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朕?” “君子一言九鼎,臣妾哪里舍得眼睁睁看着您违背许诺。” …… 这话几乎一瞬间挑起了男人的怒火,边疆战事吃紧,他不日便要御驾亲征。如果有选择,他怎会用这样的法子。 她不好好呆在中宫,跑到勤政殿说上这些有什么用? “你真是疯了。”他眼里的冷漠和厌弃几乎是不加掩饰。 美人笑了一声,她想起亲族的惨状,她记得母亲抱着她拼命地跑。地上的石子硌破了她们的肌肤,哪怕口中充满了锈气也不能停下。 何其无辜! 楚凭岚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年少时就听见他答应过,一次次一遍遍告诉她,凤命绝非注定,这只是当权者利益权衡的把戏。 她没有错,错的是编造谎言的人。 这些是他亲口说的…… 可是如今他登基为帝,第一件事便还是用它来操控人心吗……那那些曾经的许诺,情意迷乱时的誓言,又算什么? “你答应过我……” “你亲口答应过我,不会再让无辜的人因为荒谬的谎言丧命。” 她声音带着哭腔和痛苦:“楚凭岚,你答应过的。” 她抖着手,从仰视的角度抓住他的靴子,她眼底是祈求。 茶盏四溅。 碎片在青石的殿砖上滑了很远,撞在了墙角。 “如果你收起这种无用的善心,你不会落入今天的境地!”男人话一出口,正间勤政殿陷入了无限的寂静中。 “哈……”她好像反应了一下。 楚凭岚说的是对的。 如果她不是因为痛恨楚凭萧用人血供奉经书,便不会费尽心机地助他登基。更不会失去全部,连自己的孩子也没能保住性命。 如果她不是为昭国人求一线希望,也不会离开国寺谋求出路。 可最不该的, 是一次次无用的善心收留那个重伤的皇子,所以有了今日的孽缘。 ——原来,我所有无谓的挣扎落在你眼中是那么可笑。 是不是我所有的选择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是不是我合该像一只木偶傀儡一般,如你心意一般活着。 小腹不停地隐痛着,就好像提醒她是怎么一点点在空无一人的别院中流尽了血。 “是呀,都是我咎由自取。”她的泪已经流尽了,连声音都毫无波澜。 楚凭岚皱了下眉,想让德庆送她离开。 挽禾看着他冷漠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美好是多么可笑。原来她除了一张脸、一颗痣,没有丝毫被他承认。 原来她只是借着别人的光,像墙角的小草一般拼命温暖着自己。她以为她的生命因此有了颜色,可是落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场笑话。 生不由己,身不由己。 笑也轻微,痛也轻微。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吵着。 那个名字在她的唇齿间流连一遍,刺的她全部五脏六腑都在痛。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美人落了一滴泪,她问:“如果是陈秉月呢?” 她看到男人瞬间变化的神情,他骨节分明的手暴起了青筋。 她问:“你的心爱之人因此而死,难道你要走上你最恨的路吗?楚凭岚你回答我!” 她的声音因为颤抖有些尖利,每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割破的不仅是楚凭岚的心,还有她自己的。 “……陛下,你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她的样子你不会自责么,还是说你忘了,是您的父皇亲手逼死了她!” 男人用靴子勾起了她的下巴。 “朕从前不知道,皇后的嘴可真伶俐。” 粗糙的军靴蹭过娇嫩的皮肤,留下让人胆寒的狰狞红痕。她在发抖,但是她一直盯着楚凭岚的眼睛,她想求一个答案。 她自取其辱一般,去寻一个结果。 “可惜,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帝王笑了一声,看着她瞬间绝望透顶的眸子。 美人被掐住脖子,肺中的空气在一点点散去,她因痛苦而产生的泪不停地落下来。但是没有人在意。 这是她年少时唯一的幻梦,如今,梦醒了。 …… 勤政殿的门打开,神色冷峻的男人从中走出,头也不回地离开。殿内的地上跪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似乎在笑。 “来人,送皇后娘娘去见淑妃!” 德庆吓得手抖,却听见帝王愤怒的声音。 “她找死。” “朕成全她。” 「林奇大人,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给您带了一封信。若是您随军出征,等到天祭之后麻烦亲自交由陛下。」 「陈大人,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出宫给您带了一句话。劳烦您等到天祭之后广而告之。」 楚凭岚,这一次是我算计了你。
第27章 林奇行至半途下马掬了捧水, 他盯着溪流里自己熬红的眼睛,神色有些木然。战马不知道主人心中在想什么,向前走了一步低下了细长的脖子。 枣红色的马落在水里, 随着喝水的动作影子一圈圈地破碎。林奇看到了马背上的软垫, 曾经那人亲手做的上面针脚裂的太狠, 他无奈之下只能换了下来。 一向忠心的将军有些复杂地向主帐望去。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都不能开门!」 提到陈家女,陛下是气疯了痛狠了才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这话有多残忍,连德庆都不敢抬头,可是落在那人耳中,她只是笑。 恐怕当真是失望至极了。 可是从勤政殿走到长街,短短五十步路,圣上又好像疲惫了些。声音也不似最开始的那般振振有词,带着沉闷。 「务必盯着皇后, 保证匕首在她自己手中。」 林奇看着他僵硬的背影, 有些话下人说外人做都会歪曲了意思。他故意跪下请陛下直言清楚,“匕首握在手里”是指一定要用皇后娘娘的血吗? …… 「只要她低头,她还是皇后。」 青年帝王哪里看不懂他这浅薄的心思, 根本不可能理会, 可是到底松了口留下一句话,只要她狠下心来亲手杀了自幼一同长大的侍女——前尘一笔勾销。 平儿背主忘恩, 旁人若是得了亲自报仇的机会恐怕恨不得扑上去一雪前耻。 可是挽禾…… 林奇苦笑, 也许这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选择, 落在那个人身上, 也许就是走投无路别无可选的绝境。 圣上之心, 当真能凉薄至此? 林奇用那把捧起来的水擦了脸, 水珠晶亮柔和了他满是肃杀之气的眉眼。行军多日料理了不少的细作, 他又惊又怒地发现泱泱大国几乎要让蛀虫腐蚀殆尽。 圣上临危亲征,走错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 他一个将军尚且觉得前路危机四伏,对于那高位之人恐怕更要难上百倍。天祭是民意,是战时最不能违抗的东西。 林奇低头时,身侧的马儿向后倒退了两步,仰脖子的时候缰绳牵扯到了男人的腰带,衣袍松垮间一封信从中掉在了水中。虽然只是湿透了边角,他还是焦急地用袖子加在其中不停地按。 薄薄的信纸哪里能抵得住这样压,眼见着其中的墨痕就要浅浅晕开看不真切,成了乌黑乌黑的一大团。 林奇四周环顾了下,一咬牙,在心中对娘娘道了句歉。 ——只是拆了封,不会偷看。 临走时中宫的侍婢特意嘱咐过,只有等天祭之后才能交给圣上,想必娘娘一定在其中写了情深意重的剖白…… 也许等这些沉疴过去,帝后二人顾念着曾经的年少时光便能和好如初。 他的手顿住了。 信纸被水粘在了一起其中只写了潦草一行字,打开的瞬间便全然撞进了人的眼睛。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男人舞刀弄枪的手抖的不行,他几乎是跌撞着往帐中跑去。 娘娘……从来就没能想过活下来。 这信里一句无关情爱,一句无关楚凭岚,没有悔过没有哀怨没有责骂。甚至她连那些她如数家珍细细珍藏的故事也没有写进来。 什么都没有。 她用冰冷、平静、甚至漠然的口吻仿照着史书给自己做了评述。 【齐王肆行暴虐,百姓哀怨。寻历一年,楚王伐齐。新皇后乃昭国遗孤,祭天保大楚将士平安而归。愿,天佑楚昭。】 她用四十二个字算计了所有人。 挽禾要用她的命证明楚王一直知晓她的身世来历,她不仅是以皇后的身份上的天祭台,她同时用自己昭国人的血将族人和楚国的兴衰绑在了一起。 若是得胜,楚王绝不能薄待昭国之人。 她早在知晓祭祀一事时就做好了决断,在缘分散去心灰意冷之际,她求的再不是他回头一点怜惜。 林奇仰着头,忘了骑马,只恨自己跑的不够快。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主帐将信塞到了楚凭岚的手里。 …… 石室冰冷幽暗。 两个人坐在对角,鸦雀无声。 在最初的两日中平儿幻想过她会给她求情,可是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也来到了此处。看守的人说皇后触怒了陛下,因此才会落入这个境地。 她有些不懂。 “你怨我吗?”第一天的时候,她问了这么一句话。 “怨。”平儿自知没趣,就不问挽禾了。 “你爱他吗?” “我爱的是寻涪历年的四殿下。” “这有什么分别?” “……” 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他,温润如玉是他,机关算尽也是他。有什么分别呢? 挽禾被问住了,坐在那里很久也没动过。 第二日的晚上她烧了起来。小月后这番折腾,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她靠着那堵冰冷的石壁,青苔上落下来一点水,冰冰凉凉的。 平儿还在问,问她后不后悔,问她恨不恨。 她听不太清楚,也不太想回答了。 可能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只是觉得很累,走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太辛苦了。 “你会杀了我吗?然后便能出去……” “……” 平儿咬住指尖,含糊不清地问。她也许很害怕,但是并不后悔。嫁给楚凭岚是她一手设计的,从始至终她要的只是那片刻的荣华。 只是如今迷雾散去,插在翅膀中的锦缎被人发现是凤凰的伪装,所以打回了原型。 这本就是她欠挽禾的,若对方真的动手,她不会埋怨。 ……其实还是有一点埋怨。 但也不会太埋怨。 她已经浑浑噩噩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她觉得她的怨气不够化成厉鬼,所以现在有些绝望地缩在原地。 而角落另一边的美人已经因为高热而昏沉。 后半夜的时候,挽禾发现暖和了一点,平儿将罩裙脱下来盖在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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