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似宁神香之类,皆有安神的作用,但以己度人,熏香这些东西上太容易做手脚,顾晗不希望自己在这些细节有疏忽大意。 长春轩中的小动作,无人知晓,但长春轩外,早就有些人心浮动。 余才人这几日请安时,都颇冷着几分脸,有人不耐她这副模样,请安散后,不由得嘲讽: “果然人和人就不得相比,一旦有了比较,这差距也就跟着体现出来了。” 若顾晗在这里,一听声音,就能认出这人,正是袁才人,那日皇后的惩罚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只是袁才人难免对害她受了罚的余才人生了暗恨。 余才人冷冷觑了她一眼,根本不作搭理她,转身就离开。 袁才人挑眉,有些惊讶她今日这么沉得住气,撇了撇嘴,觉得无聊,小声嘀咕: “这么轻易就走了,真不像她的为人。” 陈嫔路过她时,将这话听见耳中,眼神稍闪,不着痕迹地朝余才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袁才人敢对余才人不客气,但对同样有个皇子的陈嫔,却显得拘束了些,这是往来三年对陈嫔的忌惮所致,但陈嫔倒底不如从前,袁才人不自在地觑了她眼,就利落地带着宫人离开。 另一侧,在御花园旁。 不知何时,余才人和容宝林竟一道而行,往日很少有人注意到,重辉宫居然和朝阳宫同路。 容宝林见到余才人在她身边停下时,她也有些惊讶,低眉顺眼地请安后,余才人并未离开,而是忽然携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 经过周美人一事,容宝林对旁人碰她都生了抵触,下意识地就要挪开脸,然而余才人的话却让她顿住: “倒的确有几分像。” 余才人的视线落在周美人的眉眼间,须臾,她松开了手。 可惜,只是形似,神韵上却是差了不少。 其实那日万寿节,容宝林就知道她在宫中如同一个笑话,她只想当作听不懂余才人的话: “才人在说什么,嫔妾听不懂。” 余才人冷笑一声,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遍,讽刺道:“万寿节后,你就不再刻意学她穿衣装扮,但你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吗?” 那日顾姐姐的眼神浮现在脑海中,容宝林脸色倏然煞白,半晌,她抬头警惕地看向余才人: “你想说什么?!” 余才人特意和她说这些话,不可能没有目的。 她话音甫落,余才人就轻飘飘地说:“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皇上的确喜欢昭贵嫔,可惜,昭贵嫔如今有孕,将近十个月不能侍寝。” 她凑近了容宝林,压低了声音,但话中含义对于容宝林来说,根本不亚于蛊惑般: “你要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容宝林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她眼神变化,但很快,她又垂下眼眸,堪声:“嫔妾不知余才人在说什么。” 不懂吗? 余才人几不可察地睨了容宝林,可不见得。 若容宝林当真对昭贵嫔有底线,就不会选择这么一个恶心昭贵嫔的方式来争宠,既然她做都做了,岂会放过如今这个摆在眼前的机会? 余才人根本没将容宝林的口是心非当一回事,她随意道: “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推容宝林得宠? 这根本不是余才人要做的事情,她只是不平! 在她有孕期间,皇上用顾晗保护皇嗣为由,给顾晗晋了位份,而真正怀了皇嗣的她,却被皇上忽视到一旁。 如今,顾晗有孕,消息刚传来,皇上就迫不及待地给顾晗升了位份。 宫中有孕妃嫔稀少,前后刚好是她和顾晗,如同对比鲜明立在后妃眼前,如何不让旁人有色眼神落在她身上? 余才人想问皇上,为何待她如此不公?! 她找不到答案,也无法怪到皇上身上,只能将满腔的怨恨和不满推在顾晗身上,余才人眼中闪过一抹讽刺。 也不知在昭贵嫔知晓,她含辛茹苦地替皇上养育皇嗣,而后宫却出现一名她的替身时,她心中会是如何想法? 余才人承认,她就只是想要恶心昭贵嫔。 容宝林只是第一步棋,这后宫中,真正和顾晗有几分相似的,可远不是容宝林。 余才人抬头直视前方,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恶意。 * 傍晚,长春轩中宫墙四角都亮着莲灯,莲灯些许黯淡,但仍可让宫人看清眼前的路。 小方子在上游廊前,蹭了蹭鞋底,将鞋底的灰尘蹭去大半后,才迈上游廊,掀帘进了殿内,殿内少了香炉摆件,显得空旷了些,皇上得知后,就派人送来一面六扇屏风,上面绣着竹林立于溪纹样,瞧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赵嬷嬷毕竟年龄大了,晚膳后,顾晗就让赵嬷嬷去休息了,赵嬷嬷有分寸,并不曾拒绝。 小方子进殿时,殿内只有玖思在叽叽喳喳地和主子说着话,他一进来,就给四周宫人使了个眼神,顾晗几不可察地挑眉,待四周宫人退下时,她也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 小方子低声禀告:“今日请安后,余才人似乎有意想让容宝林继续效仿主子争宠。” 他将余才人的话一五一十地道出,就好似亲耳听见了一样。 顾晗也不由得惊讶: “你怎么知晓得这么清楚?” 说起这个,小方子就不得不有些得意,他压低了声,简单地说了句:“新妃入宫前,所有的宫殿名单都会送到中省殿,让中省殿往各宫殿安排人手。” 那些有主的宫殿,他们不好安插人手,但后来进宫的新妃宫中,总会有几个他相识的人。 尤其是余才人,荣粹殿的宫人不知换了几遭,身边除了夏巧,几乎再无余才人的亲信,至少今日跟着余才人去请安的人,就是小方子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顾晗解了疑惑,终于将心神放在小方子带来的消息上,她脸上的情绪寡淡了些,所有的好心情尽数被破坏。 玖思直接骂出了声: “这些人当真一点脸皮子都不要了!” 顾晗烦躁地摆手打断了她,须臾,她轻垂下眼睑,凉声说: “给中省殿传个话,容宝林进宫以来,所穿着都太素淡了些,日后给挽夕殿送去的份例,多衬着些她如今的年龄。” 刚及笄的姑娘,该衬什么色,中省殿的人必然有数。 只要一想到有人想借她的模样争宠,顾晗心中就格外膈应,顾晗懒得等容宝林的选择,她直接断了容宝林学她的路,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容宝林一事很好解决,玖念拧眉低声: “余才人起了这等恶心人的心思,难道我们就拿她没有办法吗?” 话落,玖念就见主子扯出一抹冷笑:“叶修容的身子如何了?” 万寿节,余才人和叶修容相撞,余才人什么事都没有,倒是叶修容从仪仗上摔下来,躺在宫中至今未曾出来。 顾晗不信叶修容心中一点都不怀疑余才人。 顾晗看向小方子,眼眸中情绪不明,她平静地说:“听说叶修容近日喝药不断,不论如何,我要你不着痕迹地拿到她的药方。” 小方子一怔,和玖念对视一眼,皆有些纳闷,分明是在说余才人,为何会扯到叶修容身上? 但二人皆没有发问,小方子郑重地点头: “主子放心,奴才会办妥的。” 玖思心直口快,将二人的疑惑问了出来:“主子要叶修容的药方做什么?” 谁知,她话出口,主子直接将视线转向了她,点着她的额头,勾了一抹笑: “我能做什么,就看你在府中跟着玖儿学了多少了。” 玖思一头雾水,反倒是玖念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五月初,各宫要领份例,小久和往常一样赶去中省殿,五月算夏季,各宫中都可领两匹绸缎,小久心情复杂,但她记着主子的吩咐,挑选绸缎时,刚要挑其中一匹浅色的绸缎,就被中省殿的人拦住: “小久姑娘,这些绸缎可能不能让你挑了。” 小久不解地看过去:“往常不都是可以任意挑的吗?” 哪怕这些绸缎布料在宫外都是买不到的好料子,但在宫中,也是要分个层次的,每个位份皆不同,也有那格外受宠的,中省殿会格外孝敬,但同等布料,让各宫挑个色还是可以的。 那小公公笑得不卑不亢,直接指着其中几匹布料,说: “具体的,奴才也不知,但公公吩咐了,若小久姑娘来了,这个月份的绸缎份例就让小久姑娘从这些中挑选。” 小久打眼一瞧,那些布料皆是青青紫紫,粉黄嫩绿的,都很合适自家主子这个年龄。 但唯独,和主子想要的不同。
第70章 长春轩每月领份例的人一贯都是小方子,但这次,玖思主动提及要接这份差事,明摆着是要看戏,还说得冠冕堂皇,顾晗和玖念都未曾拆穿她,就任由她去了。 玖思刚进中省殿,就被中省殿的小奴才发现,昭贵嫔是宫中的得意人,连待长春轩的奴才在外都会捧着些,小奴才忙堆着笑上前: “哎呦,今日怎么会是玖思姐姐亲自来了,外间热,姐姐快进来。” 说着话,小奴才挑起了殿门前的提花帘,一股子凉意钻出来。 小久正左右为难时,就听见了这一句,她神色变了几分,有些隐晦地难堪,她转头朝殿门口前看去,刚好玖思被簇拥着进来,和她处境不说天差地别,但待遇上的区别很明显就可以看得出来。 昭贵嫔有孕,又得圣上宠爱,自家主子处境尴尬,这些区别都是不可避免的。 小久看得明白,所以,心中也不会不平衡。 她只是在玖思视线看过来前,压低了头躲避掉玖思的视线,她知晓自家主子想要做什么,才会这般局促,她还记得,以前常会和玖思碰面,皆是玖思奉了昭贵嫔的命令,给挽夕殿送东西过去。 越这般,小久越不敢面对长春轩的人。 但她有心躲闪,不代表玖思乐意轻易放过她,玖思朝小久的方向看了眼,问身边的小公公:“公公,这是怎么了?” 看似小声地只和小公公交谈,但实际上,整个殿内都可以听清她的话,小公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当即尴尬地笑: “前些日子,昭贵嫔让人来说,叫咱们给容宝林衬她年龄的锦缎衣裳,可这小久似有些犹豫,才停驻了这么久。” 话落,小公公不知其中官司,心中不禁觉得挽夕殿有些不识好歹,他打眼一瞧,那些锦缎布料可比小久选的那些要鲜嫩得多,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若非昭贵嫔提前有嘱咐,哪轮得到小久挑剔。 殊不知,他这句话落下后,带给小久是如何的惊讶,小久脸上直接褪尽了血色,她堪堪抬头,恰好对上玖思的视线,玖思眼神很冷,带这几分愤恨,小久极为难堪地别开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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