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一向对刺绣不感兴趣,为了应付杨君兰才硬着头皮绣些花样,常常绣了几针便扔到一边去了,直到被杨君兰责骂才拿起来继续绣,一年到头能绣完一两副都不错了。 近来杨君兰对她温和了不少,她便连绣花针扔哪去都不知道了。 此时看到章兰茵为心爱之人绣的香囊,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章兰茵接过香囊,把选好的线放在上面对比着颜色,笑道:“姑娘不妨也为离公子绣一个。” “可我绣不好”,她从小袄的袖口中翻出绣有棣字的月白帕子摊开在章兰茵面前,“不信你看!” 若是昨夜初见,章兰茵怕伤了唐棣的颜面,不管多想笑都会忍住,此刻二人熟识了些,又知道唐棣大大咧咧的性子,见她绣的字的确不成样子,掩着口轻笑。 “姑娘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羡慕归羡慕,若是让她自己动手,唐棣瞬间打起了退堂鼓,又不好断然拒绝章兰茵的好意,嘴角抽了抽,“谢过章姑娘。” 她难得结识了与她年龄相仿,又温柔婉约的姑娘,心里倍感亲切,忙改口,“下次吧兰茵,今日有些晚了。” 她莫名有些心虚,冲着章兰茵嘻嘻一笑掩饰过去,拈着红梅,静静地坐在章兰茵身边,看着她一针一线地缝着香囊。 出来了半日,此时已近黄昏,唐棣答应过母亲会早些回去,即便舍不得,也只得与章兰茵道别。 拿起离善朴的深蓝色斗篷挂在臂弯里,与章兰茵一起走到门口。 推开门,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转过身来,离善朴轻声唤着唐棣,章兰茵俯身对他福了福,别过唐棣,识趣地转身回屋去了。 “你站在这做什么?” 唐棣心里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歪着头笑望着离善朴,手里的红梅轻轻摆了摆。 “等你”,离善朴见她心情大好,欣然道:“我今日不能送你回去,让泓澄送你吧,时候不早了,雪后山路滑,还是早点动身的好。” 唐棣笑着点头,把斗篷塞回给他,牵起他的手向楼下走去。 泓澄一直在楼下坐着,见到二人下楼忙起身,细细打量过二人的神色,舒了口气,上前接过离善朴手里的斗篷。 “公子,可是要属下送唐姑娘回去?” 唐棣四处望了望,仍是没见到唐武的人影,“你看见唐武了吗?” “唐姑娘,属下一直没有见到唐武。” 也是,从她回到同心客栈起,唐武就一定没有回来过,否则他见了泓澄,必定会与他打闹起来,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坐在这。 唐棣气鼓鼓地在心里抱怨,这唐武真是越来越靠不住了。 不对,是唐大武! 同心客栈距离离府只隔了一条街,泓澄不放心,执意要先护送离善朴回府,再送唐棣回去。 从巷子出来没走几步,就能望见离府门四上个画满小兔子的红灯笼,唐棣牵着离善朴的手,眼睛一直盯着灯笼瞧。 “想不到你这么无趣的人,家门口竟然会挂这么可爱的灯笼,是你们家仆从背着你偷偷挂上去的?” 离善朴苦笑一声,“是我让人挂上去的。” 唐棣不禁有些惊讶,幽黑的眸子一转,嬉笑道:“你知道我属兔子?” “嗯。” 离善朴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言语,上次在从栖山庄听占五说过唐棣属兔,他回府后便命人去定制了这四个灯笼。 昨夜唐棣急着去灯会没瞧见,离善朴没有刻意提醒她去看,此时若是她不问,他原也不打算说。 这是他对她的一份心意,不管她看没看到,心意都是在的。 从他决定不再刻意说好听的话哄她开心,而仅仅是用一片真心来待她,便觉得与她相处时更加舒心自在了。 当然,他会听从徐常容的建议,送一件足以表达他内心的礼物给她。 二人牵手走在离府门前的街上,路过的行人大多没见过如此风姿秀逸的男女,无不投来艳羡的目光。 有几个常年在离府门前摆摊的,认得离善朴,也曾见过离府的门槛险些被媒婆踏破的胜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与女子当街牵手而行。 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般幸运,能得到离大公子的青睐,不过这么光彩照人的姑娘,也难怪他会喜欢了。 门仆看见离善朴与唐棣牵着手回来,对着二人躬身一礼,忙去打开大门。 离善朴有些不舍,站在门口迟迟不愿回去。 泓澄牵着马上前,唐棣拈着红梅正要上马,离善朴轻轻拉住她,“唐棣”。 唐棣转回头,水润的双眸里映着夕阳的柔光,“嗯?” 离善朴顿了顿,“那帕子……还是送给我吧。” 他言辞恳切,神情极为认真,像是在祈求一件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礼物。 唐棣从小袄袖口里翻出帕子,害羞地抿着嘴笑。 对比章兰茵的绣工,再看看她自己的,说是不堪入目也不为过了。 这等粗制滥造的东西,他还一直当做宝贝一样贴身收着,唐棣心里一暖,把帕子塞进离善朴手中,扑进他怀里抱住他。 离善朴怔了怔,眼里漾出笑意,攥着帕子的手轻轻揽着唐棣的肩背。 心中不由得感慨,当日在醉春楼分开之后,他原以为此生与她注定无缘,把这方帕子连同对她的感情一起深藏起来,没想到如今还能这般惬意的抱着她,细细回想,恍如隔世。 落日的余晖映在二人身上,在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身后两道狭长的影子相拥在一起,久久舍不得分开。 离府大门不远处停着一顶轿子,朱锦融从窗口探出半张苍白的脸,一双桃花眼始终在唐棣身上扫来扫去,见到她扑进离善朴怀里的那一瞬,不屑地咋舌。 “萼州与姓唐的土匪结盟又如何,等我先对付了离善朴,助马将军攻下萼州城,回头再收拾那个姓唐的,报那十万旦粮食的仇。” 他的眼神从唐棣娇俏的脸上滑下,定格在她纤细的腰身,不禁舔了舔唇角,期盼着踏平从栖山的那一天。 书房内,离善朴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月白帕子,眼里饱含着脉脉温情。 古人赠手帕寓意相思,选一件类似的物件送给唐棣,她必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要送她什么才好呢? 细细思量了半晌,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仿佛突然开了窍一般,做出个自认为完美的决定,当即命人去准备,又精挑细选了个三寸见方的沉香木盒。 侍从按他的要求备好礼物呈给他,他亲自验看了,小心地放进木盒里。 盒子没有锁,他想起唐棣曾在伞上提了“观乎”二字,于是执起笔,在红纸条上写下“且往观乎”,贴在盒子侧面,即作为封条,与是对她“观乎”二字的回应。 一切准备妥当,他心里激动万分,恨不得马上就把礼物送到唐棣手中。 可惜夜幕将至,泓澄去送唐棣还没有回来,只得等到明日再让他送去。 离善朴把封好的盒子摆在书架上,紧挨着兰花信封,又盯着瞧了半晌,才拿起公文继续翻看。 新年虽休沐七日,但强敌环伺,大战在即,假日对他及一众身居要职的文武官员而言,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他看着案头半尺高的公文,弯着嘴角轻笑,今日的公文定是要看到深夜了。
第46章 托付 唐武坐在同心客栈楼下等唐棣,起初还能安静地抱着茶壶牛饮,没过一刻钟便不耐烦起来,半躺在椅子上翻来翻去,头重脚轻险些摔在地上。 这里距离离府那么近,他猜到唐棣见过那个仙女之后,肯定要去找离善朴,不到天黑是不会回去了。 他闲得实在受不了,干脆跑到街上去闲逛。 离府近在眼前,他本想进去找泓澄玩弄一番,又惧怕官府,不敢进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上蹿下跳地跑开了。 没过两个时辰,附近方圆几里都被他逛遍了,他走哪吃哪,撑得直打饱嗝。 红日渐渐西斜,他在街边买了包南瓜子,抓了一大把放进嘴里,连皮一起嚼着,晃晃悠悠向离府方向踱着步子,准备接上唐棣回家去。 刚走到离东街不远的巷子里,看见前面停着一顶轿子,旁边除了轿夫外,还站着四个身形彪悍的打手。 一个仆从模样的男人对着轿子的窗口赔笑,接过一个银锭子后左右张望着塞进袖口。 唐武低下头,把半包南瓜子夹在腋下,摆弄着手指,粗略地算计那样一块银锭能买多少包南瓜子。 走到轿子前不经意地顺着窗口瞟向轿内,他愣了一瞬,吓得赶忙快走了几步,躲在街口的拐角处摸着怦怦乱跳的心口。 “这老白脸不是马本初那孙子的手下吗?前几个月来从栖山,被舅舅骗了那么多粮食,也不知道他认出我来没有。” 他小心地探出头来张望,轿子已经被抬着渐渐远去,只有那仆从仍对着轿子千恩万谢地频频作揖。 唐武深舒了口气,“还好没认出我来,旁边收钱那孙子是谁?看着不像会功夫,跟过去瞧瞧。” 他把吃剩下的半包南瓜子塞进怀里,悄悄地跟在那人身后,直到一座高门大院前顿住。 那人推门进去,唐武抬头,牌匾上的两个字他不认识,但看起来定是一座官家府邸。 “萼州的官为啥会跟马本初那孙子的人混在一起?”唐武摸着下巴嘀咕着,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得赶紧去告诉酸黄瓜一声。” 唐武一路向离府大门口狂奔而去,沉重的脚步声仿佛震的半条街都跟着夯夯作响。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那对高高的兽头大门,紧张地咽着口水,双手在前襟上搓来搓去,硬着头皮上前。 还没待开口,突然不知道打哪冒出两个侍卫来,手持长.枪交叉在唐武面前拦住他,目光如刀子一般向他射来,脸拉的老长,泓澄的冷面比起他们来,简直称得上是温和可亲。 唐武登时吓的向后跳出三尺远,“我我……我找离善朴,啊不离公子,我姓唐,他认识我!” 姓唐?门仆凑上前来细细打量他,看着的确有几分面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心道这汉子一副土匪的模样,若不是真与公子相识,想必也不敢轻易找上门来。 “你是从栖山庄的人?” “嗯嗯嗯!” 唐武连连点头,门仆知道离善朴与从栖山庄的唐玉山交好,上次唐玉山派人送来野鹿,离善朴亲自出门来接,又见到离善朴与唐棣亲密地相拥在门口,虽然不确定唐武与唐玉山父女的关系,也丝毫不敢怠慢,躬身让唐武稍后,进府通报去了。 两个侍卫把长.枪收在身侧,挡在门口戒备着。 唐武的长相着实不像好人,若是他突然冲进府去,泓澄回来后二人没法向他交代,怕是差事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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