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伯伯好!”唐棣欢快地唤了声,抿着嘴瞟向离善朴。 从她进门起,离善朴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她,眸中饱含着失而复得般的喜悦。 离川海瞧着二人,思忖了一瞬,决定暂不提及亲事。 这等大事断不能轻易承诺,须得尽快回去,请求梁王收回成命再说。 从栖山庄大门外,离善朴不禁有些失落,若是没有梁王命父亲带兵攻打从栖山的事,父亲今日上山提亲,他与唐棣的亲事就此定下,如今也只能再等等了。 唐棣一脸欣然地拉着他,学着泥人的样子撅着嘴逗他笑。 离善朴很想抱抱她,又顾忌父亲还在身边,牵着她的手笑笑。 离川海知道儿子对唐棣用情已深,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这样含情脉脉的样子,心里感慨万千,故意别过脸,与唐玉山一起谈论这山上美景。 直到离川海父子下了石阶远去,完全瞧不见身影,唐玉山才挽着唐棣进门。 唐棣低头捡起一只掉落的玉兰花闻着,嬉笑道:“爹,你刚刚说什么杀人偿命,装得还挺像的!” 唐玉山显出几分得意,“那是!我就知道离川海不会把我咋样才故意那么说的,要不我早跑了,咋会等着他来杀我?” “离川海要是真那么迂腐,不管那小子死活,啥事儿都听梁王的,老子真瞧不起他!再英雄的爷们,护不好老婆孩子都他妈不如狗熊!” 唐棣搂着爹爹,亲昵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浩风堂后缓缓伸出一颗硕大的头来,唐玉山一眼瞟见,虎目一凛,“出来!” 唐武登时吓得浑身一抖,双手攥着衣袍前襟,扭扭捏捏的蹭上前。 “舅……舅舅。” “躲那干啥?跟做贼似的!” “我……我来看看……”唐武慌慌张张地指了指门外。 唐玉山看见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来气,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向北面正房,向杨君兰汇报去了。 唐武不敢回头看他,竖着耳朵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吐了口浊气,吹的嘴边胡子乱飘。 唐棣被他逗的笑出声来,歪着头凑到他跟前,“泓澄没来,你跑这来干啥?偷看离伯伯?你不是害怕他吗?” “我看看咋啦?”唐武扥了扥被他攥皱了的衣袍前襟, “他带那么多兵来,我还以为你跟你相好的咋了,能不出来看看?” 唐棣欣幸地眯着眼笑。 她有时觉得唐武很矛盾,明明胆小怕事,但从小到大,他又总是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她依稀记得儿时与他在东面山上遇到野狗,他吓得直哭,却一直挡在她身前,猛挥木棍把野狗赶走; 她脚受伤时,他怕她在屋里闷得慌,亲手做了个竹椅把她背在背上,冒着被爹娘责罚的风险背着她在院子里散心,双手被竹子划的满是伤口; 他少年时因为偷东西被爹娘打了半死,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偷,却禁不住两声表哥,又帮她去余府偷换玉扣子。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各自成亲,唐棣心里竟有一丝不舍,在唐武手臂上拍了拍,“走,陪我放风筝去!”说着便跑回房去取风筝。 唐武跟在后面,看着身上的新袍子,不情愿地道:“又让我爬树,衣裳又该刮破了!唉你等会儿,我去拿竹竿……” 浩风堂前,两个身影渐渐远去。 半晌后,西边的巨石上,一支彩蝶风筝迎着春风高高地飞过树尖。 作者有话要说: 唐武:舅舅也太双标了,唐棣刚刚躲在门口那么半天他都看不见,咋就一眼看见我了,还说我跟做贼似的,嘤嘤嘤~ 唐玉山:我鞭子呢?
第72章 进京 离川海回府后与离善朴径直走进书房,修书给梁王,禀明余望言勾结武州,于城外射杀萼州主帅。 儿子身受重伤险些性命不保,怕他担心,所以才隐瞒至今。 唐玉山虽为山寨头领,但二十年来从不惊扰寻常百姓,攻打武州时曾亲率部下协助守卫萼州东门。 此次他亲赴从栖山,唐玉山亲口承诺永不与梁王为敌,请求梁王收回成命,赦免唐玉山及从栖山庄众人。 江州已初定,请求梁王准许他辞去江州刺史一职,另觅贤者改善民生造福百姓。 至于乘胜攻下武州一事,梁王一直没有松口,他思来想去决定暂且不提。 儿子深爱唐姑娘,此时需得先解决了从栖山的事,把儿子的亲事定下再说。 顺州城内,李宏图坐于梁王宫的大殿上,听陆逢时详细禀报离川海在江州的一举一动。 半个月前,离川海上书请求带三万萼州军返回萼州,与儿子一起乘胜追击马本初,一举攻下武州。 李宏图思索良久终是心中难安,拖延了近半月,只答应离川海返回萼州的请求。 至于那三万萼州军,则以江州初定,不宜调离城中军队为由驳回,将三万萼州军暂交由陆逢时统领。 主将崔英气不过,忍不住与离川海抱怨了几句,不料竟传到陆逢时的耳中,陆逢时当日便写密信禀报给李宏图。 加之李宏图收到离川海派人送来的余望言已经死在从栖山上的奏报,对离家父子的忠心越发怀疑,当日便回信给离川海,命他回到萼州后立即带兵剿灭从栖山,并急招陆逢时进京。 果不其然,离川海并没有遵从他的谕令。 虽然离川海信中句句在理,但仍免不得让李宏图如芒在背。 直到看到信末,离川海主动辞去江州刺史一职,李宏图才松了口气。 离川海行事一向谨慎,除了崔英将军的抱怨外,从未被陆逢时抓到过把柄。 陆逢时即便想诋毁他也没有凭据,说了些他招纳新兵、整编军队,安抚百姓的琐碎之事后便无事可奏。 李宏图紧绷的身子难得放松下来,把离川海的奏报轻轻放在一边。 陆逢时面无表情,端平了双臂,身子弓成九十度奏道: “王爷,离刺史自从到任江州以来,殚精竭虑,深受百姓爱戴,他的公子才华出众,臣听说离公子当年高中榜眼,深得前朝皇帝赏识,要留他在身边为官,王爷有这对父子辅佐,大事可成。” 他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李宏图,李宏图松散的目光变得幽深,思忖了片刻,执笔修书一封,命人快马送往萼州。 绵绵春雨如烟似雾,晶莹的水珠沿着梧桐的新叶滑落,滴入土壤中消失不见。 树下的小草绿的发亮,被雨水滋润后变得格外有精神。 亭子里,离善朴与父亲一边品茶一边说起他与唐棣之间的趣事,离川海颇有兴致地听着,捋着胡子时不时轻笑。 离善朴自幼家教极严,他本以为父亲为人正直不阿,不会容许他做出逾矩的事来。 可当他为了与唐棣的感情,先是退了婚,后又求着父亲不要出兵攻打从栖山,父亲却成全了他的心愿,甚至忤了梁王的谕令。 他心底惭愧又感激,原来父亲对他的疼爱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而他能做的,便是今后与唐棣一起在他老人家身边尽孝,让他颐养天年。 侍从撑着雨伞跑来说梁王特使求见,见离川海点头,转身出门去,片刻后带着个青衣人进门来。 那人单手贴在胸前,像是怕怀里的谕令被雨水打湿了,进了亭子后从前襟翻出一支信封双手奉上。 “离大人,这是梁王命卑职给您的。” 整整过去五日了,离善朴终于等来了梁王的批复,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 见那并非诏令,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信上没有提及从栖山的事,只说请他父子二人来京小聚。 离川海捋了捋胡子,向特使道:“请大人回禀梁王,就说本官与犬子明日一早动身进京。” 特使得令,俯身一礼后跟着侍从退去。 离善朴眉间微蹙,小聚?梁王为何突然召他父子进京? “爹,近日梁王对陈偲远将军如何?” “还是老样子,一直压制着。” 离川海放下书信,目光深邃,“梁王自从纳了王家侄女,对文丙兄颇为器重,陈老将军为梁国立下汗马功劳,却被梁王打压,自然心中不悦。” “陈妃一直无所出,他为了女儿不得不忍让些,若是陈妃生下世子,以陈老将军的性子,怕是与梁王之间不会如当下这般太平了。” 离善朴拿起梁王的信又细细地瞧过一遍,信中措辞极为客套。 王世伯的兵力与父亲相差甚远,即便深受梁王器重,短期内也无法为他开疆扩土。 梁王当下还是要倚仗父亲,应该不会做出对他们父子不利的事来,不过还是要防备些才好。 离善朴扶着父亲回房歇息,命泓澄立即去往从栖山,把他明日一早进京的事告知唐棣。 为了方便照顾父亲,离善朴与离川海同乘一辆马车,第二天天刚亮便从萼州西门驶出,由二十几名离府的侍卫骑马守卫着,沿着泸水河边向西北而行。 车里备下了离川海平日里喜欢的吃食及饮品,众侍卫身上也背了不少干粮和水。 晌午时分一行人在河边稍停了片刻,给马喂了些草料,之后接连路过三座镇子都没有停车,直到傍晚前才在郊外歇息。 几个侍卫奉泓澄的令去附近搜寻,片刻功夫竟抓了粗壮的汉子。 穿着一身黑衣,头上裹着黑巾,在鼻下打了个结遮住半张脸,袍子里贴身斜插着根三尺长的棍子,下方抵在腰带处,上方从后领口支出。 众侍卫押着汉子向泓澄禀报:“首领,此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不知是何居心。” “是我是我!” 那汉子见了泓澄,忙用力推开侍卫,把头上的黑巾扯去,扬起长满络腮胡的脸展览了一圈,侍卫们这才认出他来。 “唐武,你咋来了?”泓澄见他一副劫匪的打扮,又好气又好笑。 “还不是唐棣让我来的!” 唐武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肚子,“我早起只吃了两个烧饼,跟着你们跑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吃饭,饿的我都准备跟着马儿一起吃草了,要不咋会这么容易被你们抓住?” “谁不让你吃饭了?” “你们跑那么快,到镇上也不停车,我哪有闲工夫去买吃的!” 泓澄当然知道,只是忍不住想跟他杠上两句。 “你在这等会儿。”说完,强忍着笑走到的马车车窗前。 “公子,唐武跟着来了,说是唐姑娘让他来的。” 棣儿让他来的?难不成她怕我被梁王强留在京,找个通风报讯的? 离善朴美滋滋地扬起嘴角,拈起一块点心送到父亲手中,向泓澄道:“他用过饭没?” “回公子,还没。” 离川海在车上,泓澄不敢描述唐武饿的眼冒金星的丑态,一本正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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