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尾头发从她背脊滑落身侧,落在齐辞盖住的红被上。 而齐辞拧眉,心里烦躁。 京城不乏对有心思的姑娘,但齐辞都拒之门外。 姑娘家哭哭啼啼,同他母亲一样无理取闹,吵得心烦,他宁愿去边疆待一辈子,也不想成婚。 家长里短,碎不拉几。 齐辞见过不少铆足劲想嫁给他的贵女,全靠母亲挑剔,他才能侥幸躲过婚事。 这叫宋樱的姑娘,有几分心思,竟能唬住他母亲,以冲喜的名头嫁了进来。 昨夜在他这里落了冷,今日便在方嬷嬷面前表现,抢着与他有亲近的机会。 铺床便铺床,唇角的笑意早将她心思暴露了。 齐辞冷眼,“拙劣。” “什么?” 宋樱没听清齐辞说什么,他那虚弱的身子也指望不了声音有多中气十足。 她转过头去看,还真受了齐辞的冷眼。 宋樱缓缓眨眼,有些犯迷糊,试探性问道:“世子是嫌我铺得不好吗?” 宋樱瞧了瞧被齐辞压住的乱糟糟的被褥,已经有了答案。 ——她怎么可能连铺床褥这类小事都做不好,果然是齐辞碍眼,挡了她。 宋樱自是不敢在齐辞面前道出心声,低顺着眼,慢吞吞退下床。 弄完一切,宋樱叫了报春来梳妆,期待这一日早些过完。 明日是回门的日子,她终于能回家了。 宋樱耳垂好看,摸上去肉肉的,戴什么耳饰都漂亮。 她挑了对镶了红玛瑙的耳环,配着高高绾起的发髻正好,明艳灵动。 她照了照镜子,左看右看。 明艳又好看。 齐辞靠在床头,双目无神间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脸色越发沉了。 故作娇柔,居心不良。 这厢,方嬷嬷端来药,齐辞一声吩咐,她搁下药毕恭毕敬低首退出屋子。 宋樱眼底发酸,明面上她是齐辞娶回来的世子夫人,可却连一个嬷嬷都使唤不动。 心里不高兴哼一声。 看人下碟。 等她得了清河君主的承认,也能像齐辞一样,让方嬷嬷退下,方嬷嬷便毕恭毕敬退下。 博得认可有些难,但越难,宋樱越有干劲。 区区婆母的认同,还难不倒她。 宋樱想着事情,自信地仰着头,无意间晃了眼齐辞。那药方嬷嬷端来有阵子,他好像没有要喝的意思。 宋樱心情好,随口问道:“药苦涩难咽,世子要吃蜜饯吗?我去给厨房取盏蜜饯来。” 齐辞手指落在碗壁上。 末了,点点头。 宋樱笑笑,裹了披风离开屋子。 外面寒风凛冽,风跟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宋樱刚出暖和的屋子便打了个寒颤。她跺了跺脚,将手缩进披风里,埋头大步匆匆去厨房取蜜饯。 宋樱取了满满一盏蜜饯,以最快的速度回屋。推开门,她进去在门口将身上裹着的寒气抖了抖,这才拿着蜜饯朝齐辞去。 床边柜子上放了空碗,碗中滴药不剩。 “你都喝完啦。”宋樱佩服,说话间递了蜜饯过去,“吃块蜜饯甜甜嗓子。” 齐辞轻扫了眼凑到跟前的一盏蜜饯,又看了看那满眼亮澄的眸子。 他觉得扎眼,别过头去,苍白的唇动了动,冷漠道:“不吃。” 宋樱讪讪收手,不知怎又惹了这老人家生气。 齐辞的脾气真古怪。 外面冷,是他点头要吃蜜饯,她才去外面吹阵寒风端来蜜饯。 宋樱气呼呼拿了块最大的蜜饯塞嘴里,将空的药碗一并收走。 将蜜饯放桌上,宋樱坐下。她坐的位置恰好一抬眼就能看见床边,是以就那么直愣愣看了齐辞。 宋樱又吃了块蜜饯,单手托腮打量着齐辞。 他的心病是什么? 齐韫当时就该把话说完。 吊胃口,宋樱心里痒痒的,很想知道。 齐辞半垂着头靠在床边,唇角发白,满脸病态,时不时犯咳嗽,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不在人世了一般,他眼里除了冷,便是有种厌世的情绪。 畏寒巨冷,屋中烧了地龙,盖了床被子还不够,手里还握了手炉。 宋樱叹息一声,换了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看那边。 好可惜,双腿还废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难得她能与齐辞离得近,还想亲眼瞧瞧他骑马射箭的威风模样。 一定很惊艳。 宋樱想出神,自然是没注意到齐辞也在看她。 齐辞拧眉,苍白孱弱的脸上写满了冷意,眼底也对宋樱的相看充斥着不满。 诚然,齐辞将宋樱归为那类一心往他身上扑的贵女。 那她恐怕要失望了,他命不久矣。 齐辞盼着离世,正因如此,这院里的事和这冲喜的人,他懒得去管。 忽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方嬷嬷和几名丫鬟一前一后进屋。 方嬷嬷先向齐辞行礼,又看眼宋樱,而她身后的丫鬟抱了一沓书。 宋樱暗觉不好,果不其然,心里的石头还没悬起来,便听方嬷嬷严肃道:“夫人给世子夫人挑了些书,世子夫人闲下来看,十日后夫人要抽查。” 《女四书》《烈女传》《女戒》《女德》 丫鬟将书摊在桌上,宋樱光看着这些书的名字就犯晕,莫提抽查了。 这些书籍甚是枯燥,这屋中暖和,她指定看着看着就犯困。 宋樱舌头捋半天,好不容易才将话捋顺,问道:“抽查什么?都要背下来?” 方嬷嬷双手叠放在腹前,仪态端正地比教书先生还要严厉,“心得,世子夫人的心得感悟。” “夫人说,眼睛看累了,记不住,便用手抄的,多抄几遍,长记性。” 话音刚落,方嬷嬷抬手拍掌,又有丫鬟进来。 笔墨纸砚逐一放在桌上。 “奴婢就不打扰世子夫人温书了。” 方嬷嬷冲齐辞那边福身,低首出了屋子。 她身后的丫鬟也跟着离开了。 报春立在桌边,絮絮低喃,“这群人太过分了,如今翻脸不认人,得寸进尺。” 宋樱心思在那一桌枯燥的书上,愁容满面,咬牙狠道:“学就学!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别为难自己,要学早该学会了。” 齐辞冷不丁一声,直接将宋樱鼓起的信心灭了大半。 这是会齐辞今日同她说的第五句话。 太歹毒了。 宋樱气呼呼看他,轻哼一声,回过头去对报春道:“你去屋外守着,我要静心温书了。” 宋樱端端坐着,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读手中书。 起初,她用心在看,可这书确实乏味无趣,她看着看着逐渐犯困,险些睡着了。 她又提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 写着写着,宋樱想的是另一件事,嘴咬了咬笔杆。 ——倘若能做个笔舆就好了,跟马匹拉舆一个道理。 只需做好衔接并架三四支笔,牵动机.关就能让这些并驾的笔写出抄书。 和提线木偶类似。 宋樱想着想着,又想起昨夜的梦。 想起给弟弟做的小型弓.弩。 趁着尚有记忆,宋樱拿了张白纸,画了下来。 只要不看书,好像干什么都有趣了。 宋樱画了个简略,左右都是她亲自动手,自己能看明白就好。 入府这几日,总算是有一件事能让她高兴的了。 开心之下宋樱忘看她坐在桌边是为什么,将图纸悬在眼前,喜滋滋欣赏。 明日回门就给弟弟做。 余光瞥见齐辞,宋樱敛了笑意,心道他整日冷丧个脸,如此不好。 齐辞毕竟是将军,对她画的这东西多少感兴趣,便大方些,给他瞧上一眼,解解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宋樱起身,笑着走过去,“我画了个小玩意,给世子掌掌眼。” 齐辞就知她会分心,本不打算看了,但那纸展在他眼前,“弓.弩?” 齐辞意外,有些看不清她。 “如何?是不是有模有样。我给你说世子,这弓.弩和寻常的不一样,”宋樱说着喜欢的东西,眼里闪着光,将纸塞到齐辞手里方便他看,自己反而离他远些,“轻巧便于携带,这个扳扣大有玄机……” “世子夫人在里面呢,估计正忙……” 宋樱还未细说她的设计,屋外响起方嬷嬷的声音,越来越近。 可不能让方嬷嬷瞧见这东西,宋樱慌了神,手忙脚乱下从齐辞拿东西,但齐辞攥着那纸不松手,仿佛是故意攥着等她被方嬷嬷抓个现行一样。 他心思好歹毒。 宋樱心乱意慌,扯了被子欲把齐辞手盖住,哪知探身去抓最里侧的被子时,脚被曳地的裙裾绊住了下,膝盖磕在床沿,吃痛一出声,一个前倾倒了下去,身子扑在齐辞身侧。 倒下时,宋樱手胡乱抓着东西,却不想抓的是齐辞衣裳。 与此同时,房门大开。 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 宋樱扑倒在齐辞身侧,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扒开齐辞衣领。 齐辞脖子明晃晃漏了一大截。 方嬷嬷蹙眉震惊,她在干什么! 齐韫眼前一亮,惊异又暗喜,她在什么! 齐辞冷目如刀,她在干什么?!果然是位心机女子。 【📢作者有话说】 以后的齐辞(-^O^-):快快快,我脱了衣服给夫人扒
第6章 第 6 章 ◎犯病◎ 暖阁,宋樱捂着脸,耳根子和脸颊一层薄红,恨不得钻地缝里藏起来,难为情地看向齐韫,“你别笑了,我脸都丢光了。” 齐辞太歹毒了。 若非他死攥着那画纸不放,她也不会情急之下去扯被子,丢了如此大的人。 齐韫笑意稍减,倒庆幸今日来,瞧见了这一幕。 她兄长不近女色,她从来没见过兄长在哪个姑娘身上吃过瘪,今日还是头次。 嫂嫂和兄长,越看越般配。 宋樱没对齐辞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从小到大她糗事做多了,适才那事就当她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她很快平复好心情,接话题揭过,问道:“阿韫妹妹来是有什么事情找世子吗?” 齐韫摇头,“我是来找嫂嫂的。” “我?”宋樱不明白,疑惑问道:“寻我什么事?” 她在侯府人生地不熟,齐韫能找她做什么呢? 齐韫道:“母亲严苛,待谁都一样。我听说母亲让方嬷嬷给嫂嫂带了些书来。依照母亲的性子,日后势必是要抽查嫂嫂看书的情况。” 母亲就是如此,她与兄长没少受母亲的严苛教导。 坦白来讲,齐韫一点也不喜欢,她很羡慕宋樱。 宋樱狠狠点头,趁此解释道:“适才我真的是在看书,与世子有话说才凑近了些,然后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踩了裙子才摔在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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