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闺女相中一个小子,下山找他去了,想把他带回来,不让我跟你说。” 杨君兰眉头一挑,气的把南瓜子仁放去一边,“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得她自己做主!” 唐玉山见她动了怒,赶忙拉着她的手哄道:“夫人消消气,咱俩也没啥父母之命,不也过了这些年。” 不说还好,一说这事杨君兰就火气上涌,眼一瞪刚要发作,看着唐玉山鼻梁处还没完全散去淤青,舒了口气强压下怒火,沉声问,“哪家的小子?” 本以为又是一阵狂风暴雨,没料想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唐玉山满脸劫后余生般的喜悦,笑道:“萼州那个离川海家的。” “离川海的公子?” 杨君兰目光一闪,她是侯门千金,自视高人一等,本来当年定好了门当户对的亲事,却在送亲途中被抢进土匪窝,做了压寨夫人。 如今女儿看上了官家公子,还是离善朴这种远近闻名,才貌出众的公子,登时将诗书礼教抛之脑后,眼中的怒意瞬间消散。 想到女儿的出身虽然少了几分底气,仍难掩心中喜悦,“闺女大了,也该议亲了,瞒着我做什么?” 唐玉山刚刚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惹的杨君兰不快,这次考虑再三才道:“闺女害臊呗,要不瞒你干啥。” 杨君兰轻哼一声,“这些年的书总算是没白读,还知道害臊!让唐武跟着点,别被人欺负了。” 唐玉山喜的连连应下,“夫人放心,我让唐武跟着呢”,他突然沉下脸,冷言道:“谁敢动我唐玉山的闺女,老子撕了他!” 甩掉那两个跟屁虫,唐棣心情大好,拉着离善朴的手腕在巷子里一路狂奔,直到跑的气喘吁吁才停下,淡淡的月光如银沙般挥洒,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丝丝风声划过耳畔。 唐棣累的微微弓着身子,一只手捂着胸口,笑眼盈盈地望着离善朴那张俊美的脸,夜色如水,满天星光,都不及身边的人风采卓然。 离善朴抬眼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自在惬意,这样的舒心畅快,无拘无束,他已经好些年没有感受过了,任由唐棣牵着他的手腕,与她一起向巷子尽头踱着步子。 “唐姑娘,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别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巷子尽头空无一人,唐棣在一道暗门上轻敲几下,占五推门迎二人进去,登上狭长的楼梯直至一间屋子门口,瞥见离善朴被唐棣抓着的手腕,顿了一瞬。 他奉唐玉山之命带唐棣下山,自然知晓唐棣看上了这位离公子,可这么快便上了手着实让他有些惊讶,细细一想,也对,小姐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 “小姐,已经按您的吩咐,一切准备妥当。” “嗯,你去吧,不必过来,晚上我跟唐武一起回去。记住,今晚之事切不可说出去。” 占五领命退去,唐棣四下望了一眼,拉着离善朴快步进房,随手闩了房门。 待她转过身,眼前的一幕令她大为惊诧,临门处一片珠帘如水,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点点微光。 屋内满是红纱幔帐,靠墙摆放着暗红色床榻,细腻的雕花配上大红色绣着金丝花纹的寝具,流转着女子独有的风流妩媚,与对面墙上挂的酥.胸半露,衣带低垂的仕女图遥相呼应。 正中间摆着一张四脚圆桌,桌上放着瓶菊花酿、一壶清茶、两支刻花的定窑白瓷杯,一旁的紫铜香炉正冒着缕缕青烟,魅惑的香气熏得人骨软筋绵。 唐棣的脸颊瞬间泛起红霞,这间屋子以前或许是姑娘住的房间,或者,风月场的屋子都是这种风格?她悄悄向离善朴望去,只见他双手攥着袖口,淡雅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 “唐姑娘,这里是何处?为何带我来此?”离善朴看了眼被唐棣闩住的房门,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 “这里是醉春楼。”唐棣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掩着口笑出声来。
第8章 青楼 “你……姑娘家怎可如此!” 离善朴轻拂衣袖,眼中隐有责怪之意,别过脸去不看她,声音却依旧和煦如风。 “别生气嘛”,唐棣收敛了笑意,拉着他的手腕行至圆桌边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她灭了熏香,提起桌上的菊花酿,打开盖子嗅了嗅,清雅的花香混着酒香沁入肺腑,倒了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这酒又醇又香,你快尝尝。”说着,又倒一杯递给离善朴。 离善朴拘谨地摆手,“我从不饮酒,唐姑娘,究竟为何带我来此?” 唐棣两只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凑了凑,“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起的两个探子?” 离善朴点头,神情比适才放松了些。 “那二人回去跟马本初说我爹有意向他示好,马本初派了个叫朱锦融的来拉拢我爹,让他帮着对付萼州,我爹假装同意,让马本初三日之内送来十万旦粮食,结果两日就送到了!” 从栖山昨夜运粮一事萼州的探子早已经报给离川海父子,却不知竟是唐玉山向马本初要来的,十万旦军粮两日便能送到,武州城原先驻军五万,当下或许不止如此。 离善朴细细思索着,低垂的睫毛微微抖动,在脸上留下淡淡的暗影,片刻后道:“多谢姑娘相告,那又与此地有何关系呢?” 唐棣明眸一闪,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这里的老板娘受过我爹的恩惠,暗地里帮着搜罗消息,朱锦融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来都宿在隔壁的雅间里,今夜约了我爹的手下来这里喝酒,等一会儿我带你偷听,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呢,这块风水宝地以后就留给你了。” 离善朴心中哭笑不得,表面尽力保持着贵公子的大方得体,“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感激唐棣两次相帮,却仍有些无所适从,他自幼熟读兵法,兵不厌诈四字早已刻进骨子里,偷听敌方机密这等事他并非不能接受,只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踏进这种地方。 唐棣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轻声道:“你放心,刚才那个是我爹的人,行事一向谨慎,我们进出都从后门,没有人会看见,断不会坏了你的名声,你若不愿派人守在这里便罢了,我叫人守着,得了讯息后再去告诉你。” 离善朴没有言语,如水的目光注视着唐棣又迅速地别过眼去,心底像是有一袭暖流淌过,渐渐地荡起波澜。 唐棣向四周仔细地看过一圈,掀开墙上的仕女图,后面有个一尺见方的暗窗,打开后与隔壁只有薄薄的一层墙板相隔,一阵优美的琵琶曲过后,清晰地传来占五的声音。 “朱兄弟,这醉春楼果然名不虚传,我还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 “那是自然,这姑娘的琴艺还不算是醉春楼里最好的,模样也较花魁秦枫姑娘差些。秦枫那叫一个娇声细语,百媚丛生,小弟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包下这间雅间,让秦枫姑娘只伺候我一人,如今旁人想见她一面都难了。” 提到秦枫的美貌,朱锦融嘴里啧啧作响,声音跟他的人一样轻浮油滑,唐棣很是反感,忍不住沉下脸瞪了一眼,抬头看向离善朴,只见他蹙着眉,双耳微微泛红,一副全身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 “朱兄弟的艳福不是一般人可比,泸水河水质好,萼州的姑娘们各个肤白貌美,将来城破,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占兄说的是,多谢你那日在唐庄主面前帮小弟圆场,这里的老鸨与小弟有几分交情,占兄若是喜欢,小弟去说一声,让她挑几个出众的来服侍你。” 隔壁二人东拉西扯,推杯换盏的声音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说到重点,意外的收获更是连影子都没有,唐棣渐渐失去耐心,趴在桌上端详起离善朴来。 都说灯下观美人,果然不错,他俊秀的眉眼在灯下更显得柔和了几分,加上周身上下清贵淡雅的气韵,美的像画一般,唐棣看的脸颊微微红了。 忽然,她察觉到他的眸色隐有拨动,坐起身,听见隔壁的朱锦融醉醺醺的声音响起,虽故意压低声音,却清晰可闻。 “占兄,马将军探到萼州的军粮有接近一半是通过泸水河运送的,已经派了一队人北上江州,打算切了离川海的粮道,再从东面突袭。” “跟你交个底,唐庄主那边,马将军本来也没指望他帮着出人出力,到时候经过从栖山下,他只要别找麻烦,放马家军过去就行了,事成之后马将军亏待不了他!” 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等来了意外收获,唐棣激动地向离善朴望去,只见他眼底的拨动消散,神情恢复了淡雅温和。 唐棣心底的热情瞬间凉了半截,手拄着下巴,无精打采地摆弄起酒杯来。 自打与他相识以来,不管他听到什么消息,总是表现的沉稳淡然,像是一切都了然于心,这一点虽然令唐棣颇为欣赏,但也让她少了些成就感,在心里埋怨他人如其名,像块木头一样。 她自顾倒了杯菊花酿,淡黄的美酒弥散着花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经意间,隔壁两个男人的对话变成了一男一女,挑逗喘息声不绝于耳,唐棣羞得满脸绯红,低着头不敢看离善朴。 一段水蓝色的衣袍从她眼前飘过,片刻后,墙上的暗窗关闭,仕女图复位,屋内恢复一片寂静。 她缓缓抬头,见离善朴正侧身站在圆桌旁,眼神飘忽,双手紧紧地攥着袖口,耳朵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唐棣登时忍不住笑,眼珠一转,悄悄倒了杯菊花酿递到他手边,“离善朴,坐下喝杯茶吧。” 离善朴眼底的尴尬尚未散去,不敢直视她,轻声谢过,接过杯子看都没看就仰头喝了一大口,瞬间觉得口中、腹中一阵灼热,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唐棣,你……”他看着她,薄怒尽显,却依旧清雅出尘,没有一丝压迫之感。 “这菊花酿很有名的,你若没喝过就可惜了!” 唐棣抿着嘴笑出声来,两只手背在身后,歪头望着他,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片刻功夫,离善朴就满脸通红,额头渗出一层细汗,身体虚晃了两下,一只手忽地抓住桌沿。 唐棣脸上的笑容僵住,赶忙扶他坐下,离善朴向前一倒趴在桌上,瞬间睡得不省人事。 “离善朴,你快醒醒!离善朴……”唐棣焦急地摇晃他的手臂,难怪他说自己从不饮酒,喝了一口就醉成这样,酒量也太差了吧! 亥时将至,月明如水,街道上行人稀少,巷子附近的茶摊已经打烊,只剩下对坐着的泓澄和唐武二人大眼瞪小眼,从始至终没有一句交流,内心却都异常的丰富多彩。 “公子说那位唐姑娘并无恶意,只是有事要同他说,可有什么事不能在府上说,一定要带着公子出府去?唐姑娘毕竟出身山寨,又行事大胆,公子清风霁月一般,哪里是她的对手,劝又劝不住,也不知她把公子带到哪儿去了。这汉子看着就不似善类,需得小心防备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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