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漫过身子,身上的不适感舒缓了不少,再被抱回床上时困意席卷而来。 逢月强撑着快要垂下来的眼皮,半趴着看向碳炉边拨弄炭火的苏景玉,等着他过来一同安眠。 视线落在他腰下,许久未见的殷红色半月胎记开启了她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她瞬间清醒过来,目光不自觉望向龙门架上绣满鱼形玉佩的腰封。 她可以控制住不去想梦中的夫君,却无法欺骗自己,她心里依然惦记着他,不知道他腰上的伤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躲过了山洞里那一劫。 “怎么了?”苏景玉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回。 她转回头看着他,恍惚间竟然分不清眼前的一幕是梦是真。 他背光而立,眉眼不甚清晰,俊美的轮廓、高大挺拔的身姿像极了梦中人。 她深吸一口气将盈动的泪光压下,告诫自己不该如此,收敛心神,默默将偶然触发的记忆再度尘封在心底。 “没事。”逢月翻身躺在床上,把两只枕头并在一起。 她并不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她已经向苏景玉坦诚过梦境,不想再次提起。 苏景玉跟着瞟了眼腰封,装作若无其事地躺在她身边抱着她,醋意被还未褪去的缱绻浓情淹没。 炭火灭了近半,房里终于凉快下来,逢月拽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枕在他肩窝里。 “景玉,庄子里的房子布置的差不多了,我们也不必等到明年入春才过去住,那边就像这画舫一样,没有人打扰我们,多好。” 苏景玉抚着她背后的乌发调笑,“你是想说在那里不论多大声都没人听见吧?” 逢月羞红了脸,气鼓鼓地打他,“我哪有那么大声?” 苏景玉攥住她乱挥的小手,酸溜溜道:“对!不及上次在庄子那夜声音大!” “我……”逢月张口结舌,回想上次在梦里与他的确激烈了些,垂目含混道:“还不都是你。” 苏景玉没留意她话里的意思,宠溺地拉她入怀,“好,都是夫君的错。睡吧,明早睡醒了我们就回庄子去。” 逢月满意地嗯了声,疲累地缩在他怀里,瞬间入眠。 洞房之夜,彻夜燃亮的花烛照在她红润的小脸上,比往日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苏景玉笑望着怀里的妻子,回味着今晚的每一分细节,对自己初次的表现还算满意,美中不足便是炭火太旺,热的人难受。 实践出真知,果然是至理名言。 这等巅峰体验他之前不曾经历过到也没觉得什么,一旦经历便一发不可收拾,体内的火苗又开始窜动,挪开逢月贴在他身上的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之前逢月在睡梦里与那人彻夜温存,他还曾怀疑过自己能不能做到,原来尝试过与心爱之人亲密的滋味,再想克制住真的很难。 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充斥在心头,他抱紧她,仿佛将自己浸入到滚烫的醋缸里,恨不能将她梦里那个男人从她脑海中抓出来,抽筋剥骨再碾得粉粹。 可惜真人还好办些,虚幻的人根本下不得手,他恼火又无奈,没什么力度地告诫熟睡的枕边人:“以后只能梦见你夫君一个男人,知道吗?” 寂静的夜,巨大的画舫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璀璨的灯火映在窗上,与满室的烛光融合在一起。 苏景玉抱着心爱之人,欣赏着生命中最美的画面,久久不忍安眠。 一阵尽力压低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又急又轻地叩响,打破了眼前的惬意温馨,苏景玉听出是顺子,没好气地骂了声:“滚!” 洞房花烛夜,他家主人正累着呢,再没眼色的跟班也不该这个时候跑来打扰。 叩门声戛然止住,顺子焦灼地在门外转来转去,为难道:“世子啊,那个……您出来一下。” 苏景玉眉心一紧,猜到定是出了大事,起身披了件袍子过来开门,“怎么了?” 顺子在湖边的棉帐里守了大半夜,冻的直搓手,急促道:“世子啊,方才崔家的伙计跑来报信,官府连夜查封了泰安堂,说崔东家图谋不轨,整个崔宅都给抓了,伙计还说崔老太爷急晕过去了,崔东家被用了刑,崔夫人的孩子也给折腾小产了。世子啊,您快想个法子吧!” 苏景玉惊得心头一颤,沉着脸,半晌没有言语。 崔家被捉拿下狱,竟然还能派出个伙计赶来碧波湖通风报信,还刻意强调崔家人的惨状,分明是有人想利用此事引他出来。 祁沐恩如今掌管太医院的监查,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他是祁公公的义子,这件事定然已经惊动了皇帝,万一处理的不得当,自己陷入其中不说,还势必会害死崔荣锦全家。 “你先去下层歇着,容我好好想想,明日再说。” 顺子知道这事难办,急中出错更是要命,可是涉及到崔荣锦和家人的安危,不尽快告知苏景玉又害怕耽搁了大事。 事情禀清楚了,心里悬着的大石落下近半,点头应着,边往下层走边帮着思量应对之法。
第102章 想到崔荣锦遭此劫难,苏景玉睡意全无,坐在床头凝眉深思。 崔家乃是皇商,官府这么大阵仗,抓了他们全家动刑,看来不是找太医院暗查衍王的死因,便是调看三十年前先帝脉案的事出了破绽。 崔荣锦与他亲如兄弟,请他到泰安堂坐诊的事京里人尽皆知。 他中毒回京才一年,崔荣锦就收买太医院的人私自调看皇家机密要案,很难不让人起疑,祁沐恩是想用崔荣锦全家的性命逼迫他,等着他自投罗网。 皇帝李亢做贼心虚,必然动了杀念,他若站出来承担一切,整个苏家卷入其中不说,崔荣锦身为帮凶,同样难辞其咎。 若他避而不出,崔荣锦绝不会出卖他,崔家必会落得个财产充公,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想象着崔荣锦在牢中遭受酷刑,满身是血的模样,靠在床柱上闭目哀叹。 想想,再好好想想。 晨曦自窗外射入,画舫的灯光接连暗下,房里红烛燃尽,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柔光里。 苏景玉起身换好衣袍,踱步到窗边向外望,湖面上水雾缭绕,岸边的垂柳朦朦胧胧。 他静心凝神,再次将预想的说辞和可能的变数与后果推演了一遍,捡起地上染血的锦帕和衣物,坐回到床边等着逢月醒来。 临近晌午,逢月才迷迷糊糊睁眼,手脚绷直着抻个懒腰,两腿酸疼难忍,嘴里嘶嘶着清醒过来。 昨夜苏景玉已经够温柔了,是她一时还不适应,下次应该会好很多了,她娇羞地抿唇,挪动身子枕在他腿上。 “醒了?来,夫君帮你更衣。” 苏景玉回身取来角柜上干净的衣衫替她穿好,搬动她双腿时动作特意放轻了些。 逢月瘫软在他怀里,等着他系好颈后的系带,头一偏,目光停留在他纤长的手指上,脸颊一阵滚烫。 里衣和中衣穿着整齐,苏景玉抱起她放在外间的梳妆凳上,执起发梳一点一点梳理她的乌发。 他从未给女子梳过发髻,只能依葫芦画瓢,尝试着照她之前的样子挽个最简单的发髻,用玉簪簪好。 昨夜的洞房花烛少了结发礼,今日亲手为她挽发权当补偿,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逢月笑着端详镜中的夫君,不知道拂风是怎么看出他雏不雏的,她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好看,像座玉雕似的。 苏景玉面色微凝,在她身边坐下,怜惜地抚摸她红润的面颊。 逢月笑容僵住,有些忐忑地等着他开口。 “逢月,泰安堂昨夜被查封,崔荣锦全家被抓了。” 他故意轻描淡写,没有提及崔家人的惨状,平缓的语气令逢月安心了不少,细看才发现他眼里生了血丝,问道:“你一夜没睡?已经有对策了是不是?” “嗯,我想过了,决定进宫一趟。” 逢月猜到崔荣锦的事必定与太医院、与苏景玉有关,调看宫中脉案的动机很难解释清楚,细想事情应该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她急道:“那你为何不早些去?是怕去早了更惹人怀疑?” 苏景玉搂过她安抚:“逢月,坦白说这件事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崔荣锦是我兄弟,又是因为我才遭此劫难,我不能不救他。退一万步说,我还有丹书铁券护身,他一介商人,若被定罪成欺君、图谋不轨,他们全家都必死无疑。” “景玉!”逢月抱住他说不出话来。 她并非信不过他,只是昨夜才与他做了真夫妻,约好了今日一起去庄子,情正浓时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一时难以承受。 他从小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更担心他再次陷入到危难当中。 苏景玉牵了牵嘴角,郑重道:“你放心,你是我的夫人,只要我没事你就绝不会有事。” 哪怕我真的有事,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画舫停靠在岸边,苏府的马车在一旁等候,苏景玉抱起逢月送上车,跨上一匹高头大马,顺子忧心地扯住缰绳,“世子啊……” 苏景玉挡开他的手,“你不必跟着我,随身保护着少夫人,天黑前送她回庄子去,把离儿也带上。还有,若昆叔回来,不论在哪,想办法让他来见我。” 他压低声音又道:“顺子,我再信你一次。” 顺子放心不下他,迟疑了片刻,终究是不敢辜负这份沉甸甸的托付,笃定道:“世子放心,顺子一定保护好少夫人!” 苏景玉点头,回望着从车窗里探出头的逢月,抚慰地笑笑,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 崔荣锦被关押在刑部监牢,通常对于这等重犯都不会随意让人进来探监。 可苏景玉才是祁沐恩真正的目标,验明身份后由四个狱卒引着,一路畅通无阻。 监牢里光线昏暗,阴气森森,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偏东边的隐秘牢房里,崔荣锦仰面躺在枯草铺垫的石床上,灰白的囚衣血迹斑斑,尽是被鞭子抽打出的伤痕,胸前伤重处的衣料碎片与破溃的皮肉粘成一团,黑乎乎的一片。 这些皮外伤对于苏景玉这种从小受尽了活罪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崔荣锦自幼锦衣玉食,从没有受过苦,这样的刑罚的确够他受了。 况且崔老爷子受惊晕厥,夫人余氏好不容易才有孕,又给折腾没了,他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苏景玉攥紧袖口,脚步沉重地向监牢门前走去。 崔荣锦艰难地翘首,昏暗的光线下,一眼看清楚那身无比熟悉的大红色袍子,跌跌撞撞地向他扑过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激动地哀求: “兄弟,有人要害我!不知道给了周川多少好处,污蔑我收买他,让他把太医院的病案抄录一份夹带出来!我崔荣锦是个卖药的生意人,要那些没用的作甚?他们分明是诬陷,我是冤枉的!如今周川死了,我是彻底说不清了,莫不是有人惦记着我崔家的财产,我全都给他!兄弟,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只求我们一家人能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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