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吉笑道:“汗王是朔北最强的勇士,若论跑马摔跤,没人能与他比肩。下次要有赛事,汗王若是出场,你们去看看就明白了。” 玉姿忙点头:“赛马摔跤什么的我还没看到过呢!” 撒吉脸上挂着慈善笑容,对玉姿的愿望予以默许,一转头看到王妃正略略思忖,便道:“娘娘常在宫中,应该也看到过的。” 这些也是中原皇宫中常有的娱乐项目,但沈鸢身在淮南王宫,毕竟比不上京都皇宫,南方人也更爱好内敛温和的娱乐活动,王宫则不常开展这些项目。 沈鸢摇摇头:“与王兄观光操练场时偶尔见过几次士兵摔跤,离得远也看不清,便没有深入了解过。” 玉姿惊奇:“王爷府中也有士兵呢?” 沈鸢戳戳玉姿脑袋:“亏你在皇宫里呆了这么久,怎的连这些都不清楚。” 她扶着脸颊:“王宫里的卫兵许多,他们天天都要上操练场训练,我王兄行带兵之职,便是要督军训练以便必要时为国作战。王兄有时会带我去玩,有时也带延儿。” 说到这里,沈鸢不禁弯唇轻笑。其实延儿不过才三岁,刚刚会说话的年纪罢了,就算被王兄带着去看了士兵操练也看不懂什么。 但王兄就是这样,一腔热血意气风发,不像父王那般悠闲自得,反倒更像史书中的太宗皇帝。父王不过年近五十,政务便不大愿意管了,全数交给世子代管。于是王兄得偿所愿,能在封地中得以一展宏图。 王兄不仅觉得自己要早早建功立业,还认为他的儿子也要早日成长得像他一样,经常要带着延儿去看练兵。王嫂总是说王兄操之过急可又拿他没辙,只得每每让奶娘跟着一路看护小王孙。 记忆中,王兄抱着延儿站在高台上,指着那一片士兵对他道:将来我们会用强大的兵力将北方鞑虏打得落花流水,打得他们滚回老家永远不敢再来! 卧帐里的沈鸢忽然打了个激灵。 一旁的撒吉说:“原来娘娘并不是从小生长周朝京都的皇宫,是有自己的父王母后。” 沈鸢颔首:“我是淮南王的女儿,只是因和亲被抬公主头衔。” 撒吉道:“怪不得见娘娘生得冰肌玉骨,原来是在南方那样的地方养出来的人。” 玉姿捂嘴笑道:“撒吉还这么会说呢!说得文邹邹倒是和咱们皇宫里的嬷嬷有的一拼。” 撒吉倒不在意,只是望着沈鸢忽然惆怅起来的面容,轻声问道:“娘娘来朔北两月有余,父母兄长定然思念,娘娘可有给他们寄出信件报平安?” 沈鸢一惊。“寄信?” 漠北草原距离淮南十万八千里,朔北与大周两国之间也互有边境防守,几乎没有送信驿站,如何能够通信? 只听撒吉说得肯定:“周国常有商队进入朔北境内贸易往来,若委托他们将信件带入周国,再又周国境内信使送信,则有望送到淮南亲王手中。” 沈鸢和玉姿互望一眼,不约而同激动起来。“真的?这样真的可行?”沈鸢探身追问。 “虽然丢件的风险大时间也长,但未尝不是一种寄信的方法。若是娘娘不放心,可多委托几只商队,每只商队多付些委托金便是了。” 沈鸢激动不已,她原本以为自己和亲之后与家人要处于永远相隔的地步,却不成想还有相互联系的方法。 她立马跳起来跑到拐角打开装私人物件的小箱子,翻箱倒柜地找起付给商队的金银细软来。 撒吉微笑道:“娘娘先不忙着找银钱,可以先想想要在信上写些什么。” 沈鸢从箱子里抬起头。对哦,她得好好想想! 深夜卧帐里点着好几盏灯,沈鸢脚踩兔绒履鞋,披着狐绒斗篷,趴在案几上写着送去家乡的信。 她有许多话想对父母说,想对兄长说,笔尖点墨却迟迟无法下笔。一个时辰下来,写了两行字,觉得不对搓了纸团扔在地上,又写了两行还是不对,搓了新的纸团。一团又一团,褐色的地毯上已滚了三四个皱巴巴的白雪团子。 一抬头,发现玉姿也抓耳挠腮伏在案上一副憋不出字的样子。 沈鸢伸手:“你写了些什么?拿来我看看。” 玉姿挠着头:“一个字都没写呢!” 沈鸢道是她也和自己一样,想说的太多一时间反而无从说起,便说:“那你想写什么?说给我听,我帮你摘捡些要紧的。” 玉姿道:“就是不知道要写什么,写给谁。” 沈鸢诧异:“怎么会不知道写给谁呢?自然是写给你的父母呀。” 玉姿道:“我四五岁就被父母托人送进宫里,他们拿了一锤子买卖的钱之后再没出现过,说是我父母其实比陌生人还不如哩。”她拿笔抵着下巴:“我本来想写给宫里带我的管事嬷嬷,可又想以前打骂我最多的就是她,我干嘛要给她写信呀!要是写给几个原来玩得好的小伙伴,她们在宫里无权无势不见天日的,收不收得到信都不一定呢。左想右想,实在找不出要写信给的人。” 玉姿把笔一搁,两手一摊,有些怅然又气鼓鼓的:“想来想去不写了,谁关心我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呀?就算写出去了也没人看。” 沈鸢一时涩然,但见玉姿已经麻利地爬起来捡起一地纸团,“奴婢给您倒些水来。”转头就出门打水去了。 烛光中就剩下沈鸢一个人,她独独地坐着,望着雪白纸张良久。久到烛火爆裂,帐外传来野狼的叫声。 定下决心,拾起笔在纸上落字。 【父王母后福启, 儿和亲至朔北已有两月,入乡随俗诸事安顺,汗王温柔体贴待人和善,竟不似传闻所言,儿与汗王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相处以来,无一日不悦无一事不遂。】 沈鸢顿了顿笔,想到通一次信件至少数月,转而再写: 【然,儿行千里,思念故园梦寐神驰…】 作者有话说: 好多小可爱给文评论,抱歉不能一一回复,只能比心心~
第25章 太妃 撒吉去见岱钦的时候,岱钦正在与杨清元议事。 “是什么?”岱钦问。 “娘娘要寄回家乡的信。” 岱钦坐下来:“你看过没。” 撒吉道:“奴婢不识得字,娘娘的信件也不便过目。” 捧信上前,呈于岱钦眼下,隽秀小楷映入眼帘。岱钦瞥了一眼,就挪开了。 “你扫一眼。”他对杨清元道。 杨清元怔了一瞬。“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岱钦摸摸胡须说得干脆,只掩藏掉眼里的些许窘迫。“只需你看看可有关于两国政事之言。” 杨清元踟蹰着,但岱钦一脸坦然地直直望着他,只得叫他走上前,极其迅速地扫了一眼,挪开目光。 “不过向家中报去平安,再无其他。” 岱钦摩着下颌,想了一会。“没什么就随她去送,以后若无特殊情况,可不用着我过目,如今已不是战时。” 撒吉便退去。 又只剩下君臣二人,杨清元双手插袖环于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岱钦。 “看我做什么?”岱钦做出瞪他的神态。 “议事也乏了,汗王要不要再学一会字调节些许?” “不用。”岱钦回答得极其干脆:“我能看得懂。” 话音未落,一卷书已翻陈开,都是方块样的汉字。杨清元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抬眼看岱钦。 岱钦狠狠抓了一把胡须,一连断了好几根。 “文字学起来就是比语言难些,汗王不必心急。”杨清元若无其事地拿过笔。 “闭嘴。” …… “殿下,殿下!” 玉姿提着裙摆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就要给沈鸢报告好消息。 “信寄出去了?”沈鸢立马问道。 “没…还没呢。”玉姿被问得一愣,在距离沈鸢还有几步的位置刹住脚步。 没寄出去啊,白高兴一场。沈鸢翻了个白眼,故意端着架子:“那你慌慌张张地叫我做什么?也忒没规矩了。” 玉姿知道沈鸢逗她,也不慌,还是嬉皮笑脸地近前:“奴婢看到营地里在摔跤呢,汗王和各位王族老爷们都在,可热闹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沈鸢想起来前几日撒吉和她说过,夏日里摔跤跑马等赛事最多,朔北的贵族们日常闲来无事,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 “汗王也在?”沈鸢迟疑地问。 玉姿肯定地点头:“在的!” 说来奇怪,从周边子部视察回来,十天半个月过去,岱钦再没来过卧帐也没见过沈鸢的面。他从前那么个总要整晚折腾她不予她安宁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冷淡至此了呢? 仅仅因为那唯一一次失言吗? 沈鸢其实很享受这段轻松的时光,夜晚无需被岱钦强硬地搂着入眠,她的睡眠质量都高出不少。只是…她总有深深的困惑,也还有作为王妃被汗王厌弃的隐忧。 “一起去看看吧。”沈鸢道。 玉姿在前面引路带沈鸢去了赛场。开阔出来的空地上摆了一张方形赛台,飘扬的彩色旗帜下,两个彪形大汉在赛台中央扭打不休。两个大汉均胡须满面深蜜肤色,赤膊上阵互相交缠宛如两头野兽。 沈鸢边走边往台上看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摔跤比赛不禁万分好奇,一时走了心神。 “你踩到我了。” 沈鸢骤然一惊,转过脸来,一张泛着笑意的秀丽面容进入视线。 “抱歉。”沈鸢忙收回脚,方才的一走神,脚尖无意间踏上了对方的衣裳下摆。 沈鸢面前的这张脸上仍旧保持笑容,目光濯濯地望着沈鸢。日光洒在这张并不年轻却依然美丽的脸上,将岁月的磨砺与沉淀都清晰地呈于沈鸢眼中。 “是岱钦的王妃吗?”妇人问,声音像是从缥缈云间,令人心神微微触动。 沈鸢注意到妇人身上华丽的衣服,绣着金线与玉帛,下摆长长地逶迤地面压低一片绿草,正因此,她的红色鞋尖才会无意触及。这样华丽的服饰,这样典雅的装扮,沈鸢在草原上极少看到过,是以她知道眼前的妇人必然身居高位。 她谨慎地依照朔北行礼的规矩福身,回妇人:“是。请问夫人是?” “你没见过我。”妇人淡淡地笑着:“我是杜特儿汗王的妃。” 杜特儿汗王是岱钦的父亲,已去世的先汗王。 沈鸢有些惊讶,再次福身:“原来是太妃娘娘。”她不知道太妃这个词用朔北语如何去说,情急之下“太妃”二字用了汉语。 “是中原小姑娘。”太妃轻笑,眉眼弯弯细纹浮现眼角两边,反而给她的端庄底色上增添几许成熟的妩媚风韵。 “你不用勉强。”她温柔地说:“初来朔北能说成这样已是出色,偶尔不会的词跳过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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