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到底是杀了这些人直接离开更为稳妥一点,还是跟着他们前去官府看看到底是什么意图稳妥一点。 而在此时,沈初姒站在他身后小幅度地拉了拉谢容珏的衣角。 他侧身,指间滚动的铜板顺势滑入掌心。 “不必动手,”沈初姒靠近,“我刚刚想过了,你的伤还未痊愈,并不适宜现在动手。况且现在还不知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图,等发现事态不可转圜再做打算也不迟,贸然动手反而会陷入被动。” “西境不太平,现在落了罪名离开恐怕还会更为棘手,况且我猜测隐卫应当也快找到这里了,既然是怀柔政策,应当不会很快撕破脸面。所以现在不必打草惊蛇,受制于人。不如先随着他们去看看,再随机应变。” 虽然她也明白,现在前去所谓的官府,恐怕也是多有不妙。 毕竟那点儿不安感,很久之前她就察觉到了,总觉得此处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诡异。 所以她才想着早早搬离,却没想到,现在还是会找上来了。 该来的总是躲不了的。 他们现在在西境,没有车马,即便是走,恐怕也并未能全然逃脱。 即便是有公主的身份,但并无任何佐证,况且若是有心作乱,这身份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她向来不喜欢赌,但是现在,却又是不得不再赌一次了。 沈初姒想了片刻,随后轻声,“况且,擒贼先擒王。” 至少,要先看到黎城州牧,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谢容珏指尖抵着那枚铜板,看着站在不远处列卫手中锃亮的刀刃。 “……好。我听殿下的。” * 官兵带他们前往的,并不是所谓的官府,而是州牧私宅。 一路上,有人看到有官兵带着人前往私宅,面上都是难言之色。 旁的地方的人或许是不知晓,但是身在黎城的人,哪里不知晓这黎城州牧马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白玉为堂金做马,热衷美色,养名伶,即便是已经成亲的妇人,只要被他看上的,也都是同样强抢不误。 恐怕江南那带养出来的纨绔膏粱子弟,比起这位所见识过的美色,也要甘拜下风。 这么些年来,自然也不是没有不从的,但是这马裕在黎城都可以做到一手遮天,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又养着私兵,即便是有人想要上报,也很难逃得过这马裕的手掌心。 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香消玉殒在这州牧府中。 州牧府占地极广,一砖一瓦都能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虽然还未曾进入里面,但是单单只是从外面看,就知晓这座宅邸造价斐然,远远不是一个地方州牧可以出得起的数目。 而进入院中,则远比院外所见更为奢靡,不少草木都是从未出现在西境的,都是江南道特有的草木,恐怕池边那几株花树,就已经价值千两。 这样造价斐然的私宅,恐怕即便是不贪墨,也必然是与商贾勾结。 就连铺地的砖石,都是兖州官窑烧制出来的上等货,每一块都是价值不菲,铺这样得一条小道也是价值高昂,即便是在盛京,除了宫闺,沈初姒也只在仁明巷中见过。 走了一段路,才终于走到了主厅中。 领着他们前来的官兵上下看了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私藏武器,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看着沈初姒,“姑娘,请吧。” 马裕也时常打赏美人给他们这些官兵,说不得日后他玩腻味了,这位姑娘就落入了他们手中。 沈初姒抬眼看向主厅。 此时坐在主厅之中的,是一个身穿姜黄色锦衣的中年人,坐在主座之上,面色蜡黄,手上戴着玉扳指,目光在谢容珏和沈初姒两人之中梭巡了一下,随后落在了沈初姒的身上。 屋中灯火不盛,此人眼珠浑浊,几乎要落在沈初姒的身上。 随后,缓缓的笑了下。 这样的目光,到底是在打什么意图,谢容珏只看了一眼就知晓了。 啧,还真是……胆大包天。 怎么总是有人不懂,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 之前那个扈永福是这样,现在这个黎城州牧,也与他不相上下。 谢容珏手中铜板滑动,护在沈初姒身边,此时面上还带着一点儿笑意。 只是这笑,却又不达眼底。 若是盛京之中有人在这里,恐怕能认得出来,这位向来行事妄为的镇国公世子,每次出手之前,都是这样的笑意。 而且,笑意越明显,下手就更为狠。 沈初姒也直觉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的眼神不怀好意,手指略微缩了缩。 之前前来西境的刺史,恐怕都是被一一收买了,别的不说,就说这远超规制的私宅,就不是一个州牧可以负担得起的。 而在盛京,居然都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所呈上来的折子并无缺漏。 要么是被要挟,要么就是与之同流合污了。 而主厅中站在一旁的,则是那位客栈的掌柜,或许是因为狗仗人势,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位。 从前在客栈中所见到的谦卑笑意荡然无存。 掌柜碰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黎城城中人都知晓同福客栈的掌柜是州牧马裕的走狗,平时里无人敢于惹怒他,但是那日这杂碎居然还在黎城落了他的面子。 这美娇娘倒是还好,日后就是马裕新鲜的玩物,至少也需要些时日才能腻味。 但是这个口出狂言的杂碎,到了马裕手上,恐怕不过就是落得一个死无全尸,野狗分食的下场罢了。 掌柜想着当日谢容珏的模样,暗自哼笑了声。 那般嚣张,现在手无寸铁,即便是当真有些来头,只要到了这里,就算是权势滔天,又能如何? 况且倘若当真是权势滔天,又怎么可能住在那样的破败小屋之中。 亏着他们找了数日,才终于找到那处小院。 若只是贩夫走卒,又是外来之人,就更好处理了,随便剜去面容往乱葬岗一扔,只要处理得干净些,就无人知晓。 马裕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掌柜,意味深长:“看来果然如你所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那是自然,”掌柜满脸谄笑,“大人还不相信小的吗?自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然怎么能入得了大人的眼?” 马裕哼笑一声。 确实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这样的好货色了,他难得起了一点儿耐心。 也罢,玩上他们一会儿也无妨。 马裕手指在桌上碰了碰,随后看向站在厅中的两人,“你们两人,现在可知罪?” 谢容珏挑眉,“敢问大人,我与家妻何罪之有?” 马裕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当真对着现在的境况一无所知,嗤笑了一声。 当真是小喽啰,到了这样的境地,居然还没看出来他的意图。 实在好笑。 “怎么,你们两人这是对盗窃拒不承认了?知不知晓在邺朝,盗窃乃是大罪,况且还是难得一见的珍物,价值八千两白银,按照我朝律例,当暂且羁押大牢,流放三千里。” 马裕意味深长地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话音一转:“不过,念在你们两人现在是初犯,虽然此案案情严重,但本官也并不是不可网开一面。” “妇人体弱,若是流放,多半性命堪忧,本官素来仁善,体恤民情,所以念着这么一点,可以——” 他眯着眼睛看着沈初姒,“让你留下。” 马裕顿了顿,随后接着道:“而且,还是留在这州牧府中。” 他面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如何?” 作者有话说: 白玉为堂金做马——红楼梦 明晚还是八点~
第65章 他说这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甚至就连佯装的场面话都懒得,俨然是笃定自己胜券在握。 罪行是由他一人所定, 整座城的生杀予夺, 全都是在他一人手中。 谢容珏手中握着那枚铜板,挑眉反问道:“哦?州牧大人这是何意?” 马裕从主座上起身, “何意?本官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两人还不明白?盗窃乃是大罪, 本官仁善, 留了妇人一条生路,如此大恩, 自然是法外留情,难道这说得还不够清楚?” 沈初姒倏然懂了那日掌柜的视线到底为什么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知晓了当初为什么当初客栈之中的壮汉, 即便是眼中带着觊觎之色, 却又将那点儿目光藏得很好。 因为,他们当初已经料定,自己即将是这位黎城州牧的掌中之物。 所以自然不敢心生觊觎。 那日的女郎之所以出言提醒,自然是因为这掌柜与这位州牧是一丘之貉,明面上是客栈, 暗地里也做着为他搜罗美妾的勾当。 现在连赃物都未曾找到, 人证物证全无, 也敢就这么定罪。 显然是目无法纪, 远离盛京, 自认无人能管, 在这黎城一手遮天习以为常, 所以现在才这般肆无忌惮。 断定他们除了乖乖就范, 再没有任何其他出路。 在前来西境之前,沈初姒也没有想到,居然在黎城这样的地方,官吏居然是这样猖獗,口中说着所谓的律例,言下之意却又是这样令人作呕。 况且姿态熟稔,想来之前早就已经不止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若她当真只是并无半分权势,只是寻常妇人的话,面对这样的威胁,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过只是平白无故的牺牲而已。 动不了这位黎城州牧分毫。 “一无赃物,二无人证,州牧大人就这般定了罪,”沈初姒倏然抬眼,“既然是无凭无据,那我们,若是不从呢?” 她说话之时,不避不让地对上了马裕的眼睛。 马裕嗤笑一声,“我想,你们现在恐怕还没有认清局势,你们手无寸铁,又入了这里,现在在这里,难道还能由着你们从不从?” 此时厅中亦有几个身形魁梧的侍卫,手上拿着刀,此时正站在厅中角落。 看这形势,只要反抗,就会即刻提刀向前。 马裕的手在桌子上随意地叩了叩,“你们在这黎城之中,难道就不知晓,在这西境,本官说的话,就是圣旨,金口玉言,无人敢反驳。” 他说着,似乎是耐心用尽,低眼看着沈初姒,哼了一声,“不过是见你有几分姿色,刚刚才给你几分好脸色,可切莫给脸不要脸!要是识相点,就好好听话,日后自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不识相——”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浑浊的眼珠暗色翻涌。 不识相的话,不过就是慢慢磋磨上时日,即便是再怎么忠贞不渝,对上他的手段,恐怕也抵挡不过几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1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