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朔北小姑娘立马收了笑容不敢出声。 沈鸢想对义正言辞的撒吉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步行回去,沈鸢走在前面,低头思索。 “撒吉。”她还是开口:“扎那今天说了一些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撒吉走上来俯身:“娘娘您说。” “他说让我别落到他手上,若落到他手上,他一定不会要我活…”沈鸢停步转身面对撒吉:“可我想不明白,我怎会落在他手上…他说的意思,分明是…” 沈鸢拧着眉,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是扎那的表情,扎那的语气,分明是在说她有朝一日也许会成为他的女人! 撒吉垂下眉目始终声调平稳看不出慌乱惊诧:“娘娘请安心,只要汗王在,只要汗王膝下有子,他不会接近您的。” 只要汗王在,只要岱钦还活着。 “那要汗王不在,又或者…膝下无子呢?”沈鸢问。 若在大周的地界,这句话几乎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诅咒帝王,犯了大不敬! 但沈鸢还是当着这个岱钦派来的嬷嬷的面大着胆子问。 “则弟及。”撒吉低着眼睛平静地用汉语给出答案。 兄死弟及,在中原指的是继承王位家业,可在这里,还多了一层含义:哥哥的女人也会被弟弟收纳。 平地惊雷。 “你是说…” “是。” 沈鸢愣住,她没想到,朔北竟然会有这样的传统。这在中原,几乎是违背人伦的事情,这对汉人女子来说是天大的侮辱,是任何女人宁愿死都不会接受的事! 跟在后面的玉姿听到两人这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对话,还是一头雾水。只她看到沈鸢此刻煞白的脸,觉出不妙,抢先一步扶住沈鸢。 “娘娘不必太担忧。”撒吉道:“汗王正值鼎盛之年。” 只沈鸢心里还是要炸开了。 沈鸢抓住玉姿的手让自己平静少许,望向撒吉。“真的只有这一种结局吗?”她问。 “除非您的母国愿意带您回去,否则没有别的出路。”撒吉自始至终俯身半垂眼帘不去回应她的目光。 失去丈夫的嫔妃们大多只有一个出路,就是收起眼泪卖力讨好下一任丈夫。只沈鸢较她们不同,她有母国,她的母国可以派出使臣向新王讨回她。凭这一点,沈鸢就比她们多了一条出路。 可…真到了那时,大周的使臣真的会来吗? 沈鸢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皇帝像送一件礼物一般将自己送过来,皇后像看一只替罪羔羊一般幸灾乐祸地为她送行,独孤侯告诉她要忍耐,就连她的父王都叮嘱她要坚持… 还有别的出路吗? 她的下半生早就注定要禁锢在草原上了啊,她早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沈鸢垂下头,沉闷悠长地叹息。 撒吉还是面如平湖,她安慰沈鸢:“娘娘不必为将来不确定的事情所扰。” 撒吉活了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识过,草原上无数次的动荡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只要着重当下,因将来会怎样,谁都说不准。 这个岁月磨砺出来的道理对沈鸢来说还太遥远,但沈鸢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与拒绝后,还是选择了接受。 也许她不应该想那么多,岱钦尚年轻,也早晚会有继承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令扎那轻而易举地上位。 “回去吧。”沈鸢抬起脸转身提步,决心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会挺过来的,就像她嫁给岱钦后一样挺了过来。 岱钦处理了一日政务,披星戴月地行走在草地上,行至卧帐,守卫掀开帐帘,昏黄的烛光透出来。 烛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小跑到门口俯视迎接他,抬起脸,撩起眼皮,盈盈含情双眸映入他的眼。 他微微失神。 伸出手绕过沈鸢的肩头触到她脑后的长辫,将它拉到了沈鸢身前,指尖轻轻抚过发带。 “是撒吉给你梳的?”他问,声调却还沉稳。 沈鸢颔首,问:“汗王觉得好看吗?” 岱钦凝视她,只是回答:“和之前不一样。” 岱钦的印象中,沈鸢总是梳着中原的发饰,别致松软的发髻上几处头饰点缀得刚刚好,令她婉约又含蓄,像笼了一层面纱,和中原文化一样神秘引人畅想。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星眸贝齿,爽如秋隼,像是面纱揭去,面容五官初次破开迷雾清晰明亮地呈现。 他不知道到底哪种装扮更美,只是目光停在她身上便挪不开了。 沈鸢微微一笑,转身去给岱钦倒了一杯马奶酒。 腰身被轻轻握住,她身子一歪,坐到了岱钦怀里。 沈鸢驾轻就熟地将头枕在岱钦的肩上。岱钦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发间,又移到她的颈间。沈鸢顺从地保持不动,脸歪向一边靠着岱钦肩头,出神地望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思绪已随着烛光涣散。 “你来了这里,还保持着故乡的穿着,骨子里就还是故乡的人。只有换上我们的衣服,才算是真正的朔北人。”岱钦对她说道,语气惬意又餍足。 沈鸢点头:“妾以后就换上这里的衣裳,从家乡带来的衣物只当个念想。” 岱钦道:“你既然安心在我朔北,朔北的子民必要尊敬你爱戴你,如有对你不敬的,大可告诉我,由我处置。” 沈鸢心不在焉地点头,还望着烛火出神。 这次岱钦没轻易放过她。她的脸被岱钦转了过来与他相对。 “可有人对你不敬?你可告诉我。”他的目光定在沈鸢脸上,带着询问的神情。 沈鸢收回刚才的漫不经心,程式化的应付转换为面对面的专注,她失焦的眸子继而找到了焦点。 岱钦的眉眼浓重,敛容正色的样子显得极具威慑,叫人不敢怠慢。 沈鸢想到了今天扎那的出言不逊。 扎那欲抢夺他的妾奴,又出言挑衅他的妃。他刚回来时,她并不想提及此事,是因为扎那终是他的兄弟,他绝不会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伤害他们的兄弟感情。既如此,她又何必说? 但此刻他轻捏她的下颌,认真地注视她,询问的语气十分郑重。 “你可告诉我,有什么说什么。”岱钦说,要消除她的顾虑。 沈鸢眼眸渐渐睁大,她疑惑着问:“可是有人和您说了什么?” 岱钦不置可否:“你可以自己告诉我。” 沈鸢明白了,若不是扎那去告了状,那就只能是撒吉禀报了岱钦。撒吉毕竟是岱钦派来的,除了照顾沈鸢还行监视之责,今天的事岱钦一定是知道了。 只他询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只求您。”沈鸢收拢的小拳头抵在岱钦的大氅上,她低着脸轻声细语地求他。 “只求您不要迁怒竟珠她们,她们并非有意。” 抱着沈鸢的岱钦突然有一刻愣神。 “你为什么要求我不要迁怒?” 为什么,会是来求他? 作者有话说: 再次新年快乐~ 另外,一更新就掉收藏还是有点难过,请大家手下留情(*/?\*)捂脸
第19章 安抚 撒吉是岱钦派到沈鸢那儿去的,沈鸢身边出的大事她都会向上禀告。今天议事结束后,撒吉前来求见将扎那的事情说给岱钦。 岱钦原以为,小王妃见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件事,但她却若无其事只字不提。所以才有了他的主动问话。 只是他不明白沈鸢此刻的回应。 岱钦注视她,眉心因为疑惑不解收拢起来,拉扯剑眉斜飞凸显精亮双眸,威严冷峻更添几分。 这副样子让怀里的沈鸢放低了声音:“妾以为您是因为卓雅哈她们冲撞了扎那,想要惩处她们。”她请求岱钦:“她们并非有意,撒吉也已经教训过她们,不会再有下次。” 岱钦沉默少许,回应:“我不会责怪她们,你可安心。”他盯着沈鸢,脸色说不出的阴沉:“还有呢?” 还有什么?沈鸢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特地问她,她自问没有做出任何不当之举。 “妾只是去救卓雅哈,其余的什么都没做过。”沈鸢解释道,挺直了被岱钦环抱着的腰身,在他怀里坐正。 岱钦微垂眼睑又沉默,沈鸢离他好近,能察觉到他的鼻息喷/射震得胡须都在发颤。 她以为他要发怒,身子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战,脊背僵直起来。 环抱腰间的手臂向内一收,沈鸢被再次推近岱钦,鼻尖几乎相触两对眼睛极近地对视。 “你受了扎那的羞辱,为什么不与我说?”岱钦冷声问,语气里带着王者天然的严厉:“反倒觉得我会迁怒于你?” 沈鸢哑然失笑:“原来真的是撒吉告诉您的。”还好,不是扎那找到岱钦反咬一口。 她轻轻摇头:“只是觉得您特意套妾的话,应该是有所恼怒,是妾会错了意。” 这番解释下来,岱钦没有再步步紧逼。“我已经训过扎那,让他不许再对你无礼,无论你是什么出身,现在都是他的王嫂。”他缓和了声调说。 撒吉禀报的时候只提及了扎那对小王妃的无礼,却因避讳刻意隐去扎那想要兄死弟及的犯上言论,是以岱钦只道扎那是态度恶劣而已,仅仅是训斥了他一顿。 “至于卓雅哈,我也不会给他。”岱钦抚着沈鸢微曲的后颈,继续安抚她:“扎那不是会怜惜女人的人。” 沈鸢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岱钦道:“有什么想说就说。”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中原人总是喜欢欲言又止,不能直截了当地表达观点。 沈鸢低着脸问:“如果是别的亲王来要卓雅哈或是其他女孩呢?” 然而除了他那个性格狂妄的弟弟,没有别人敢向他这个王讨要女人,岱钦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要是舍不得她们,我不同意便是。” 奴依附于主人生存,没有自己作主的权利,主人将她们赠予他人也好,重新卖掉也罢,都是非常平常的事。只是岱钦知道沈鸢肯大着胆子为竟珠她们出头与扎那据理力争,一定已与她们建立了情谊,既然如此,他准备把这些奴女放在沈鸢身边。 只沈鸢垂着的眉眼闪过落寞神色。不过稍稍一顿,她就抬起脸露出笑容面对岱钦。 “明白啦。”她微笑着俯身靠在岱钦胸膛前,脸埋在他的大氅长绒里。 沈鸢梳得平整的额发触碰岱钦坚硬的下颌,幽兰香气飘进岱钦的鼻腔,令他心神荡漾,低下头望向小王妃。 小王妃闭合双目躺在他怀里十分温顺,她对今天发生的事没有一句抱怨,对他的处置全盘接受,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曾有过。她的样子,符合他对中原女子的期待,也符合他对王妃的要求——足够温柔与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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