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难为你了,知道法子又不能说,说也不能多说。”卫长缨娇笑不已。 “好在陛下也是厉害人,直到四更天就驯服了汗血宝马。” 卫长缨的手抚上他粗糙的面庞,她心中不禁有些难过,甚至还为李星回感到不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李星回还在北狄,还在那片苍茫辽阔的大草原上,他便能高傲地展翅飞翔,无拘无束。 可是,在大周他是不能太露锋芒的。 这瞬间卫长缨也想到张击衣,张击衣的情况同样如此,只是张击衣在卫长缨的心头一晃而过,她满心满眼的想的都是李星回。 她深深地为她的夫婿鸣不平。 “怎么不说话了?”李星回感受到她的沉默。 “我中意听你说嘛!昨夜你睡得太晚,不如你再睡一会。” “嘿嘿,你陪我睡。”李星回笑着,猛地翻身将卫长缨压在身下。 褥子里依旧不透光,连五官都瞧不清,李星回却仿佛看清卫长缨,甚至还看到她脸上晕起的红霞。幽香在鼻端浮动,那像蚀骨一般软化着他如猛虎般强壮的身躯,他像是中了迷香,就快酥倒。 “长缨,你真美!” 他哧哧地笑,笑声中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猖狂。 话音落下他的气息就明显加重,喘息一声接一声,如同惊涛骇浪拍打着岩石。 卫长缨似乎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伸手推着他要起身,但压在身上的是一头强壮的猛虎,抬起来的纤手瞬间被他扳到头顶。 褥子被撑起了一丝缝隙,光透了进来,然后褥子又压下来,光消失了。 黑暗中只剩下窸窣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卫长缨轻轻掀开褥子出来,她穿好衣裳,才将褥子往下拉,使李星回的头脸露出,这褥子里面的气息可不好闻。 李星回睡着了,鼾声大作。 片刻前他还坚持说不睡,可话一说完头一歪便睡沉了。 对着菱花镜照,衣裳上满是压出的皱褶,那心思活络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原由,羞得卫长缨赶紧脱下来,又另找了一身换上。 头发也需要重新梳,好在卫长缨不爱梳发髻,平日里都只是用丝带将发丝随意绾在一起。 她用篦子理了理发丝,便绾上丝带,对镜自照无异才出门。 小珠坐在院里桃树下的石凳上,此时桃花已凋谢,碧绿的嫩芽抽出来,给院中增添不少生机。 “缨娘。”阿珠在纳鞋底,她觑眼瞧了卫长缨一眼,此时卫长缨穿的是鹅黄衫,下着青草色的长裙,肩上披上一袭新檀色披帛,整个人如同朝露般清新。“晨起那阵穿的衣裳好看啊!怎么的就换了。” 小珠是个机灵鬼,她心里清楚,但却故意揶揄卫长缨。 卫长缨听出小珠的意思,但她也不直接回复,拿起小珠手中正在纳的鞋底。千层底的鞋底纳得很密,针线也走得很直。 “这鞋是准备给谁纳的啊?我可记得你父亲早过世了。” 小珠一把抢回来,嘟起唇道:“缨娘,这是我给我家兄弟做的鞋,你可别胡思乱想。” 卫长缨扑哧笑出声,道:“给你兄弟做的鞋?我可是不久前听你说,你家兄弟举家南上,敢问你这鞋子做好了怎么给你兄弟?” 顿时小珠红了脸,侧过身子,道:“缨娘,你取笑我,我不理你。” 卫长缨见她臊,便笑道:“好了,不取笑你,不过,你这鞋底纳得可真结实,看来你对穿鞋的那个人情很真。” “哼!缨娘,你太坏了,你口口声声说不取笑我,却还在笑我。你明明知道我给谁做的鞋子嘛!”小珠又扭转过身子,将鞋底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卫长缨见她有些着恼,忙道:“好了好了,真不说了。” “缨娘,今日起来就没瞧到赤骨,他去哪里了?” “小珠,君侯得到丹丘山下的一片草地,如今赤骨正带着他的族人去往那里,他们将会在那片草地上养马放羊,搭建穹庐。” “啊——那赤骨是不回侯府了吗?他住草地了?”小珠一脸失望,倏地起身,放在膝盖上的鞋底连针线一起落在地上,慌得她拾起,不料鞋底上已沾染灰尘,她赶紧在腿上拍了拍。 “赤骨只是去几天,先安顿好族人便会回来。”卫长缨见她紧张忙道。 小珠这才舒了一口气,但却哼了一声,道:“还以为他去了不回呢?总是看我不顺眼,最好别回来了,一辈子在山下放羊牧马。” 卫长缨见她嘴硬,口是心非,不由掩嘴笑。 小珠眼珠一转,道:“缨娘,你是说赤骨这几日不在府里?” “嗯,三四日方回。” 小珠面露喜色,她虽说给赤骨做鞋子,可毕竟不知赤骨的脚有多大,只是凭自己眼力来做,如果做得太小岂不是白费一番心血。 她正愁不知如何办,听到卫长缨说赤骨要三四日才回,便想到赤骨房里寻出一双旧鞋比照大小。 “哼哼,永远别回才好,回来就对我横眉怒眼。”小珠害怕卫长缨看穿自己的心思,又欲盖弥彰地讨伐赤骨一句。 卫长缨心知肚明,也不揭穿她,遂去伙房里,只见清一色的肉食。 “须买些蔬果回来。” 这些北狄人虽来大周两月余,但饮食仍如北狄,卫长缨若让他们习惯大周饮食,也觉得是强人所难,只好是潜移默化。 饮食必须均衡,肉食和蔬果要搭配得当,才对身体有益。 不过主吃肉食的人确实强壮,肌肉结实,两条腿粗得就像牛犊子似的。 卫长缨想起李星回按住自己时,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就像小兔子那样弱小。 想着,倏地卫长缨脸红了,她伸手去摸脸,脸上的肌肤发烫。“我怎么想这个了?真是,不害臊!”她嘲笑自己,不妨脸更热了。 凑到水缸前,只见脖子根都红透,如同染了胭脂。 “我且去市集买些蔬果回来。” 整个侯府除了卫长缨和小珠,余者皆是北狄人,令他们去买,一来语言不通,二不认识蔬果,平日里的饭菜也是小珠另做,几乎算是各吃各的。 “今日给阿郎做几样菜,他那日挺爱吃莲藕。” 莲藕可以做出好几种菜式,比如凉拌藕片、酸辣藕片、醋溜藕片、清炒藕片、油炸藕夹,还有莲藕汤。 卫长缨提了竹篮,打算与小珠一起去市集,刚走到前院便听到小珠的哭声,霎时大吃一惊。 三步并作两步,卫长缨一路小跑到前院,只见小珠噘着嘴唇,泪珠不断往下掉,在她身畔的却是赤骨。 赤骨冷着脸,眼中满是怒意,手握成拳。 “小珠,怎么了?”卫长缨只当两人吵了架,但能让小珠流泪,莫非是赤骨动手打了她? “缨娘,我要走,我不能留在侯府。”小珠见到卫长缨反而哭得声音哽咽,那眼泪便如秋后的雨绵绵不绝。 卫长缨听到小珠居然要走,急道:“小珠,发生什么事?你说出来。” “没发生什么事,是我不想呆在侯府。缨娘,我现在就去收拾衣物。”说着,小珠便哭着跑开。 卫长缨一头雾水,想要去追小珠,但追出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身向赤骨走来。“赤骨,小珠不愿意说,那你说吧,出了什么事?” 赤骨拳头越握越紧,手背上青筋暴现,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卫长缨见他也是十分生气,一时倒也不好分析究竟是谁是错,只是这前院是赤骨和一些仆从的居所,那小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赤骨,你说吧。”卫长缨吁出一口长气。 “夫人,是赤骨的错。”赤骨的拳头松开,但他的脸色仍是难看。 “不管是谁的错,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这样我才能评判。” “夫人,不需要评判,全是我的错。”说着,赤骨也要进屋。 两个人都是倔驴,一些事只要说出来就能解决,可这个不说,那个也不说。 “赤骨,可是小珠进过你屋子?”卫长缨叫住他。 瞬时赤骨回过头,他面上颇为惊讶卫长缨过人的观察力,她并没瞧着,却仿佛见着了。“夫人,你实在太聪明了,总也瞒不过你。” 卫长缨轻轻一笑,看来是自己猜对了。“小珠进你的屋子可能实属冒然,但她是一番好意,你千万不可误解。” “我,我以为她进来偷窃。”赤骨的手又无意中握起拳头,他对小珠并无好感,相反还有几分厌恶。 他本来已带着族人前往丹丘山下,但半途中发现自己的绣囊落在屋里,于是急匆匆赶回来。可是刚进屋就看到小珠手里拿着绣囊,他便认为小珠要偷窃。 小珠被他如此冤枉,没几句就哭起来。 “那她偷了什么?”卫长缨小心翼翼问道。 赤骨从怀中取出一只绣囊,卫长缨看去,那是一只绣着芙蓉花的香囊,花枝绣得甚是精美,花瓣重重叠叠,又勾出数片绿叶,颇有以假乱真之感。 虽未触摸,但卫长缨辨得出来,香囊所用的面料颜色绚丽丰富,是大周最珍贵的锦。 锦中又以蜀锦最为出名,有诗赞曰:东风雨洗顺阳川,蜀锦花开绿草田。 历来蜀锦为贡品,只有朝廷拥有,民间皆不许私用蜀锦。 赤骨居然有蜀锦刺绣的香囊,那多半是大周人送给他的,而且瞧他如此珍视,那只有可能是清玉公主赠他之物,怪不得他会误会小珠偷窃。 “小珠不是这种人,她进你屋子是想寻你的旧靴。” 赤骨浓眉蹙起,道:“她寻我旧靴何意?” “因为她在为你做鞋子,不知你脚尺码,她又听我说你这几日不在府里,因此才动了心思来你房里寻旧靴比照大小。” 赤骨怔住,浓眉皱得更紧,眼中密织的怒意终于开始消散。 卫长缨凝视他的神色,赤骨与李星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虽然他们同为北狄人,但赤骨的性格过于执拗,这不是说赤骨不及李星回睿智,而是赤骨忠心。 赤骨对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忠心,而后面的人再对他好,他也感知不到,甚至不为所动。 当然赤骨也是非常英俊的,眼眶深凹,显得眼睛比普通人都要大得多,虽然皮肤也比李星回黝黑,但五官突出,使轮廓更为犀利。 “她其实没必要这样做。”赤骨愣了半晌挤出一句话。 “这是她的一片心,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必要不必要的。” 赤骨没再说话,他看着手中的绣囊,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然后仔细地放入了怀中。 卫长缨瞅着他没有丝毫有向小珠道歉的意思,知他个性难驯,只得道:“赤骨,我只希望你不要误会小珠的一片心,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现在去劝小珠。” 她转身走出几步,赤骨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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