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子上有的血渍已经变成褐色,有的鲜红,显然是刚才脱靴子时用力,袜子上的血渍和靴子粘在一起,而袜子又和破损的皮肤粘在一起,这一扯动便就扯动脚底的伤口出血。 “没什么好说的嘛!我又不疼。”卫长缨向他眨眼睛。 李星回默不作声,脚磨破成这样她还说不疼,想必当时她早就疼得忍受不了。 唉!始终是自己的错,还是对她不够照顾。 他拿起卫长缨另一只脚,看来这只脚也多半磨破了皮,那就不能强行脱靴子了。 李星回抱起卫长缨向门外走去,这不远处有一条山溪,须得把卫长缨的脚放在水中,使伤口皮肤湿润后再行分开,这样疼痛感就会减轻。 卫长缨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仿佛比自己还要疼一样。 她伸出手去抚摸李星回的眉头,轻轻将它舒展,笑道:“阿郎,你不要再皱眉了,你看,这样多俊!没人及得上我的阿郎。” 李星回被她逗笑了,神色也不再紧张。 溪水潺湲,清澈见底,李星回将卫长缨放在岸边的山石上,将她的脚连同靴子一起放入水中。 山泉水颇为清凉,卫长缨打了一个哆嗦。 “很冷?” “还好了。” 脚放在水中片刻就适应了,靴子里灌满了水,稍过一阵,李星回试着去脱她的靴子。“长缨,如果痛就告诉我,别忍着。” “嗯。” 靴子脱了下来,但卫长缨的袜子还粘在脚底,只好继续泡在溪水中。 山中光色渐暗下来,溪水冰凉,卫长缨全身都哆嗦起来,李星回只好拿起她的双脚,幸好袜子和脚底皮肤已有些泡胀,粘得不太紧。 “长缨,你忍着点痛。” 此时只能强行分离,不然等袜子长在脚底那时分离就更痛。 “嗯。”卫长缨嘟起唇。 李星回摸了摸她的面颊,笑道:“真乖。啊,长缨,你看那里是什么?”他伸手向前一指。 卫长缨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时李星回眼疾手快,迅速将袜子从她的脚脱下,只听轻嘶的一声,袜子已脱下,沾带着少许的皮肉。 他的速度很快,可是疼痛却要久一些。 卫长缨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真坏,骗我。” “以后不骗你了。”李星回握起她的脚,这小小的脚此刻肿得像馒头,脚底和脚后跟有数个血泡,大血泡有手指头大,小的也有黄豆大。 李星回眼中不禁湿润,这该有多疼,可卫长缨还是一声不吭地跟着他。 卫长缨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泪不应该让任何人看到,哪怕是他的妻子。 热意在卫长缨的手心中溅开,然后手心里痒痒的,那浓密的睫毛刷着她的手心,仿佛是用在鹅毛撩拨般,卫长缨收回了手。 手心里的热泪已经干了,没有了痕迹。 “长缨,要脱另一只袜子了。”李星回面上洋溢着笑,他知道卫长缨的举动是为了维护他男人的自尊,可是一个男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落泪,那并不是失去尊严。 心之所爱,情之所至,泪之所动。 “嗯,不疼的。”嘴里说着不疼,但卫长缨的面颊绷得紧紧的。 “需要我骗你吗?”李星回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小女人其实很怕疼。 卫长缨想了想,道:“骗我一个好听的,不然不许骗我。” “好听的。”李星回笑坏了,他故意挠了挠头发,道:“我想想。有了,长缨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话未说完,卫长缨便抢道:“好啊!你是说我不美了……”她伸出手要来捶打李星回,这时李星回快速脱下她右脚的袜子。 卫长缨轻嗯了一声,这次她并没感到太痛,而是不满地道:“你心里定是嫌我不美了。” “哪有啊!”李星回将她的两条腿都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瓷瓶,他一边向伤口洒药,一边笑道:“绝对没有,长缨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花不及你半分妩媚,水不及你半分清秀……” 他滔滔不绝地赞美卫长缨,卫长缨眉开眼笑,这样的赞美哪怕是假的也要先听着。 伤口上完了药,这时天色黄昏,李星回抱起卫长缨转身向土地庙走去。 进入院中,李星回却并不入正殿,他向屋顶看了看,这屋顶上的瓦片被风吹落近乎一半,另一边有些泥土,大概是风起时刮带泥土上了屋顶,便是这一抔土上长出一株半丈高的小树。 “长缨,我们到屋顶上。” 正殿里潮湿肮脏,这屋顶反而干净些,卫长缨的脚刚上过药,不能沾泥土,就只能带她坐在屋顶上。 刚跃上屋顶,便见屋檐处的瓦片向下落,李星回赶紧扶着卫长缨坐在屋脊上。 “长缨,你坐在这里别动,我现在去把你的靴子和袜子拿回来晾晒。” “你快点回来啊。”卫长缨撒娇。 “好。”李星回跃下屋顶向溪水边踱去。 卫长缨凝视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树林中,这才转头看向天空,山的西侧晚霞染红半天边,一钩新月显出了淡薄的影子。 蓦地卫长缨不禁生出了归隐山林的心思,如果能在这幽静的山林中终老一生,也是不错的。 可是李星回定会笑她怕蛇虫鼠蚁,还有那成群的蚊子。 “我若住久了也就不怕了。” “可是,阿郎最中意的是想过草原的日子,牧马放羊,我且随他,以解他思乡之苦。” 青山苍翠,四周宁静,忽然树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待卫长缨再去看时又没有了。 “我看花眼了吗?” 她正在犹疑不定,树林中一片黄影钻了出来,卫长缨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一头雄狮在山林中漫步,似乎在寻觅食物。 雄狮据说生长在炎热的西部地带,大周国境内本无雄狮,西部某国国王向中原赠送了一头雄狮,从此雄狮便成了中原祥瑞之物,凡大户人家皆铸石狮于大门前辟邪。 这头狮子体型虽不如猛虎,但身子精干,皆是紧致结实的肌肉,眼见奔跑速度惊人。 “阿……”卫长缨忍住惊恐,这头雄狮在附近,那狮虎兽只怕也在附近。 这时李星回回来了,他在山溪处清洗卫长缨的袜子和靴子,一脸喜孜孜的,忽见卫长缨一脸紧张的神色。他刚要说话,卫长缨便伸手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上屋顶。 李星回提气跃上屋顶,卫长缨这才小声道:“阿郎,我看见雄狮了。” “在哪里?”李星回四顾。 卫长缨伸手指向山林,道:“刚才我就看见它在那里,不知现在走了没有?你快去看看。” “好,我去看看,长缨,你在屋顶上别动。”李星回估计是雄狮发现了他打死的那只野猪。 “带上弓箭。” 李星回应了一声,跃下屋顶,去正殿取了弓箭,顺着卫长缨手指的方向赶去。等他赶到后,只见那头野猪只剩下半边身子,肚子里的脏腑全被掏空了。 想必是那头雄狮吃饱后离开了,既然如此,明日就守猪待狮。 李星回赶回土地庙,卫长缨在屋顶上问道:“见着那头狮子没有?” “走了。长缨,你别急,它还会来的。” 李星回跃上屋顶,道:“长缨,明日你不要跟着我,就呆在这屋顶上。” 卫长缨知他要去猎野猪做诱引,想着自己确实帮不了忙,还会拖累他,便点了点头。“阿郎,这个给你。”她从怀中掏出张击衣给她的小盒。 李星回打开小盒,见里面有三粒丸子,道:“这是什么药?” “不是药,是那日找阿兄,阿兄给我的,说捏碎丸子,里面的迷烟会使活物立即晕厥。” 李星回拈起一粒丸子瞧了半天,这小小的丸子只有鸽子蛋大小,但捏碎后喷洒的迷烟能使活物晕厥,未免匪夷所思。 他和张击衣只见过两次,一次是迎亲,一次回门,张击衣英俊的相貌就不用说,但张击衣的武功极为怪异,就他的一把铁扇上就有许多机关。 “长缨,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阿兄是从海外归来。”李星回对张击衣有几分好奇。 “嗯。他十七岁时,阿娘怕他在京畿惹事,便写了书信让他去东华岛学艺。其实,我很担心他,他虽嘴上没说报仇,但心心念念都是。” “也许他会改变主意的。” 李星回想起他的血海深仇,大单于杀害他的亲生父母,还有七八个兄弟姐妹,他的族人也被屠戮到只剩百多人。 但是,他大概是不会回去报仇的,比起报仇,照顾这些幸存的族人,还有照顾卫长缨,那更重要。 活着的人始终重于死去的人。 夜里卫长缨倚在李星回的胸前睡着了,李星回毫无睡意,他拿着卫长缨给他的丸子细看。这山中风大,即使捏碎丸子,里面的迷烟也容易被风吹走,若风向不对,自己吸入了迷烟,那可就糟糕了,因此得想个万全之策。 莫若在院外掘一深坑,然后铺上泥草,上置诱引,待猎物落入陷阱后,再捏碎这丸子,那猎物必会晕厥。 而且这样的猛兽,普通绳索也困它不住,待晕厥后正好送下山。 可是这破庙之中并无铁锹用以掘土,若说下山去又耽误时日,看来只能是把猛兽引入正殿中,关闭门后再捏碎丸子,彼时迷烟只会在破庙内流窜。 “阿郎。”卫长缨在他怀中呓语。 李星回笑了,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柔滑细腻的肌肤让他不禁一阵心神动荡。 “像我如此轻易为长缨着迷,也不适合做大单于啊!” 他的父亲金帐王是北狄大单于的堂兄,大单于膝下一直无子,只有几个女儿。而李星回又是北狄的第一勇士,年少出名,有人曾提议让李星回继任大单于。 这种提议对只有四十出头年龄的大单于,自然是一大忌,因此大单于才动了心思要诛杀李星回全家,倒也不完全是与金帐王政见不合。 他俯下身亲吻卫长缨的唇,但刚刚触到,屋外便传来了一声吼声。 吼声响亮刺耳,带着阵阵的杀意,令人胆寒。 卫长缨立即惊醒过来,她诧异地看着李星回,不等她说话,鼻端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只见一头凶猛的吊睛白额大虎冲入正殿。 瞬间李星回抱起卫长缨向房梁跃去,他的身形刚起,猛虎便扑将下来,但扑了个空。 放在龛台上的半截烛火熄灭,土地庙陷于浓重的黑暗中。 “长缨,你抱紧柱子。” 李星回扶着卫长缨立于横梁上,他虽夜中视力颇好,但哪里及得上猛兽。那只大虎向横梁纵身一跃,这正殿不过一丈多的高度,横梁则又低屋顶近四五尺高度。 那虎身形便有半丈多长,一跃之下竟离横梁不过两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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