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们不知这是离善朴设下的局,纷纷扛起灭火桶去灭火,有的狂奔至泸水河边,搬起河岸上的石块砸破薄冰来取水。 赤尾村内沸反盈天,乱作一团。 唐棣用过晚膳便叫唐武陪她一起来到西山,坐在巨石上向西张望着。 山边的红云渐渐散去,天空变成了深灰色,视线内一片模糊不清,只有萼州城的点点灯火依稀可见。 唐武半趴在巨石上,捡了根枯树枝,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巨石上仅剩的残雪,细长的眼睛向下垂着。 “看了一个多时辰了还看不够,天都黑了,能看出花来不成?” 唐棣不理他,只顾向西望着。 陡然间,泸水河边泛起光亮,火越烧越旺,冲天的火光在一片黑暗中极为耀眼。 唐武噌地坐起身,被大火惊得伸长了脖子,见唐棣望着火海竟然扬着脸笑出了声,懵了半晌才道:“你相好的后院起火了你还笑?” “要你管!”唐棣洋洋自得地瞥着他,“早点回家睡觉去,明早陪我下山。” 从栖山庄北面的正房里,炉火烧得正旺。 这几日天气骤然转暖,但杨君兰怕冷,房内的炭火丝毫少不得。 唐玉山只穿了一件绣满兰花的黑色单薄里衣,仍热的一头大汗,歪在榻上剥着南瓜子。 粒大饱满的放进琉璃盏,干瘪的直接扔进嘴里。 他手法娴熟,没多久琉璃盏里就装了大半下,陪笑着送到杨君兰手边,“夫人别看了,歇一会儿吧。” 杨君兰放下账本,接过琉璃盏,用小匙盛了,细细品着南瓜子。 唐玉山往旁边挪了挪,把领口扯开了些,露出厚实如铜铸一般的胸膛,抓起榻上的蒲扇扇的呼呼作响。 占五急匆匆地赶来道:“庄主,赤尾村起火了,看那火势,整个村子都保不住了,小的听说那里是萼州的粮仓,怕是被马本初的人偷袭了。” 唐玉山摇着蒲扇的手顿住,虎目一挑,“丫头呢?” 占五被他问的一时摸不到头脑,片刻才道:“小姐……去西边的石头上玩去了,还没回来。” “等她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占五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个中缘由,躬身退出。 杨君兰听说萼州的粮仓起火,心里一阵慌乱。 这些年来她被唐玉山精心保护着,平日只负责打理生意上的事,杀人放火、流血牺牲的惨烈场面她见都没见过,况且又事关离善朴,更是让她紧张不已。 手中的琉璃盏放到一边,见占五出门后忙问道:“离公子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唐玉山笑嘻嘻地拥着她,“夫人别担心,有你爷们在呢,没事儿!” 半晌,唐棣轻轻推开房门探头进来,小心地瞟着杨君兰,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大大方方走上前唤了声娘,又向唐玉山道:“爹,你找我?” 她灵动的眼睛忽闪着,眼底泛着难掩的喜悦,看见唐玉山手中的蒲扇在榻边点了两下,忙凑过去坐下。 杨君兰焦急地问道:“棣儿,你可知道萼州失火的事?” 还没等唐棣开口,唐玉山手肘往膝上一横,“说吧,是不是姓离那小子搞的鬼?” 唐棣嬉笑着点头,杨君兰这才舒了口气。 唐玉山哼笑一声,“就知道你和那小子这些天在一块儿没憋什么好屁!” 唐棣不满地撅撅嘴,“爹,这叫谋略!” “狗屁谋略!” 唐玉山挥着蒲扇嚷道:“那小子毛还没长齐呢,也敢在老子面前说谋略!顾头不顾腚的混小子,等着那凉王热王的收拾他!” 他言语间虽有三分指责,眼中却满是赞赏。 唐棣看着爹爹,越发得意起来,“身为守将,就只能等着被打吗?诱敌深入,以退为进,哪里错了?” 唐玉山不置可否,扔了蒲扇轻哼一声,“那小子若是遇到难处,叫他来找老子!” 唐棣眉眼弯成了月牙,欣喜地应下,别过爹娘,跑出门去了。 唐玉山怕杨君兰担心,瞟了她一眼,把琉璃盏递到她手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 占五一直候在门外等着唐玉山的吩咐,见他出来忙躬身上前,“庄主,离公子那边……” 唐玉山目光凛凛,挺了挺魁伟的身子,“叫山上所有管事的天一亮都到浩风堂来。” 赤尾村的火过了四更才被扑灭。 刺史府内,离善朴连夜召集官员集议,下令捉拿内鬼,安抚军心,加强防守。 余望言做贼心虚,总觉得离善朴冷肃的目光时不时瞟向他,像是已经知道此事与他有关,提心吊胆地熬到集议结束后匆匆忙忙离开。 回府后仍然坐立难安,他已经将萼州的存粮之处告知给朱锦融,而朱锦融承诺的银两还没有送来,答应将他引荐给马本初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动静。 若是时间久了,离善朴查到他勾结朱锦融泄露军机,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按耐不住,天还没亮便把余浅叫到房里,吩咐他悄悄去醉春楼问问朱锦融的说法。 余浅此次得了甜头,还指望着再次借助余望言捞一笔,自然不愿意见到他离开萼州,转投到马本初的阵营。 俯下身赔笑道:“大人不必心急,小的去送信时朱锦融说有事要回武州,这会儿已经走了,大人不妨再等上几日。” “况且此次只是烧了个粮仓,即便大人投奔了马将军,怕是也得不到重用,不如等他日立下大功再去武州岂不更好?” 余望言无奈,只得整日躲着离善朴,盼着朱锦融早日回来,引荐他到武州去。 次日清晨,阳光比往日里更明媚了几分,唐棣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身上的倦意尽消,神清气爽。 她侧过身看着床边的泥人,用手指轻轻戳弄了两下,含笑起身,梳洗过后推开窗向外望着。 房檐上的冰雪消融,晶莹的水珠顺着瓦片一颗颗滴落,凉风拂面,卷来阵阵泥土的清香。 门口的雪人缩小了一圈,鹅卵石眼睛掉了一颗,原本光滑的身子被太阳晒得软塌塌的,身上插着的红梅枝不知去向,只剩下嘴角弯弯的弧度清晰可见。 唐棣不舍地望着雪人,盘算着等明年一下雪就让离善朴再堆一个给她。 早膳过后,她披上一件水红色的薄棉斗篷,带着唐武沿着南面的缓坡下山。 山石壁的冰柱上附着着一层水汽,汇集在一起缓缓向下流淌。 小溪的冰面已经裂开几道缝隙,向外渗出水来,唐武粗壮的手指把冰面敲得碎成几块,抓起碎冰来扔进树林中,露出清浅的溪水。 水气氤氲,涟漪阵阵,水底的各色鹅卵石晶莹剔透。 唐棣伸出手指入水一探,冰冷透骨,她抿着嘴坏笑,拢起一汪水洒了唐武一脸。 唐武猛地一抖,抬手抹了一把,没好气地道:“天天让我跟你往离家跑,累的我腿都细了!” 唐棣不理他,仰着头自顾着向山下走。 唐武两步窜到她身前,摸着下巴问道:“你跟那小子猫在屋里边琢磨啥坏事呢?” 唐棣踌躇了片刻,四下望了一眼,凑到唐武耳边,“琢磨对付马本初,以守为攻。” “对付马本初?” 唐武惊的瞪大了眼睛,想象着离善朴杀伐决断的样子,一时又因为泼他茶水的事紧张起来。 “你小声点!” 唐棣气的一巴掌打在他胸口,“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听到没有!” 唐武被她吓了一跳,瞬间回过神来,一脸委屈地捂着胸口,“我知道!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我?” 唐棣虽然常常抱怨他是个大嘴巴,但这么大的事,她知道他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他是她唯一的表哥,除了爹爹之外她最最依赖的人。 二人沿着石阶走到山下的拴马处,骑上马奔萼州城而去。 离府内,泓澄引着唐棣和唐武从假山边过来。 书房的窗子半开着,唐棣蹑手蹑脚地凑到窗边向内望,离善朴身上仍穿着昨日的湖蓝色对襟袍子,正执笔在信纸上细细勾画。 午后的阳光映的他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瑕疵。 唐棣指尖叩了叩窗棂,离善朴闻声抬头,笑意温煦如风。 唐武正想跟着凑过去看,被泓澄一把抓住腰带,塞进耳房中。 唐棣脚步轻快地绕到门口进来,脱下斗篷凑到离善朴身边坐下,好奇地问道:“昨晚的火着那么大,姓余的什么反应?” “做贼者必心虚,藏不住的。” 离善朴把信纸推到唐棣手边道:“我已经拟好了,你看看。” 唐棣接过来大略看了一遍,抿着嘴笑出声来,“这么大的诱饵,怕是鲛鲨都未必抵得住诱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点击求评论求收藏~么么~
第53章 腹痛 离善朴端起浓茶饮了一口,目光笃定中透着决绝。 “马本初刚刚击退湘南军,军心大震,粮草充沛,他觊觎萼州已久,只可惜人困马乏,所以才迟迟不敢发兵,若不是此等诱惑,如何能引得他主动来攻?” 唐棣点头应和,目光细细地在信上一行行扫动。 信上的语气措辞跟余望言之前写给朱锦融的一模一样,只是字体苍劲有力,与余望言虫爬一般的笔迹天壤之别。 她满眼赞赏地笑道:“等我临好了这封信,连余望言看见了都以为是他自己写的。” 离善朴看着唐棣的目光柔和如水,笑而不语,起身把书案前的椅子让给她坐,自己坐到侧边。 唐棣端坐在书案前,拿过信纸,执笔在砚台上轻点,手上一滞,抬眼问道:“给朱锦融送信的人呢?你可派人抓了余浅回来?” 离善朴摇头,“此人两面三刀,我担心他万一临阵倒戈,坏了大事。” 唐棣将笔放回笔搁上,不屑地勾起嘴角,“利诱不如威逼,这等小人最是怕死,若是敢不听话宰了他便是!” 离善朴的指尖在书案边缓缓滑动,思虑再三仍摇了摇头。 若是此次的计划一切顺利,马本初大败后必定会迁怒于朱锦融,余浅若将此事泄露出去,朱锦融得知真相后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近日来唐棣常常出入离府,想必早已经被有心人看到。 他回想起深秋时在河边遇袭,连累唐棣受伤的一幕至今心中后怕,此次必定要小心防备,护她周全。 离善朴的手指顿住,看着唐棣道:“不如请章姑娘帮个忙。” “兰茵?”唐棣想起在同心客栈里章兰茵与她说起的事,点了点头,“兰茵全家皆被马本初的手下所杀,相信她会帮这个忙的。” “嗯,有徐兄暗地里护着她,即便被识破也定能脱身,不会有危险。” 唐棣想象不到章兰茵那般仙气飘飘的女子易容成余浅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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