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戟回到家就砸了最爱的一套茶碗,谢国公府一片狼藉还未收拾好,下人们都知道国公爷被罢了职,纷纷战战兢兢。 看到谢韫怀来了,一个个都不知如何对待,不敢阻拦又不敢去通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韫怀负手前行,步伐稳健,脸上还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我早就说过,他不认你这个阿爹,让你莫要大意,你却道我不容人,你看今日……”袁氏正在抱怨,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谢韫怀,目光一厉,“你还敢来!” “我为何不敢来?”谢韫怀抬起长腿,迈过门槛,“我今日在圣上面前可有虚言?” 他的确是猜到谢戟要他救治的是巽王,宗庙失火,巽王复生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城门突然戒严,这一切一切都昭示着巽王之事非比寻常。 陛下养私兵这样骇人听闻之事,他是在康王私造兵刃之罪被揭发后才略有猜想,康王忠君之心,绝不可能倒戈哪一位皇子,可若不是为皇子筹谋,那便只能是陛下。 他特意在康王府倒了之后,给康王府的老王妃问过诊,也从康王府的人口中探听了一些消息,才笃定康王是为陛下效命。 陛下要如此大量的兵刃作何?不难想象是为私军,巽王复生的消息一出,他就知道私兵由谁组建操练,谢戟曾经在战场上欠过巽王救命之恩,这事儿还是他幼年听到谢戟与巽王谈起,朝中只怕连陛下都不知。 故而谢戟寻上他,他就有了几分猜测,巽王明显是被算计出来,无论是谁动了手一定是必杀之局,巽王能够逃出来只怕也是非死即重伤。 他不敢去寻陛下,十有八九寻谢戟,谢戟不敢寻城中郎中以免走路风声,来寻他是最好不过,他心知肚明,却也表现出十二分不愿意,尤其是来到谢府发现是巽王,更是严词拒绝。 谢戟为了让他出手,拿了阿娘的遗物做交换,当年他是义绝,没有资格带走属于他母亲的遗物,他故作心动顺势应下,但也改变不了谢戟就是拘禁他的事实。 “你当真这般恨我?”谢戟沉声问,眼尾泛红。 “我不应当恨你么?”谢韫怀笑着反问,眼底透着凉薄,“我如今是大夫,你当年的所作所为,还能骗得我么?” “大郎,你母亲之事,不论你信与否,确不是我有意为之。”谢戟悲痛道。 讥诮划过谢韫怀乌黑的眼瞳:“谢国公,不用对我做戏,我今日来之事告知你,一切不过刚刚开始,来日方长,你让阿娘被活生生折磨了几年,我也不会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谢韫怀就离开了,谢国公府没有一个人下人敢阻拦他。 “国公爷,你看看他,他视你如仇敌,哪有半分骨肉之情?”袁氏冷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冲着我们而来,指不定一早就算计好了,否则昭宁郡主怎么会好端端将御赐金牌与他?他怕是没少在昭宁郡主面前卖惨诋毁我们!你若再如此放任下去,我们国公府迟早毁在他的手上!” “闭嘴!”谢戟怒斥,转头盯着袁氏,“但凡你能为我生下一儿半女,我能受制于他?” 他就谢韫怀这么一个儿子,他与袁氏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喜讯,谢国公府也无其他侍妾,若是谢韫怀有个三长两短,谢家的爵位便无可能继承被收回,哪怕有个庶子也好…… 谢家的爵位断绝在他手里,他就是谢氏的罪人。 当年齐氏之事做得天衣无缝,可谢氏族人都不是傻子,不过是齐氏一族势弱,当家做主的又不再是齐氏嫡亲的兄弟,才会无人讨公道,谢氏族人为着利益也就不追究。 随着他年岁渐长,还无子嗣,谢氏族人已经颇有微词,他倒是可以抱养隔房的孩子记在名下,如此一来,待他百年以后,爵位愿不愿给还得看陛下脸色。 若是谢韫怀,袭承爵位便是顺理成章。 袁氏面色一白,明明她生育过,她也私下寻了大夫,大夫都说她可以受孕,哪怕年岁大了点,可五六年了,她一直没有喜讯,这一直是她的气短之处。 谢韫怀走出月亮门,也听到了这夫妻二人的争执,袁氏想要受孕,绝无可能! 因为他在义绝之前,就给谢戟下了绝育之药! 近来谢氏族人已经感觉到了荣华富贵不保的危机,纷纷寻上他表示支持他。 他都统统拒绝,今日之事就是要让谢氏族人看清楚,谁才是能够支撑谢家走下去的人,让谢氏族人更加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特意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转移谢戟的注意力,让谢戟只当一切都是自己精心策划,沈羲和亦不过是自己利用来对付他的一环,如此他才不会去报复沈羲和。 接下来就是该给谢氏族人施压,让他们传袁氏不能生育,硬塞侍妾给谢戟,有自己在另一边不断报复,倒要看看谢戟能不能坚持住他的情深似海。 只要谢戟纳了妾,他就让袁氏给他送给“亲儿子”! 他要一步步将谢戟和袁氏折磨得面目全非,互生怨恨,彼此折磨,用他们可歌可泣的深情来祭奠他的阿娘! “郡主,齐大夫去了一趟谢国公府,才出了城平安归家。”莫远派了人跟着谢韫怀,只是看他现在身上有伤,怕谢国公迁怒,这才暗中护送。 “不用派人相护,以免他多心。”沈羲和吩咐。 谢韫怀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至于他这次所为到底是利用她,还是在帮助她,只是事态发展到最后他也获利,无需争辩出个是非曲直。 于她而言,这是一份相助之情便好。
第198章 太子殿下在郡主面前不同 沈羲和的威名又一次震得京都达官显贵麻木,强势带护卫闯谢国公府,最终结果是她分毫无损,谢国公被革职收权,事情瞒不住,尽管大伙儿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也觉得沈羲和有些邪乎。 细数过来,她入京都之后,但凡与她过不去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勋贵皇亲,君不见抽了她马一鞭的长陵公主,就那样离奇自己跳入深潭喂了巨蛇? 长陵公主没有得罪沈羲和之前,也没有少跋扈,哪次倒霉了?人可是天之骄女,偏遇上昭宁郡主,就落得如此下场,要说长陵公主之死与昭宁郡主没有半分干系,他们可不信! 以前是要敬着让着昭宁郡主,现在是要畏着远着她! 沈羲和从不理会那些人如何猜测她,她趁着隔日陶专宪休沐,去了陶府一趟,和陶专宪与大舅舅母开始地度过了一日。 她其实很想去东宫,去寻萧华雍见一见巽王,为了不引起猜疑,沈羲和还是按耐住了。她打算再等两日去寻萧华雍,结果当天夜里,她刚沐浴完正准备歇下,珍珠便走进来道:“郡主,府外有人求见,说是郡主看了此物自然知晓。” 沈羲和系上斗篷,将盒子拿来打开,是个驱蛇虫的香囊,她记性好,这东西她送了不少人,但是这个香囊是送给萧华雍,萧华雍便是得了这两个香囊,次日便不知为何与她闹别扭。 沈羲和略一沉思,便去了一直素银的平仲叶簪子将青丝简单挽了个发髻,带着珍珠和墨玉出了府,马车停在后门。 牵马的是一个身姿笔直挺拔,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的陌生少年郎,她一走进对方便恭敬行礼,马车帘子被挑起来,伸出一只修长宽厚的大掌。 沈羲和也没有矫情,将手搭上去,由萧华雍拉她上了马车,珍珠随后,墨玉坐在了车外。 “倒是不怕有人以此诱骗于你。”萧华雍对她这般信任,一看到香囊就赶来,很是愉悦,却又忍不住担忧。 “殿下是在质疑我之智,还是在质疑你之能?”沈羲和淡声问他。 她赠与萧华雍之物,即便不是珍贵之物,不需要珍藏起来,也应当要么销毁要么好生看管,落入旁人之手,就是萧华雍能力不足。 若是她连真假都分不清,就凭一个香囊就把她骗入局,那就是她智力不行。 自己明明只是关心则乱,她真是半点情趣也无,萧华雍偏又喜欢她这么利落的话语,轻笑道:“呦呦大可放心,你予我之物,定不会落入旁人之手。” 说着他看向她的目光更柔亮了。 沈羲和不似以往妆容精致,她未施粉黛,未点朱唇,大概是脱骨丹即将服用完的缘故,她白瓷的小脸,肤如凝脂,双颊晕染点点樱花色,唇瓣也柔软粉润。 一头长发只用了一根银簪子挽起固定,如蝶翼一般的平仲叶朴实无华,衬得她素雅清幽,宛如一朵只在夜间才盛开的优昙,美得清丽绝俗。 银色滚着银狐毛皮边的斗篷将她包裹,细绒柔滑光亮的毛捧着她的小脸,又给她增加一丝可人,她若不说话,像极了乖巧迷人的猫儿,让人忍不住摸一摸。 沈羲和权当没有看见萧华雍看着她晶亮而又柔得滴水的目光:“殿下将巽王关押在宫外?” “活生生一个人,我如何将之带入东宫?”萧华雍依然没有收回目光,就是从头到尾看着心爱之人,“且若是在东宫,他再逃了,岂不是就能逃到陛下手中?” 但凡有一丝旁的法子,巽王都不会轻易寻上陛下,可若是被逼入绝境,譬如现下,巽王是一定会寻陛下,尽管活路不大可能,但却有一丝可能。 “我以为,宫中是殿下来去自如,莫说一个活人,便是十个活人,只要殿下想,便不是难事儿。”沈羲和淡淡道。 萧华雍眉头一抬:“原来我在呦呦心中竟是如此神勇呀~~” 最后一个呀字他的尾音拖得极长,还一声三转,配上他独有的清冽醇厚的声音,莫名有些魅惑勾人。 珍珠听得觉得浑身不适,想要搓一搓双臂,却不能失了规矩。 沈羲和倒没有觉得不适,就是不太喜欢这个语调,总觉着有股子说不出的轻佻。 不过她们两忍住了,马车却轻微颠簸了一下,赶马车的不是旁人,正是天圆的胞弟地方,将殿下送到他手上前,天圆就特意叮嘱他:“别怪做哥哥的没有提醒你,殿下要带郡主一道去,殿下在郡主面前……嗯……就是有些与常日不同,若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当自己是耳聋眼瞎,莫往心里去。” 他当是还不以为然,觉着殿下什么模样他没有见过,他可是自小跟着殿下! 定是天圆嫉妒殿下将他调回来,刻意离间他与殿下。 结果方才猝不及防听到殿下的声音,他一瞬间反应不过来,抬起的马鞭差点落地,轻轻扫了一下马臀,让马儿不适地扭动了一下,险些让马车颠了。 哥哥说殿下遇上郡主会与常日不同,但也没说是这种不同啊! 定是哥哥嫉妒他比较得殿下倚重,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就是要让他在殿下面前出错! 车子轻轻颠了一下,地方身手敏捷就挽救回来,又恢复了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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