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是谁啊?”离川海边吃点心边问。 “爹,他是唐伯伯的外甥,唐棣的表兄。” “既然还没用饭,叫他过来一起用些吧。” 泓澄领命,走回唐武身边,见他正抱着侍卫们给他的干粮头也不抬地狼吞虎咽,背上插着的棍子随着他的头轻轻摆动。 泓澄吃过这棍子的亏,向后退了一步。 “唐武,我家大人请你过去一起吃。” “啥……啥?” 唐武惊的猛一抬头,把嘴里塞的干粮强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抬手抹了把粘在圆滚滚的鼻头和络腮胡子上的干粮渣子。 “我我我吃饱了,嘿嘿……” 泓澄斜眼瞟着他,抽出他衣袍里的棍子扔在地上,撇了撇嘴道:“大人叫你,跟我过来。” 唐武吓得恨不得当场装晕,又怕丢了从栖山庄和唐棣的颜面,小心地向前张望。 只见马车边上铺了张垫子,一个神情肃重的老人正和离善朴一起看向他,只得双手攥着衣袍前襟,跟在泓澄身后,脚底下刺啦刺啦地蹭过去,满脸的横肉不受控制地乱抖。 “大人,公子,唐武来了。” 离川海捋着胡子打量着他,温和地道:“孩子,别怕,坐下吃吧。” 离善朴向父亲身边挪了挪,给唐武腾出一大块地方,“唐武,坐这来。” 唐武受宠若惊,摸着脑后僵硬地嘿嘿两声,拘谨地坐下。 瞟着食盒里的半只烧鸡馋的直咽口水,不好意思吃,只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 离川海把烧鸡推到他跟前,他虽紧张的心里砰砰乱跳,却终究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推脱了一番后抓起来吃的干干净净。 吃饱之后站起来对着离川海深深鞠了一躬,奔逃一般跑开了。 离川海含笑望着他的背影,眼角的皱纹挤的深了些,命众侍卫带着他一起进京,又让泓澄包了一包点心给他路上吃。 连着两日,离川海每次用饭都会叫上唐武,唐武虽还是紧张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至少能控制住脸上的横肉不再乱颤。 每每吃完对着离川海父子傻笑一声,跑去泓澄那拿回棍子塞回袍子里,趴在马背上小憩一会儿。
第73章 梁王 第三日入夜,马车终于驶到顺州城外,梁王府的差役早已奉命在城门口候着,迎离川海父子及随从进城。 离善朴掀起车帘,只见城内的主街上灯火通明,店铺林立,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萼州。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后在一家驿馆门前停下,离善朴扶着父亲进驿馆休息,一众侍卫也在驿馆同住。 唐武故意拖延了一会儿,安排住处时被差役遗漏,他眼见离川海父子宿在驿馆内,才在对面的客栈里歇下。 梁王宫建在顺州城的中轴线上,一抹晨光映在宫门的朱墙之上,散射着各色耀眼的光环。 宫门外不远处,唐武打扮成乞丐的模样蹲在一根石柱后面,背上背着根棍子,嘴边沾满油星,细长的眼睛灼灼放光,留意着从西边驶来的马车,突然脖子一抻,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不出一刻钟功夫,一辆熟悉的马车缓缓停靠在宫门口,唐武从石柱后探出头来,见离川海身着紫色朝服,离善朴一身绯衣,由宦官引着进宫去了,泓澄等一干侍卫也跟着进了宫门。 唐武一屁股坐在石柱后,从怀里掏出半只烧鸡继续吃起来。 侍卫们被留在门房处,四个宦官带着父子二人奔偏殿走去。 离善朴四下望着,梁王宫虽不及前朝皇宫那般恢宏壮观,但也颇有气派。 梁国建国仅数年,又常年征战,能有这样富庶的京城、这样雄伟的宫殿已实属难得。 偏殿外站着两排执戟的侍卫,首领躬身上前搜了离川海父子的身,对着门口的宦官略一点头,宦官推开殿门请二人进去。 殿内陈设很简单,正对门处摆着一座极为精美的九龙屏风、御案和龙椅,侧边放着一张茶桌,两把雕花座椅。 离善朴与父亲并立于殿中,片刻功夫,宦官尖细的声响起,“梁王到。” 父子二人忙撩起袍服半跪下行礼,一截奶白色的袍子下摆从眼前飘过。 “两位离爱卿快快请起!” 离善朴扶着父亲起身,抬眼一看,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御案前。 看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穿着一身奶白色滚着龙纹的袍子,腰间系着白玉带,尊贵典雅,面带笑意。 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给人一种时时戒备的感觉,即便是笑着,也显出几分刻意来。 李宏图撩起袍子后摆,坐下向离川海道:“离爱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只是上次陈州一别,本王许久未见到爱卿,挂念的紧。又听说令郎文武双全才华出众,才召两位进京来聚聚,一起话话家常。” 离川海拱手,“谢王爷挂念,这一路上春光正好,气候宜人,臣并未觉得疲累。犬子才智平庸,王爷实在是过誉了。” 李宏图虽在与离川海对话,目光却时不时瞟着离善朴。 他听人说起过离善朴相貌不俗,没成想竟是他见所未见的俊逸出挑。 这个年轻人不仅文才出众,还智谋过人,率领萼州军大败马本初,离川海有这样的儿子,无异于猛虎添翼了。 “离爱卿太客气了,快坐下说。” 父子二人谢过,坐在侧边的雕花椅上。 宦官躬身上前奉了茶,李宏图对离川海笑道:“离爱卿在陈州时曾说过爱喝这茶,本王特意命人备下,爱卿快尝尝。” 紧接着向离善朴抬手,“小离爱卿,请。” 父子二人同声道:“谢王爷。” 离善朴跟着父亲端起茶碗小啜了一口。 李宏图略一点头,打量着离善朴,“小离爱卿与本王年纪相仿,今日在这偏殿不比在朝上,大可随意些,千万不要拘束才好。” 离善朴颔首,“王爷说的是。” “早听说小离爱卿样貌好,今日一见果然出众。本王有个堂妹,今年十九了……” “郡主想必属兔,和臣的未婚妻子同龄。”离善朴当即笑着打断。 离川海转头瞥着儿子,捋了捋胡子没有做声。 李宏图面上一僵,低头喝了口茶掩饰过去。 “哦?不知小离爱卿的未婚妻子是哪家的千金?本王可认得?” “回王爷,是萼州城外从栖山庄唐庄主的女儿。” 当日李宏图为了阻止离川海与王文丙结亲,纳了王姑娘为侧妃,之后听余望言在密报里说起离善朴看上了从栖山上土匪头子的女儿。 本想着他堂堂刺史公子,不过就是玩玩,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怪不得离川海违抗了攻打从栖山的旨意。 李宏图原不打算把宗室之女许配给离善朴为妻,离川海一人统领二州,再给了离家这份恩典,担心离川海和萼州军气焰更盛不服管束。 直到陆逢时的话提醒了他,只要把离善朴留在身边,离川海必定会全力为梁国开疆扩土,不敢有不臣之心。 李宏图思索良久才选中了一位自幼丧父,家世平平的宗室之女,打算嫁给离善朴,再以郡马的身份将他留在京中,没想到话只说了半句就被他顶了回来。 李宏图心中喜忧参半。 离善朴要娶山寨女为妻,一伙土匪对离家的助益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招他为郡马,留他在京来约束离川海的计划落了空。 “能入得了小离爱卿的眼,一定是位知书识礼,秀外慧中的姑娘。” 李宏图定了定心神,随口说道,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将离善朴留在京里。 离善朴浅笑道:“王爷,臣的未婚妻不过是个寻常姑娘,她极重孝道,又是家中独女,好在萼州城距离从栖山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车程,臣与她成婚后可以常常陪着她回家去,孝敬家父的同时,也方便照顾泰山泰水。” 李宏图浅棕色的眸子收的更紧。 离善朴是想断了他让他婚后带着妻子一同进京的念头,这样缜密的心思,不禁让李宏图脊背发凉。 离川海低头品着茶,心里对儿子的一番话颇为赞许。 他进京前曾想过梁王可能会劝儿子留在京中为官,到时候他就以前朝有独子不放外任、不远离父母的旧例为由婉拒,却没想到完全不需要他出面,儿子已经将梁王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李宏图沉默了一瞬,对离川海笑道:“离爱卿,令公子觅得佳人,成婚在即,本王先恭喜了。只是令公子这般人才,实该入京在本王身边辅佐,留在萼州着实有些屈才了。” 离川海放下茶碗,缓缓道:“王爷,萼州亦属王土,萼州百姓亦是王爷的子民,况且我父子二人守住萼州,便是为国守住东南边境,何来屈才一说。” “离爱卿所言极是,有爱卿父子替本王守着萼州,本王自然放心。” “王爷”,离善朴骤然拱手,“如今马本初败退,马家军士气低落,理当乘胜追击。若是给马家军喘息之机则前功尽弃,请王爷恩准我父子领兵南下,一举攻下武州城。” 宦官小步走到御案边给李宏图添茶,李宏图垂眼看着,半晌后才抬头,神色比之前凝重了不少。 “攻下武州一事离爱卿之前上奏过,武州连年战乱,城内破败不堪,即便攻下也需要耗费无数人力财力重建。梁国初建,钱粮理当用于更为急需之处,萼州易守难攻,即便马本初卷土重来,有爱卿父子守着,也断不会落入敌手。” 离川海捋着胡子,目光幽深,对于李宏图再次驳回攻下武州的提议没有一丝意外。 离善朴低下头抿唇含笑,眼里拂过一丝失望与嘲讽。 武州虽贫,可过了武州再向东南一马平川,到处是良田沃土,马本初和他的部下占领此处后抢夺民财滥杀乡民,害的百姓不敢出来耕田,即便如此,仍有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武州。 若是将来攻下此地,让百姓休养生息,再以此为后方向全国调配军粮,半壁江山可得。 这些梁王并非想不到,说到底,不过是信不过他父子罢了。 梁王爱民如子,无疑称得上是贤主,可他如此胸襟,何日才能平定天下,解救万民于水火! 离善朴默默叹了口气,在他十六岁时也曾经满腔热血,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时局,甚至在心里埋怨父亲不让他在京为官,强行将他招回萼州,阻了他的雄心抱负。 可前朝覆灭那年,君臣夺权,不顾百姓死活,杀得京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之后各地揭竿而起,各方势力为了权力和金钱杀红了眼,甚至骨肉相残。 曾经他也想追随明主,搏个天下太平,可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值得“文死谏武死战”的圣明君主? 在父亲眼中,他的安危重于一切,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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