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么气鼓鼓地盯着她看。 沈鸢攥了攥袖口,别开目光冲达里维欸:“去,把穆沁王爷请来,就说他手下的人在我这里受了伤,我要当面给他赔罪。” 达里维欸一愣。 沈鸢一个眼风扫过来:“还愣着做什么?” 达里维欸:“哦,是。”撒开腿跑去找穆沁。 找到穆沁的时候,他刚吃完烤肉,一听又是这破事,立刻一个头两个大,想都没想就叫人把牌子头乌利矣叫来。 乌利矣又屁颠屁颠跑过来,穆沁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乌利矣脸上,差点没把他踹飞了。 “一天天的尽给老子找事!”穆沁指着他鼻子骂。 乌利矣捂着鼻子欲哭无泪:“这次真不是小人啊!小人的士兵们都乖乖在军营里待着呢,真是一点麻烦都不敢给您找啊!” 那可能是踢错人了。穆沁尴尬地捏了两把眉心,气消了不少。 那丫头找人来请他过去,口口声声说要赔罪,其实明摆着要他给她赔罪。呵!真是麻烦。 穆沁又捏了捏眉心,带着一身怒气出了帐子上了马。 穆沁的一小队人马很快就过来了,初始对沈鸢告状一举颇为不屑的军士们见到真正的大老爷来了,还是忍不住面露恐慌。 穆沁拉停高马,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撑起一边腰,睥睨草地上等他的沈鸢。 沈鸢只静静看他,忽而又露笑:“大将军来啦。” 穆沁撇过眼去,正看到人高马大的巴图也骑马而来:“你怎么也来了?” 巴图说:“听到动静正好来看看。”直腰瞅了瞅那些人:“哎呦哎呦,这不是王爷您手下部将的兵吗?怎么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这是和谁打起来了?” 穆沁差点又捏眉心。这个巴图明显就是岱钦特意留下牵制他的,沈鸢叫他来估计是让他来拉偏架的。 “怎么回事?”他只好问手下的人。 肿了一边脸的军士回答:“只是见到那姑娘拿了羊奶过来,想帮她拿着顺便说说话,就被那几个人打了一顿。” 另一边的人反驳:“你那叫想帮她吗?你那手都快伸到哪里去了?要不是有我在,谁知道你们要做出什么来?” 两边又想吵吵。 穆沁头疼,抬手止住了。“没什么大的事。”他说:“天气热了,军士们没事做都想活动活动,撞了一两个人也是稀松平常,没必要大惊小怪。” 言下之意就是沈鸢小题大做,屁大点事也找他来。 沈鸢只拿黑黑的眼珠凝视他。“大哥,事关军纪。”她平声正色道:“朔北大军正在南边作战,听说与大余军队正焦灼,留守北疆的士兵理应起到安定后方的作用,整日里喝酒闲逛,还骚扰平民,这算什么?” 穆沁有些无言以对。因那些人身上的酒气都快喷到他脸上了,正是春末初夏的阶段,年轻的军士们躁动,缺少管制下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做的出来。 但他与那些军士们的感受一样,都觉得受女人教训很不自在。 “你若要处置,我处置他们便是,叫你满意。”穆沁哼哼,呵斥了手下,拉起马欲走。 最多也就这样了,正如杨清元当初所说,她不能指令草原上的这些人,自然也没有要求处置的权力。 沈鸢望着穆沁拉马的侧影,亦无法。 正在这时,乌利矣忽然提醒穆沁:“王爷,王爷,就是那个女的!上次打伤我下属的就是她了!” 穆沁挑高眼尾一瞟,看到了短发的云琦。 就是这个小女人?就是这么个小不点?穆沁简直无语,自己手下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接二连三栽在她手里,这让他脸往哪搁? 穆沁给了乌利矣一个授权的眼神,乌利矣会意,随即调转马头踢马就向人群冲去。 人群受惊散开,正露出中间高挑的云琦,她猛地回头只见那高头大马已近身前。 鞭子由乌利矣手中而起,在蓝天下划出一道弧线,几乎托着长长的尾影般落下,眼见就要在云琦姣好的脸蛋上落下一道深刻的疤痕。 沈鸢的一声“小心”还没来得及出口,马背上的乌利矣神情一滞,那攥着鞭子的手臂蓦地顿住。 倦倦白云下,云琦一手精拽住了那疾速甩来鞭尾。鞭尾带着强劲的惯力在她手心触碰的一刻劈出清脆响声,一条粗长曲折的红印随即从她手心蜿蜒至手背,如朱红墨迹透纸般于肌肤缓缓浮现。但她生生攥着不松手,愣是阻住了那凌厉轨迹。 乌利矣眼睛都快瞪出来,想把手臂往回收,却不料对方的力道不逊于他,竟是让他收不回来。 乌利矣咬牙又狠狠抽了两下,那头就像绑了个大石头一样纹丝不动。马下的云琦仰起脸看他,面色平静得很像是在挑衅。 突然她手臂一收,乌利矣“哎呦”一声惨叫,从马背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还没等他们惊诧完,只见染了一头灰的乌利矣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作势扑向云琦。乌利矣再如何也是肌肉虬结的武者,身形上比云琦足足大了两倍,他横身飞扑过来,就算是用胸膛也能压得死她。 怎见云琦左脚一迈弯腰一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巧妙地避开山压之力,随即步法敏捷地绕到乌利矣身后,袖口一旋一柄短刀破袖而出抵住了乌利矣的后颈。 刀尖抵颈,沈鸢这一声“小心”也才刚刚出口。云琦闻言便倏地收回了袖刀。 乌利矣后颈的凉意退出,怒不可遏忽地转身欲再抓对手,只觉脚下一松离了地面,整个人都被驱马上前的巴图提了起来。 如果云琦靠的是灵敏,那巴图靠的就是绝对力量。乌利矣这样的大汉在他手里也像是个娃娃,任他扭动任他挥拳,提他也照样轻轻松松。 巴图将他提到与自己同肩的高度,然后猛地一松手,任由他从半空砸在地面。 此时乌利矣已经心态崩了,骂咧咧爬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干架。 穆沁脸色铁青大喝:“滚一边去!还嫌不够丢人?” 乌利矣只好摸着屁股骂骂咧咧地绕到后面去了。 云琦退回来,沈鸢展开她手心,那条鞭子击处的红印已隐隐渗血。 云琦神色沉稳:“我没事。” 穆沁脸色难看:“你的人现在打了我的人了,你准备怎么处置?” 你的人。 正在低头看云琦伤口的沈鸢微微一怔。 她从前的的确确没有自己的人,但如今已不同,她身边有了卫兵,有云琦,岱钦亦给她留了掌兵的巴图和苏木尔。她自然是有自己人的,再不是只能全然依靠的外乡人了。 巴图淡淡:“好像是乌利矣先动的手吧?” 穆沁一哼。 沈鸢抬起头,倒是笑道:“伤了牌子头,容我代为赔罪便是。”
第84章 胎动 沈鸢转身问巴图:“巴图将军, 咱们朔北的军纪你最清楚,军士骚扰平民随意生事,要作何处置!” 她最后一句咬字极重, 令在场众人心中均是一悸。 巴图会意地弯唇, 朗声道:“按照汗王定的规矩,每人要抽二十鞭子。” “好。”沈鸢颔首, 横眉立目:“既然穆沁大王爷不忍惩处手下, 军纪又摆在这里不可违抗,那么就请巴图将军代为处置吧。将这几个人绑起来!” 穆沁大怒:“沈鸢!你敢越过我行事!” 沈鸢扬起下巴:“大哥,我知道你一向宽仁,是不愿意处置这些常年跟随你的人的。但如我方才所言,军纪不可违,这是汗王定下的规矩, 难道你要违背汗王之意行事吗?” 她一下将穆沁抬得极高, 一下又搬出岱钦, 短短几句就将穆沁放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穆沁怒而扶刀:“你他妈…” “大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巴图审时度势地驱马上前, 笑吟吟地按住了穆沁扶住佩刀的手。“哎呀, 小事小事, 为了几个做错事的崽子,不值当!” “巴图你妈!”穆沁的手被巴图按着,佩刀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吹胡子瞪眼,差点要和巴图干起来。 “哎呀哎呀, 不值当不值当, 咱不值当为几个做错事的小崽子生气!有我教训他们您还不放心!”巴图照样笑吟吟, 把穆沁的气恼归结为因为军士违纪, 直把穆沁气个半死。 刀怎么也拔不出,穆沁索性踢马闪开,离巴图远远的。 平地上的沈鸢却含笑:“大哥,这些人就交给小妹处置吧,不劳您大驾。”挥手,巴图就命人按住那几个军士。 “好啊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啊。”穆沁冷冷地睥睨她:“我这就写信给岱钦!” 沈鸢柳眉轻挑:“您尽管写,记得写清来龙去脉,如您不会写字,小妹可代劳。” 这话也就吓唬吓唬她,眼见吓唬不成,穆沁哼地一声闭上眼。 他又说:“刚刚还说要赔罪,现在又来拿人,这就是你的赔罪?” 沈鸢收起挑衅姿态,盈盈一笑语调转柔:“一码归一码嘛,这赔罪嘛是一定要的,只是您要我赔罪那也得先处置了这些人不是?礼尚往来嘛!” 穆沁:“…”这女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沈鸢下令:“将他们带下去!” 穆沁没有想到,沈鸢说的赔罪居然是出钱设宴。招待了他,他的几个部将,以及鼻青脸肿的乌利矣。 帐外炊烟袅袅,带着夏日里独有的热气冲进帐中,熏灼穆沁的脸。他转头去看,正看见巴图挨着沈鸢而坐,正大快朵颐地吃着羊腿。 穆沁浑身不自在。 他真的不想来,怎奈被巴图拽着,一路拽到了这里。各营的部将听到是小王妃请客,都也屁颠颠来了。毕竟这时候她是汗王的宠妃,还怀着汗王的长子,这面子谁敢不给? 就这样靠着岱钦留给她的巴图,再靠着好的名头,叫他只能硬着头皮抬脚去。 沈鸢很大方也不讲究,大家慢慢地就能放开了吃喝。酒过三巡,她却笑吟吟地对穆沁说: “既然天气热了大家在帐子里呆着难受,都想找些事情做,不如今晚就好好玩一玩,也算把没发干净的精力都泄一泄。但是过了今天,大家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大军还在南边打仗,最忌讳后方不稳军纪松散。” 她当时盯着他的脸说的这话,末了还强调:“大哥知道我的意思的。” 嘴角还有笑意,但眼里隐隐有正色,口吻中就露出些许要求的意味。 人一旦有了权势,就能生出气势。无论这权势是她自己争来的还是岱钦给她的,到底是被她握在了手里。 谁让岱钦偏心,又对他留了心眼,留下心腹在这,牵制着他。 穆沁心里不畅快,但他还是将银杯里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闷声说:“行。” 沈鸢坐在席间,烛光映在她侧着的脸庞上,从额头到鼻尖顺下一条溢彩弧光。她前一刻还在肃穆地警告他,这一刻就能谈笑风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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