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瑶哼笑了一声,笑骂道:“就你会嚼舌。” 先帝为沈初姒布置的这件宅邸并不算是很大,至少在京中的达官显贵看来是如此,只是胜在精巧雅致,处处布景都是独具巧思,又坐落于盛京上下最贵的地段。 沈初姒坐在主厅之中,想到刚刚侍女的传讯,还是觉得有几分诧异。 这位洛宁郡主按照亲缘关系来说,是她的表姐,但是她不常进宫,之前进宫之时,也是前往太后的宫殿之中,后来太后薨逝以后,就极少再看到这位表姐了。 她与这位郡主的关系向来都说不上是热络,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是两月之前,沈初姒成亲之时了。 沈初姒让蒲双前去煮茶,然后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镯子。 片刻之后,她听到一声娇笑。 “九妹妹。” 夏云瑶身上的披帛拖在地上,她略微侧身走进近厅内。 沈初姒抬眼看向自己眼前的人,夏云瑶生得极为出众,五官精致,今日面上敷了妆,盛京多出美人,这位洛宁郡主也是其中翘楚。 此刻她笑意款款------/依一y?华/,走到沈初姒的面前。 “此前事务繁多,我这个做表姐的,也没有前来宽慰九妹妹几句,表兄即将登基为帝,我的兄长身处要职,事务缠身,连带着我前前后后也跟着打理了不少事情。” 夏云瑶在下首处坐下,然后抬眼看着沈初姒,“一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上门叨扰,想着前来安慰九妹妹几句。” 沈初姒抬手饮了一口茶,片刻以后才开口道:“劳烦郡主费心。” 恰在此时,蒲双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盏茶壶,因着冬日,壶口处还在冒着袅袅白烟。 沈初姒看着蒲双,“蒲双。给洛宁郡主沏茶。” 蒲双点头应是,躬身为放在小几上的茶盏倒入热茶。 夏云瑶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掩唇笑了一声,“在远阳侯府,丫鬟要是给客人沏茶,可从来都不是这样躬着身子就足够的,我们家的丫鬟,可都是跪下沏茶的。看来九妹妹还真的是心思仁善,管教丫鬟也如此宽泛。” 她说着,还略微倾身问跟着自己的丫鬟,“是吧,娄儿。” 那位名叫娄儿的丫鬟连连应是,“郡主向来都御下有方。” 沈初姒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点了一下,却没有应声。 夏云瑶看了看放在自己手边的热茶,手指略微放上去,然后诶呀一声缩回手去,“也不知晓九妹妹从前在宫中和镇国公府是不是也是这样,还是现在在这里落得这样境地,嘶,这茶水——” 她抬起自己的手在半空中端详了一下,“烫得我手都红了呢。” 她笑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蒲双,“本郡主说了这么多,你也应当跪下问罪了吧?” 蒲双之前端来茶水之时已经在小厨房之中晾凉了片刻,现在正值冬日,茶水再凉下去就算不上是热茶了,在端来之前她也试过温度,并不会烫到人手。 她立于原地,知晓现在沈初姒的境况不好,先是先帝驾崩,又是和世子和离,京中不少人等着看殿下的笑话,远阳伯府和沈初姒向来没有什么嫌隙,若是现在远阳伯府落井下石—— 蒲双咬着下唇,膝弯刚刚弯曲之时,却突然听到沈初姒的声音。 “蒲双。” 沈初姒手指在茶盏旁摩挲了两下,“到我身边来。” 夏云瑶似乎是没有想到沈初姒居然现在会开口庇佑一个小小的婢女,面上仍然是带着笑意,“诶呀,刚刚一时气急,替九妹妹教训了一个僭越的婢女,实在是有些不妥,倒是我的不是了。” 沈初姒垂着眼睛看着她,“郡主知晓就好。” 夏云瑶自讨个没趣,脸上的笑意也略微收敛了些,漂亮的眼睛觑着沈初姒。 这位殿下,生来就是顺风顺水,自幼在先帝的庇佑之下长大,即便是母族没落,先帝的一纸圣诏,也依然能嫁给谢容珏。 寻常人见到沈初姒这样的态度,多少就准备告辞了,可是夏云瑶却又坐在原地,手指撑着下颔。 “九妹妹这样的脾性,若是从前皇舅舅还在的时候,有些脾性倒是无妨,可是不日就已经要举行登基大典,”她语气仍然带笑,“可就实在是有些不太讨喜了。久闻太子表兄与九妹妹亲缘甚淡,我想着,大概就是因着九妹妹这脾性,啧。” 她摇了摇头,像是替沈初姒惋惜的模样。 即便是曾日里受尽圣宠又如何,先帝早逝,终究庇佑不了这位殿下一辈子。 这样的二嫁之身,又是公主,寻常富庶人家不敢娶,家世低了皇室又不愿,家世高的,相貌才情样样出众的世家子弟,又哪里会愿意娶这位落魄公主。 即便是再嫁,恐怕也只是世家大族之中相貌平庸的,又或者是小妾成群,家宅不宁的子弟。 若是再惨些,说不得还要做人续弦,又或者是远嫁异族,当成是和亲的工具。 这么想着,还当真是可怜啊。 沈初姒抬手饮了一口茶,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夏云瑶,却又没答。 夏云瑶只当是沈初姒自知自己今后举步维艰,“九妹妹又与镇国公世子和离,诶,我之前也是听了些风言风语,成亲月余,那世子就又从未踏入九妹妹的院落半步,九妹妹还曾经去别院寻过世子,大概也是当真不喜,不然怎么会……毫不留情地就和离呢?” 她说完,还佯装失言般掩住了口,“诶呀,怪我,怎么就说到了九妹妹的伤心事。” 世态炎凉。 沈兆身死还不到一月,往日里对她不说谄媚有加,至少也应当是温和有礼的人,也会找准时机前来落井下石。 沈初姒自认和这位表姐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嫌隙,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碰了碰。 她轻声开口:“我与谢容珏和离,对于郡主来说,不是应当是好事吗?” 沈初姒看着夏云瑶,“如此这般,应当正好可以让贤于郡主。” 沈初姒向来识人很清,夏云瑶口中提到谢容珏之时,那似有若无的嫉妒,她听得分明。 对于这位并不相熟的表姐前来的用意,也已经了然。 夏云瑶霎时间从自己的座椅之上起身,毕竟年岁还小,被人揭露了心思,脸上是无所遁形的慌乱。 “你胡说什么!” 她原本披在臂弯处的披帛垂落,“原本我今日只是想来宽慰九妹妹几句,谁成想先是有刁奴为难,现在九妹妹又是胡言乱语毁我清誉,既然如此,就当是我今日未曾来过!” “原来是我误会了郡主,那想来日后应当是看不到远阳伯府和镇国公府议亲的场面了,”沈初姒顿了顿,看向夏云瑶,“郡主慢走。” 夏云瑶嘴唇翕张了一下,大概是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随着丫鬟转身离开。 身边的丫鬟还在轻声安慰夏云瑶,她大概是听着心烦意乱,呵斥一声打断了身边丫鬟的话。 夏云瑶走在路上慢慢思索,还是实在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何处漏了心思,现在让沈初姒知晓了,实在是大意。 夏云瑶的年纪在京中已经是算是比较大的贵女了,像她这般年纪的贵女,大多都成亲了,要么就是早就有了议亲的人家。 只除了这位洛宁郡主,生得相貌不凡,家世又是一等一的出众,兄长更是在朝着担任要职,前来求亲的世家也不在少数,可却迟迟没有见她定亲。 也只有她自己知晓,她是在等……谢容珏。 若不是圣上的一纸婚书,镇国公府的夫人原本就当是和远阳伯府相看八字了,偏偏圣上已经病入膏肓,还为沈初姒求得这么一桩婚事。 也幸好,如今也已经和离了。 丧期三月不得筹办婚事,但是远阳伯府已经和镇国公夫人崔绣莹通过气了,自己相貌出众,才情也是一等一的,盛京中贵女少有出其左右的,崔绣莹也是极为满意这桩婚事,只是还在略微思虑。 但是多少也是八-九不离十。 日后多带些嫁妆就是了。 其实远阳伯原本并不同意这桩婚事,毕竟谢容珏性情顽劣,不务正业,但是他毕竟是独子,基业深厚,日后就算是当真不入仕,就这家底和镇国公府的人脉,也能给夏云瑶的兄长有所裨益。 若是这桩婚事能成,日后就是皆大欢喜。 夏云瑶心中暗暗有点儿恼怒,怎么刚刚被沈初姒发现了端倪,虽然现在的沈初姒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谢容珏娶过她的这件事,还是让夏云瑶多少有点儿如鲠在喉。 也幸亏,谢容珏并未对沈初姒动心。 夏云瑶就这么走出宅邸,刚刚踏出门槛,恰好看到仁明巷的不远处,一辆马车驶入。 京中达官显贵就是这么些,夏云瑶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谢容珏平日里的马车,脸上原本还留着的恼怒一瞬间就消散了,她连丫鬟都没有顾得上,提着自己臂弯的披帛就准备上前。 马车在别院前停下,夏云瑶也在此处停下,抚上自己的胸口处的长命锁,整理了一下发鬓。 她看到有人从马车的车厢之中出来,生得风流无暇,发间坠着一颗小小的珠子,身上穿了一件白衣,生得容貌太盛,反而显得衣物黯淡失色。 夏云瑶呼吸一滞,眼睫颤动了一下,然后轻声唤:“世子。” 谢容珏略微看了她一眼,连应声都无,就直接抬步往前走去。 之前在原地的丫鬟在此刻才将将赶来,夏云瑶只当是谢容珏并不识得自己,顿在原地片刻,又娇声道:“世子?” 谢容珏脚步未停。 夏云瑶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只当谢容珏不是会被美色所迷的人,并未恼怒,现下大概也只是为了避嫌,所以才没有和自己交谈一二。 只是盛京民风开放,在这里说上几句话……其实也无妨。 夏云瑶提着披帛,小跑着上前,刚想拽住谢容珏的袍角的时候,他却好像是察觉到了一般,瞬间向着旁边避让了一下。 谢容珏不笑的时候,眼中常常也带着三分笑意,只是现在他眼瞳微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谈不上是什么笑意。 夏云瑶扑了个空,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好像是泪盈于睫一般。 “世子,”她抬眼,带着盈盈水光的眼睛我见犹怜,“我,我……是夏云瑶。” 他总该知晓镇国公府和远阳伯有意愿结亲的。 谢容珏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思忖了片刻,又或许是对她这般上前来的不解,“谁?” 然后他像是耐心告罄,手指微抬,“不认识。白蔹,送客。” 作者有话说: 今晚或者明早还有一章,不要等,早睡~ 狗子真的很拽,对谁都很拽!所以也是真的不记得以前还和阿稚见过面了 本章二十个红包,天气热,注意避暑呀宝贝们o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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