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戳了戳唐武的肩膀,“这里太无趣了,要不你背我去萼州城转转?” “我才不去!想见你相好的,等你脚伤好了自己去!” 唐武气鼓鼓地蹲下身,把竹椅放下,摘下肩上的麻绳,双手抱在胸前。 唐棣一只脚踩在地上,双手撑着竹椅扶手,小心地蹭到唐武身边坐下。 唐武的竹椅编的粗糙,靠背上满是凸凹不平的竹节,再加上他走路颠簸,即使唐棣披着大氅,也硌得背上生疼。 她回手揉了揉后背,心里抑制不住地思念起离善朴来。 那日她在河边受伤生病,离善朴一路背着她回来,他的背很暖,光滑的脖颈上沁出一层汗水,湿湿热热的,结实的胸口随着喘息剧烈地起伏。 “我都好多天没见到他了。”唐棣低头回忆往事,双手抱着膝喃喃道。 唐武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你脚伤还没好利索,背着你出来都不错了,下山万一再伤着了,舅舅舅母非骂死我不可!” 他摊开手掌,看着满手的伤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闷闷的,搓了搓满脸的络腮胡子,神情沮丧。 深夜,离善朴在书房内批阅完江州送来的最后一份公文,靠在椅背上活动着早已僵硬的脖颈,泓澄推门进来,递上一封离川海派人自陈州送来的书信。 离善朴急切地打开,父亲信上说起前几日带兵攻打陈州时遇险,幸得季州刺史王文丙未奉梁王调遣就及时出兵相助,才避免了萼州军大批伤亡。 如今攻陷陈州指日可待,用不了多久便会回萼州来。 离善朴不禁为父亲感到后怕,忧心之余想到王文丙在关键时刻出兵相助,感激又不禁心生内疚。 可他已经深爱上唐棣,若勉强与王姑娘在一起,只会令彼此痛苦一生,退了婚事反而是一种解脱。 要退婚又不能伤及王世伯与王姑娘的颜面,此次王世伯私自出兵相助,无疑是个难得的契机。 离善朴收了书信,泓澄臂弯里挂着一件薄薄的兔毛斗篷,上前给他披在身上,二人熄了灯走出书房。 皓月当空,夜色如银,整个庭院都被裹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泓澄提着灯笼走在离善朴身侧,突然间目光一凛,抬眼看向屋顶。 离善朴察觉到他的异样,顺在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坐在屋顶向下望,手握长剑,衣袂翩翩,正是徐常容。 徐常容轻功一展,一身素白的衣袍在月色中宛如一团青烟,单薄的身姿飘然下落,不急不缓地对着浑身紧绷的泓澄道:“是我自报家门,前院的侍卫认得我,才放我进来的。” 泓澄放松了些,颔首退到一旁。 徐常容悠然上前,“善朴,得空吗?挑灯对弈如何?” 离善朴轻轻一笑,“自然是好。” 卧房内,离善朴与徐常容桌前对坐,玉质的棋子在灯下散发着细润柔和的光泽。 泓澄端着茶盘过来,倒了两盏茶放在桌旁。 徐常容抬眼瞥过离善朴,挽着宽大的袍袖,两指拈着颗白子置于棋盘上。 “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前些日子生病还没痊愈吗?入冬了,你这屋子着实凉了些。” 说完转头向泓澄道:“去给暖炉再加些炭火吧。” 离善朴打量着棋盘上的局势,纤长的手指探进棋盒,“没事,只是最近军务繁忙,过几日就好了。我一热便觉得浑身躁动,稍凉一些周身畅快。” 正说着,泓澄拎着一篮子木炭进来,加在暖炉中,站在桌旁帮二人添茶。 此时已临近三更,离善朴让他回房休息,不必在此服侍,泓澄把茶炉子搬进房内,又备了一壶清泉水才退去。 徐常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端详着离善朴明显消瘦的脸,拈起一颗白子在指尖摩挲着,叹道: “世人都道做官好,要我说,倒不如浪迹江湖来的逍遥自在,与心爱之人纵情山水了此一生,何必为那些个虚无之事所扰。” 说完,手中的白子轻轻落下。 离善朴淡然道:“个人有个人的宿命,既然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便要对他们负责到底,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徐常容看着棋盘赞许地点头,“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方诸侯都站出来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过是为了争名逐利,满足私欲罢了。” “有离老大人和你这般不为名利,为民做主的父母官,的确是百姓之福。” 他置下一子,紧接着抬眼,“前几日我去醉春楼听琴,听见有人议论,说梁王派了个姓余的司马到你府上,专跟你过不去。” “我便去那人府上一探,发现一个轻功极好的汉子躲在屋顶上,我跟了他两日,没想到那人竟是你身边泓侍卫的手下。” 徐常容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的字少了点,过几天补回来~ 嗡嗡嗡,勤快滴小蜜蜂~~
第26章 阴毒 离善朴放下手中的茶盏,拈起一颗黑子,目光清润柔和,笑着反问道:“徐兄自在逍遥,不为尘世所扰,如今不也甘愿卷入这场是非当中?” 离善朴手中的黑子落下,他心里清楚徐常容是因为放心不下他才留在萼州这么久。 所谓的看轻一切,仅仅是对于名利、地位等俗物,一旦遇到他在意的人,便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牢牢地束缚在其中。 离善朴心中感激,所谓挚友,大抵便是如此吧。 徐常容看着棋盘上步步紧逼的黑子轻轻一笑,旁人只道离府的小公子被梁王指派的司马欺侮,却不知他心中早有谋划,年纪轻轻能有这般隐忍的行事做派已实属不易,就是在感情上木讷了些。 “是非?我只是被从栖山的美景所吸引,可惜至今还没得空去游览一番。” 徐常容盘算着落子之处,伸手置下一子,抬眼瞥着离善朴,含笑道: “许久未见到唐姑娘了,她答应过要帮我两个忙,如今尚欠一个,得去从栖山找她讨回来才好。” 离善朴看着棋盘的目光瞬间涣散,探进棋盒的手微微一滞。 虽然徐常容与唐棣只见过一次面,但他的气质超然洒脱,谈吐间让她愉悦自在,如沐春风,可他自己却惹得唐棣不快,又害她受伤。与徐常容相比,他自惭形秽,心底涌上一丝酸涩之感。 怕被徐常容看出端倪,故意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一不小心手中的棋子放错了地方,被围了一大片。 徐常容一边捡着被围的黑子,一边抬眼端详离善朴。 上次他与唐姑娘共同经历劫难之后,已经动了悔婚的念头,这么多天过去了,听闻陈州的战事即将平息,也不知道他下定决心与离老大人坦诚了不曾,正好借此机会推他一把。 徐常容不禁想笑,善朴,你自以为掩饰得当,殊不知你吃醋的样子太过显眼了些。 离善朴本来与徐常容的棋艺不相上下,唯独今晚输得太过惨烈,徐常容见他意兴索然,似乎有心事,了然一笑,拈起棋子扔进棋盒中。 起身道:“你早些歇着吧,我明日要回七善山一趟,过几日便回来,等你身子养好了,你我再通宵对弈。” 离善朴点头,送他到庭院中,看着他纵身一跃,如风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三更过后卧房熄了灯,离善朴疲累地躺在床上,一头青丝散落在枕畔,苍白的脸颊在炉火的映照下才显出几分血色。 他从前襟中取出那方月白色的帕子,借着月色望着上面绣的棣字出神。 与唐棣从栖山庄一别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他思念她,挂念着她的脚伤,想去看看她,可近来公务繁忙,一直脱不开身。 况且他在河边曾亲口对唐棣说过他已有婚约,此时又去找她不甚妥当,到不如等父亲回来,先向父亲禀明他对唐棣的感情,请求父亲原谅,再尽快退掉与王家的亲事,给唐棣一个交代。 他嘴角噙着笑意,把帕子贴身收好,缓缓闭上眼睡去。 临近小雪节气,梁王李宏图在离川海的协助下攻下陈州,此时他已经占领了以京城顺州为中心的十座州城,统辖的地盘远超过南边的马本初。 李宏图对离川海百般赞赏,在陈州城内大摆宴席,还赐下大批金银财宝。 离川海顾及到竟武将军陈偲远的感受,分毫没有接受,也未前往刚刚接任,百废待兴的江州,而是向李宏图告假,说他离家多日,想回家去看看。 离善朴收到父亲的信,一大早便乘着马车,带着泓澄等一众侍卫出城迎接。 萼州城西门外的泸水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冰面上,寒风拂过,卷起一层细腻的白纱。 河岸上的芦草一片棕黄,被寒风折弯了身躯。 离善朴撩起额角被风吹散的碎发,俯身拾起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扬手扔进河里,清脆的破冰之声响起,河水从冰面溢出,他轻轻拨弄着冰冷的河水,指尖一阵酥麻。 回想起那日与唐棣相拥躲在河底,眼里漾出笑意。 远处,两队骑兵手执长戟护着两辆马车正沿着泸水河边由北向南驶来,冬日里风雪交加,草木枯荣,一派萧条的景象,仍难掩将士们的凛然气魄。 离川海一身便服,拉开车帘向外望着,远远地望见离善朴,肃重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不少。 临近城门,两队骑兵在左右站定,马车向前停在门口,离善朴迎上前拉开车门,见离川海眼中略有疲态,搀扶着他下车。 “爹,您一路辛苦了。” 离川海点头,眼角堆笑,拍了拍离善朴肩上的雪末,见他面色苍白,关切地问道:“最近身子如何?可是太累了?” 离善朴忙道:“儿没事,儿会注意身子的,爹放心。” 身后传来一阵极有节奏感的脚步声,父子二人转头向后望去,后面的马车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身着戎装,神情严肃,动作迟缓,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矫揉造作之感。 离川海拉着离善朴上前,“善儿,这位是长史陆逢时陆大人。” 离善朴略一颔首,仔细端详着陆逢时,他目光空洞,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突然九十度鞠躬道:“下官陆逢时见过离公子。” 言语间抑扬顿挫,字正腔圆,双手紧贴在身侧,活脱脱像是个提线木偶。 离善朴忙一把扶起,“陆大人不必如此。” 泓澄早已派人查过陆逢时的底细,他原是老梁王李征身边的校尉,平日里沉默寡言,对君长礼敬至极,行事做派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城府远非余望言可比。 陆逢时颇有些谋略,作战时鲜少与敌人正面冲突,惯用些阴毒的手段退敌。 当年他曾约敌方将领来帐中和谈,那两位将领及一众随从回去后竟全部莫名死去,他趁机带兵出城灭了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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