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他家公子的背影,神情隐隐有些无奈。 侍从打开大门,离善朴牵着唐棣的手正要迈出门槛,泓澄上前一步,犹豫了一瞬才开口。 “公子,唐姑娘如今易容成章姑娘的模样,这大白天的,您牵着她的手出门,若是被人瞧见了,怕是对唐姑娘不好。” 离善朴已经退了亲,离川海默许了他与唐棣的感情,下次回到萼州极可能就要为二人张罗婚事了。 到时候百姓见到离善朴取回来的夫人与他当街牵手的姑娘是两个人,难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泓澄一向讲究分寸,极少说些僭越的话,只是他家公子读书、统军都是一把好手,唯独在感情上迟钝了些,频频惹恼心上人。 他私底下为他家公子操了不少心,只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不敢开口。 如今为了他家公子与唐棣的感情着想,顾不得许多,只能僭越了。 泓澄没有避着唐棣,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的开口,唐棣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章兰茵的模样,忙推开离善朴的手,先他一步出门去了。 唐棣边走边瞧着手里的红梅,怎么都觉得比白梅好看。 在梅园里,她时常折支白梅拈在手中甩弄,可眼前的这支,她一直小心地拈着,只因为是离善朴送给她的。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离善朴紧跟在她身后,突然停下,讷讷地看着她,一副紧张的神色,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气得她转回头,在心里抱怨不停。 泓澄见状,悄无声息地向后退远了些。 临近离府东街的巷口,徐常容穿着一身束腰的白袍,外面披着的白纱薄如轻烟,有一种遗世独立般的飘然之感。 离善朴不禁有些尴尬,唐棣易容成章兰茵的模样与他前后而行,不知要怎么对徐常容开口才好。 徐常容瞧见他,提着剑悠然上前,“善朴,我已经搬到同心客栈,可得空去我那坐坐?” 还没待离善朴答话,他便含笑向唐棣道:“唐姑娘,想不到你还有些修习易容术的天分,扮起兰茵来像模像样的。” 唐棣双眸一亮,原本低垂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微扬着脸,“章姑娘也说我资质不错呢!” 她喜的轻轻摆了摆手中的红梅,“徐大侠,章姑娘还在客栈吗?我脸上的面具摘不下来了。” “我一早出城去了,这会儿正要回客栈,兰茵很少一个人出门,想来是在的,姑娘随我来吧。” “嗯嗯!” 离善朴偷偷瞟着唐棣,双手捏了捏袖口。 他一心想哄她开心,故意不拆穿她,陪着她玩闹,却惹得她哭哭啼啼,徐常容当面拆穿她,两句话便说的她心花怒放。 相比徐常容,他自愧不如,强压住不断升腾的醋意,低下头轻叹了口气。 徐常容看向离善朴,了然一笑,“善朴,得空吗?” 离善朴这才对他微微颔首,跟着进了巷子。 徐常容的卧房就在章兰茵的隔壁,他看着唐棣进了章兰茵的房间,引着离善朴进屋。 徐常容多年来四海漂泊,居无定所,只有他去离府看望离善朴,这还是离善朴初次到他的住所。 厅内摆着一座树根雕成的茶案,根须舒展,形状独特,配有两个木墩为凳。 墙上挂着幅徐常容亲笔所绘的翠竹图,高矮不一,青翠欲滴,琴和剑挂在两侧,与他的人一样,随性又不失风雅。 屋里拢起火盆,窗子开了条缝隙,巷子里的吵嚷声打破了屋内清雅的氛围。 离善朴接过徐常容递来的茶盏,颔首谢过,“徐兄之前住在城外的客栈,怎么搬到这来了?” 徐常容轻笑一声,答非所问,“我节前从七善山过来,沿路听江湖上的朋友说湘南军敌不过马本初,连连败退,马本初趁机从湘南抢夺了不少粮草,马家军士气大震。善朴,我知道你早有准备,不过有些事,由我这个江湖人出面更方便些。” 徐常容没有明说,但离善朴明白,他是为了他才搬到这家客栈来的,这里距离离府最近,照应他方便。 “多谢徐兄。” 离善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了声谢,因为此刻不论说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感激。 徐常容只是笑笑,端起茶一边品着一边打量离善朴。 他在巷口时就看出离善朴闷闷的,猜到必定与唐棣有关,直言道:“你与唐姑娘可是闹了别扭?” 离善朴从小到大鲜少向人袒露心事,徐常容是个例外,从十六岁那年古华山上彻夜长谈,他便当他是无话不说的兄长、挚友。 “不瞒徐兄,我本想哄唐棣高兴,却总是说错话惹她伤心”,离善朴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 他深深滴自责,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 徐常容看着离善朴的眼神中,除了饱经世事的从容淡雅,更多的是细腻如尘的关爱之情。 他在离善朴的茶盏中添了茶,不急不缓道:“善朴,你对唐姑娘一片真心,只要你遵从本心,以诚相待,她自会明白的,至于刻意哄她开心,其实大可不必,心之所至,真情自会流露。” “你若是想对唐姑娘有所表示,不妨送她些足以表达内心的物件,你饱读诗书,什么物件能代表对所爱之人的心意,你应该懂得。” 离善朴细细回想,的确,那日在从栖山庄门口,红灯映雪,繁星满天,唐棣搂着他的脖颈,问他会不会想他,“会的”,他脱口而出。 这种平日里羞于启齿的话,竟在那一刻轻易地说出口,无非是与她相拥那一刻的真情流露。 与其费尽心机想些好听的话来哄她,倒不如坦诚相待,只要心里有她,即便嘴上真的说不出口,日子久了,唐棣也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若还是惹她生了气,随她打骂就是了。 离善朴瞬间觉得周身轻松了不少,眉间舒展开来,想到唐棣虽然生他的气,发泄过后,还是任由他牵着手,拈着他送的红梅,不知不觉间笑的温煦而满足。 隔壁房内,唐棣抠了半天都抠不掉的面具,被章兰茵轻而易举地剥脱下来。 一张明艳动人的俏脸映在菱花镜中,比她手中的红梅还要艳上三分。 她不怎么会梳头发,章兰茵拆开她的发髻,握着黄杨梳子帮她轻轻梳理,按她原来的样子挽了个单螺髻,手法轻柔又娴熟,比葫芦梳的精致不少。 唐棣看着镜中连连称赞,“想不到你这么会梳头发!” 章兰茵拿起发簪帮她插回鬓间,轻轻一笑。 “以前我也不会的,拜师之后随师父闭关习武,身边没有人服侍,只能自己动手,后来修习易容术,梳头这等技艺要常常练习,自然就会了。” 唐棣原以为章兰茵自幼在七善山上长大,看来并非如此,她转过头诧异地问道:“你是几岁开始去七善山上习武的?” “十四岁”,章兰茵的目光柔和中透着一丝伤感。 “那一年前朝覆灭,叛军马本初的手下冲进我家,把我家抢劫一空,家里的侍卫拼死护着我出来,最终侍卫也被杀了,是师兄救下我,还手刃了那个领头的。” “后来叛军退去,师兄悄悄带我回家,家里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的贴身丫鬟还有口气在,师兄带我们回七善山,让我拜在他的师叔清歌散人门下。” 唐棣不禁替她惋惜,这么美好的姑娘,小小年纪就家破人亡,好在上天让她遇到了徐常容。 说起徐常容,章兰茵眼中含笑,神色悠然而满足,“师兄不受拘束,喜欢四处游历,但每年我出关的半个月,他都会回来陪我,跟我说起各方的趣闻美景。” 唐棣看着她竟升起了几分羡慕之心,纤长的睫毛低垂,叹道:“你和徐大侠当真是天降良缘了!” 章兰茵轻轻帮她拨弄额前的刘海,嫣然一笑,“姑娘与离公子不也如此?” 唐棣低头看着手中的红梅,嘟着嘴抱怨道:“他就是块木头。” 章兰茵看着她赌气的娇憨模样,不由得掩口轻笑,“离公子那般俊美,哪里像木头了?姑娘见过那般好看的木头?” 唐棣眨眨眼,似乎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可细细回想着离善朴频频惹她生气的过往,又无奈地垂下眼,半晌后道了一句,“雕花木头!” 章兰茵看出她有些淡淡的,不像去离府前那么笑眼盈盈,猜到她与离善朴之间有些不愉快,坐在她身边,故意笑道:“姑娘这般抱怨离公子,还不是舍不得放下他送你的梅花?” 唐棣抬眼看着她,没有反驳。 不管她怎样生离善朴的气,只要是他送的东西,她都会当宝贝一样收着,生怕弄坏了半点。 “师兄同我说,离公子为了退亲废了不少心思,却从不愿对姑娘你提起半句,他为人虽不善言辞,但对姑娘一片真心,有如此良缘,姑娘又何必羡慕我和师兄呢?” 离善朴为唐棣退了亲,唐棣心里无疑是感动的,却从没想过他为了退亲付出了多少,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想再问他。 反正她知道离善朴是真心对她好的,木头就木头吧,小兔子本来就喜欢啃木头的。 她眼前浮现出兔子抱着木头啃的画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章兰茵本来还打算再劝她几句,见她突然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微微一怔,也跟着抿嘴轻笑起来。 能与这样率真的姑娘为友,真是此生的一大乐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作者睡觉去了,晚安~卑微求收藏~
第45章 礼物 梳理好头发,唐棣起身去换自己的藕粉色小袄。 她四下望了一圈,屋里没有花瓶,一时不知道该把红梅放在哪里才好,随便放在桌上又怕压坏了花苞,便让章兰茵先帮她拿着。 章兰茵接过,出了内室,去外间等她。 脱下身上的白色袍裙,衣袖里的月白帕子掉落在地上,唐棣忙俯身捡起,捧在面前,隐隐闻到帕子上有一股熟悉的香气。 适才她只顾着哭,没有留意,细细闻着,像是墨香混着香草的气味,正是离善朴身上的味道。 这帕子他定是天天贴身藏着的。 她回想起醉春楼那夜,偷偷用指尖划过离善朴胸口的一幕,捂着嘴偷笑,羞的双颊微红,面若桃花。 换好了藕粉色的小袄,唐棣走到窗边的桌前,接过章兰茵手里的红梅,道了声谢。 见她正从针线盒子里挑选青色和绿色的绣线,这才注意到那个缝了一半的白色香囊。 刺绣已经完工,下口尚未封边。 拿在手里瞧着,正面绣着几根随风摆动的翠竹,苍翠挺拔中带着几分柔美之态,背面绣着“无尤”两个字,绣工极为精美,丝毫不亚于杨君兰。 香囊的尺寸相较于章兰茵的身形稍大了些,“这香囊是给徐大侠绣的吧?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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