胆? 顾晗轻垂下眼睑,眉梢处稍凉。 等圣驾临近时,她和众人一般如常地行礼,没有做任何的小动作,可她衣裙沾了草叶,浑身狼狈,膝处的疼痛稍有影响,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至少,陆煜一眼就看见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陆煜: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第23章 圣驾本是要去翊安宫的,但半途中,陆煜还是下了銮仗,稍颔首: “都起吧。” 玖念用力扶了一把,顾晗才借力起了身,她没有装模作样地故作凄惨,陆煜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他淡淡地问: “都聚在一起作甚?” 顾晗轻垂下眼睑,在场妃嫔中,林贵嫔位份比她要高,所以顾晗没有抢先回话。 可有人却不甚自觉,顾晗听见一道闷声,抬眼看去,就觑见刘宝林的眼泪就似不要钱一样拼命掉,她抽抽噎噎地说:“还请皇上作主,嫔妾并非有意冲撞顾美人的。” 后宫妃嫔没有丑痕的,刘宝林也生得娇俏,她比顾晗年长几岁,但穿得粉嫩,又哭成这般,怎一个可怜了得? 玖念听得直皱眉,气得就要上前反驳,顾晗不动声色地拦了她一下。 林贵嫔眉眼中隐晦地闪过一抹冷意,刘宝林在后宫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如今好不容易得见圣上,可不就想出头,但这般无视旁人的举动,也让林贵嫔心中生了分不喜。 她语气柔柔地叹了声:“嫔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刘宝林哭得可怜。” 对刘宝林的确不喜,但林贵嫔终究不是傻子,顾晗和刘宝林相较而言,谁对她来说更具有威胁,一目了然。 她话中有失公允,明显私心偏袒,但谁也挑不出错来,毕竟她来得晚,什么都没有瞧见。 二人说话期间,顾晗一直垂眸不语,闻言,也只稍抿紧唇瓣,陆煜朝她看去,也只见女子紧攥了手帕,浑身似紧绷,却不作反驳。 但那身狼狈终究碍眼,陆煜抬了抬手,指向玖念: “你来说。” 众人脸色稍变,顾晗也怔愣下,抬眸看向皇上,似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玖念砰一下跪在地上:“求皇上明鉴!刘宝林忽然从后面冲过来,直直朝美人撞去,若非美人紧要关头闪躲了下,哪还能站在这里同皇上请安?!刘宝林口口声声说她是无意,怎么就这么巧地避开了其余宫人?” “美人刚被扶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刘宝林就跪着哭哭啼啼,好似美人如何迫害了她般,还请皇上替美人作主!” 刘宝林脸色倏然煞白,她慌张地否认:“嫔妾没有!嫔妾和顾美人无冤无仇,无故冲撞顾美人作甚?!” 若非怕给主子招惹祸端,玖念恨不得啐刘宝林一口吐沫星子,不论她是不是有意,但后续行为都是在故意恶心主子。 陆煜扫向顾晗身侧的台阶,和脚下铺满鹅卵石的小径,顿时对这宫人口中的凶险了然。 林贵嫔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忽然插话,犹犹豫豫地: “如此听来,刘宝林的确是无意的。” 顾晗对林贵嫔倏然生了不耐,此事本和林贵嫔无关,许是想要在她们面前卖弄一下位份,一直在其中叽叽喳喳,平白惹人厌烦。 “不知出了何事,让刘宝林失了分寸,行走间连路都不注意?” 后宫妃嫔都很注重仪态,怕冲撞了贵人,恨不得走三步停一下,哪怕是转角处想撞上都难。 刘宝林眼神稍有些闪躲,一时回答不上来,半晌才憋出一句:“嫔妾只是着急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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