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占五忙凑到朱锦融身边低声道:“朱兄弟,我家庄主为人敞快,素来不喜欢斤斤计较之人,你不如回去禀报马将军,将十万旦粮食送来,等攻下萼州城,这点儿东西不值一提,何必因此伤了和气?” 朱锦融略微点头,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拱手向唐玉山道:“唐庄主,请容在下回去向马将军禀报一声。” 唐玉山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向门外走去,“回去告诉马本初,三天内把十万旦粮食送到山下来,老子就帮他这个忙!” 转眼间人已经如风一般出了浩风堂。 朱锦融深舒了一口气,仿佛压顶的乌云散去,渐渐放松下来,占五又与他客套了两句,命人送他与几个随从下山去了。 两日后的傍晚,从栖山南面主峰上巡视的弟兄见有一队车马正缓缓靠近,下山一看,正是朱锦融带着一伙人伪装成商队的模样运粮而来。 唐玉山让朱锦融等人退到十里之外,派几百名从栖山的弟兄背着长刀下山去验看粮食,借着月色运上山来,直到天亮前才全部运送完毕。 朱锦融正好在醉春楼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来到从栖山庄,见唐玉山窝在梨花椅上神情畅爽地剥着南瓜子,小心地与他寒暄了几句,又听他亲口承诺会站在马本初一边才彻底松了口气。 唐棣用过早膳后正坐在房里看书,听葫芦说杨君兰刚刚下山去了,入夜前才回来,喜得她随手把书扔在一边,推开门向浩风堂跑去,刚跑到浩风堂门前,就见到占五引着朱锦融从里面出来。 朱锦融两次上从栖山,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又生的娇花似的,眯着一双桃花眼盯着唐棣瞧,油滑的目光让她有些厌恶。 占五躬身唤了一声“小姐”,朱锦融跟着颔首一礼,唐棣不愿理他,别开脸跨进浩风堂。 朱锦融的目光恨不得追着唐棣进去,又怕被唐玉山发觉,故意走远了些,假装抬头望向浩风堂的牌匾连连称赞。 占五跟着抬头道:“这牌匾是小姐亲笔所提,小姐自幼临过不少书体大家的字,临的分毫不差,如今她的书体自成一派,怕是不少当世名家也不遑多让了。” 朱锦融时不时偷偷瞟向唐棣,一双桃花眼硕硕放光,赞叹地咋舌,“唐小姐才貌这般出众,不愧是唐庄主的女儿。” 占五这才察觉到朱锦融的龌龊心思,心底冷笑一声,这姓朱的色迷心窍,庄主今早刚给了他三分好脸色,竟然敢打小姐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瞥着朱锦融笑道:“那是自然,庄主就小姐一个闺女,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里长大,谁若是敢对她动了半点儿歪心思,庄主必定会让他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四个字还刻意加重了语气,朱锦融听出来占五在敲打他,为自己一时的情不自禁而后怕,别过脸不敢再瞟向唐棣,与占五又客套了几句便下山去了。 唐玉山剥好的南瓜子仁一颗都没有吃,全部收在旁边的空茶盏中,见到唐棣进来,往边上挪了挪,让她坐在梨花椅上。 唐棣跑过去抓了一小把塞进嘴里细细嚼着,香嫩可口,正要伸手去再抓一把,唐玉山瞥了她一眼,“死丫头,少吃几个,给你娘留点。” 唐棣看着他嘻嘻一笑,端起茶盏,仰头把里面的南瓜子仁全部倒进嘴里,边嚼边道:“娘不是下山去了吗,晚上才回来,你再帮她剥一盏就好了嘛!” 正说着,占五进来道:“庄主,朱锦融已经下山了,小的与他约好了今晚在醉春楼喝酒。” “嗯。”唐玉山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继续剥着南瓜子。 唐棣猜到占五口中的朱锦融就是刚刚在门口碰到的那个男人,拉着唐玉山问道:“爹,刚刚那人是干什么的?” 唐玉山把南瓜子仁喂到唐棣嘴里,望着堂外嗤笑一声,与她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唐棣见自己终于钓到大鱼,钻进唐玉山怀里咯咯娇笑,幽黑的眸子一转,凑到唐玉山耳边轻声说了一通,“爹,你看咋样?” 唐玉山柔和的目光瞬间收紧,扯开嗓子便嚷,“你去给那小子报信就得了!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你这丫头几天没挨骂皮又紧了?想让你娘给你松松?” 唐棣挽着唐玉山的胳膊撒娇耍赖软磨硬泡,才让他勉强答应下来,命占五带着她和唐武悄悄从西门下山去。 醉春楼是萼州城内最大的青楼之一,正门在一条主路上,东侧门在离主路不远的街口。 除了这两个平日里人来人往的门外,在一条窄巷的尽头处还有个后门,位置极为隐僻。 醉春楼里除了婉娘姐弟外没有人知道,即便有人走到此处,看见这扇门,也绝迹不会把它跟醉春楼联系在一起。 唐棣信不过唐武那个大嘴巴,没有告诉他要去哪儿,把他强留在两丈之外的巷子里,不准他靠近,自己由占五引路,从后门进了醉春楼。 初次进入风月场,她心中难免好奇,又担心暴露了身份,让朱锦融起疑,躲在后堂小心地向前厅张望,只见到处是珠帘纱幔,浓烈脂粉的香气直冲脑门。 她想象着那位温润淡雅的公子身处在此地的画面,不由得掩口笑出声来。 “见过小姐。”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跟着占五上前见礼,生的婀娜妩媚,浅笑含春,虽说青春不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让人移不开眼睛,正是醉春楼的老鸨婉娘。 唐棣点头,“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第7章 再续 离府内,离川海正在翻阅着一封书信,深沉的眼底逐渐浮现出笃定与释然。 “爹,陈将军怎么说?” 离川海把信递到离善朴手中,“陈偲远请我出兵,与他南北夹击江州,还劝我归顺梁王,一起对抗马本初。” “爹已经决定了?”离善朴极快地看过信,抬眼望着父亲。 当年离川海与竟武将军陈偲远同是前朝重臣,为避嫌疑虽然鲜少来往,但互相敬重,彼此欣赏。 陈偲远钦佩梁王李宏图年轻有为,智勇双全,把独女嫁他为妻,极力辅佐他成就霸业,并把离川海举荐给他。 李宏图本就有心拉拢离川海,只是之前派人前往萼州商谈无果,便让陈偲远亲自修书给他。 离川海并无称霸天下的野心,心中渴望的仅是保护萼州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但眼下马本初日益壮大,对萼州城虎视眈眈,将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与其消极避战,倒不如追随明主,搏个天下太平。 离善朴从季州回来,说起当地归顺梁王后,百姓生活安乐,离川海便已经动了归顺之心,此时收到陈偲远的来信,更加笃定了这个念头。 “善儿,你可赞同爹归顺梁王,帮着陈偲远攻下江州?” “梁王体恤百姓,或可成为一代贤主,解救万民于水火,儿子自然赞同。况且江州关系到萼州城的粮道,尽早攻下江州,对萼州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离川海捋着胡子,行至书房亲笔回信,表示诚心归顺之意。 午后,他更衣前往军中备战,确保万无一失,留离善朴在府中审阅萼州城内军备、民生等卷宗,准备呈报给梁王。 日落时分,一个娇俏的女子出现在离府大门口,身后两丈之外站着一个粗犷的汉子,门仆忙躬身上前,“唐姑娘。” “嗯”,唐棣点头,“你家公子呢?我找他有急事。” “姑娘稍候,小的去禀报一声。”门仆不敢怠慢,正要进门去,被唐棣叫住,“我不进去了,叫他出来就好,我要带他去个地方。” 门仆愣了一瞬,心道这姑娘只来过府上一次,竟然跟公子这般熟识了,真是前所未见。眨眨眼睛回过神来,转过头推开府门。 唐棣双手背在身后,在门前踱着步子,过了两刻钟,天都黑了,仍然不见离善朴出来。唐武按耐不住,远远地挥手叫她过来,“那小子咋不出来?是不是你上次把他吓着了?” 正说着,离府的大门突然敞开,离善朴身着冰蓝色的直襟长袍走出门口,温煦贵气,俊逸出尘。 唐棣心中一喜,快步跑上前去,笑盈盈道:“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半天了,跟我来。” 正说着,泓澄突然自离善朴身后上前一步,“姑娘要带我家公子去哪儿?” 唐棣眼中的笑意骤然消散,又是这堵冷面人墙,还真把我当女土匪了,怕我吃了你家公子不成! “保密。” 唐棣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抓着离善朴的手腕便走。 离善朴自幼丧母,之后就再也没被女子触碰过,虽说有衣袖相隔,并未触及皮肤,却仍有些不自在,眼底隐有复杂的神色闪过,又不好推脱,微低着头,拘谨地跟着唐棣向前走去。 “姑娘!”泓澄大步追到唐棣身侧,唐棣被他烦的不行,翻了个白眼,招手叫唐武过来,把他推到泓澄面前,“我把他押给你,若是你家公子丢了,杀了他便是!”说完拉着离善朴继续前行。 唐武气的斜眼瞥着她,口中嘟囔了两句“你这婆娘”,恨不得用眼神掐死她。 泓澄望着离善朴被唐棣拉着前行的背影有些无奈,以往但凡有年轻女子对着他家公子暗送秋波,只要他冷眼瞥过去,女子十有八九都会知难而退,一两个胆大的假装不经意间凑上前来,他沉着脸挡在他家公子身前,女子也定会讪讪离去,唯独唐棣,任他怎么挡都挡不住。 更重要的是,泓澄隐约觉得他家公子与以往不同,似乎很享受被这位只见过两次面的唐姑娘拉着,他识趣地不再言语,与唐武互相瞪了一眼,紧跟在二人身后。 还好此时夜幕已至,唐棣带着离善朴沿小路而行,否则离大公子与小美人当街牵手而行的香艳画面,必将成为萼州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四人一路行至离醉春楼后门不远的茶摊处,唐棣回身道:“你们两个别跟着了,在这等我们。” 泓澄刚要开口,目光从离善朴的手腕移至他的脸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吩咐。 离善朴顿了顿,轻轻点头,泓澄一脸默然地在茶摊边找个座位坐了,唐武怕他偷偷跟去,特意坐在他对面,狼脸土匪对上冷面侍卫,空气中火药味弥散,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临近傍晚,杨君兰查完自家当铺的账务回到从栖山庄,唐玉山本以为他再次偷偷放唐棣下山,回房后会被杨君兰责骂,蹑手蹑脚地不敢做声。 也不知怎的,杨君兰非但没有生气,闻见他一身酒气,亲自取来新的里衣给他换上,帮他把衣带系好。 唐玉山受宠若惊,把答应过唐棣,帮她保守秘密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笑嘻嘻地拥着杨君兰坐在床边,把剥好的满满一茶盏南瓜子仁送进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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