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是从前马帮常用的,牛皮质地密封性好还便于携带,她将两个装满鱼汤酒壶背在身上,收拾得当后准备去幽宫碰碰运气。 这会儿正直晌午,外头的锦衣卫正换班吃午饭,谢禾宁隔着很远看过去,正门口只有一个年级大了些的锦衣卫守着,她见那人捧着手炉呼呼欲睡,便悄悄绕到侧门去。 一阵寻找后,她在一片积雪掩盖住了的地方找到了狗洞,她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瓦片将积雪推开,那个狭小的洞口便露了出来。 见清扫的差不多了,谢禾宁鼓起勇气正准备一咬牙爬进去,突然听到头上有人开口说话。 “喂,小丫头你干嘛呢?” 谢禾宁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抬起头,见高墙之上一个身穿红衣,明眸皓齿的少年郎正坐在墙上悠闲的晃着腿向下看着她。 那人见她半天没回话,突然从墙上跳下来,一手拿起她放在身边的酒壶,笑着说:“是要做什么亏心事,竟然吓成这样?这里面装的什么,酒么?” 谢禾宁打量着他,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生的肩宽腿长,身穿锦衣卫小旗的衣服,按理说这样的年纪是进不了锦衣卫当差的,可他年纪虽轻,从高墙跳下来时下盘极稳,想是家中有人任职锦衣卫,他从小便练得一身好功夫。 谢禾宁见他并不是打算为难她,随即平静下来说:“不是酒。” “嗯?这玩意我爹外出查案的时候带回来过一个,马帮的人都用它来装酒,你这里装的不是酒,那是什么?” 谢禾宁站起身,将衣袖上的雪抚去淡淡的开口:“里面装的是鱼汤。” 那人抬起眼看着她,又瞟了一眼身旁的高墙严肃的问道:“有人指派你给里面的人送吃食?” “没有指使,是我自己要送的。” 他细长的手指玩弄着酒壶上的绳带,眼中带着笑意,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就怪了,你一个小丫头主动跑来给犯了事皇子送吃食。” 谢禾宁正欲解释些什么,却见那人打开了酒壶,凑单鼻尖闻了闻,“呦,好香啊!你这玩意怎么做的教教我?娘的,北镇抚司天天做的那些东西是人吃的么!” 她被他的话逗笑了,放松了警惕问道:“你若是喜欢,我给你分给你一半,但是你得当做今天没有瞧见我,如你所见我还要给里面的那位送进去。”
第4章 幽宫 那少年听了她的话随即笑了:“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得很,我放你进去那可是违背皇命,是杀头的罪过,这么一壶鱼汤就想收买我?” 他打量这面前的站着的小丫头,见她小小年纪虽穿戴淡雅,但难掩清丽之色。既不像宫里养尊处优的公主,也不像那群柔弱娇羞的世家女,不免对她的身份起了好奇。 “这三皇子被罚关禁幽宫还不知多久才能放出来,我想你需得不止一次的过来,这样吧,你每次过来时做的东西带我一份,我便当做不知道,如何?” 谢禾宁想了想,幽宫门口把手的二人一老一少,她日后过来免不了要被撞见,还不如同他做了这场交易,也免了麻烦。 “好,我答应你。” “爽快!你这丫头性格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他环着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谢禾宁谈谈的开口:“男子汉大丈夫,问姑娘名字前,总应该先报上自己名字吧。” 面前的人随即笑了:“鄙姓徐,名青芜,青玉案的青,白露生庭芜的芜。我父亲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徐政,我呢现在在锦衣卫做舍人,我说完了到你了。” “我姓谢,陈郡谢氏,名禾宁。” 锦衣卫都是有家世门槛的人,她一早就猜想这人定是家中有父辈在朝为官,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 反倒是徐青芜在听她的名字后,表情瞬间凝固 。 也怪不得他冷下脸,饶是她年纪小也知道这些年谢家在朝廷上的种种威风。 徐青芜暗自起了疑心,谢家的人在宫里偷偷接近皇子,任何人听见了都都会紧张起来。 他按捺住内心的怀疑,故作轻松的说道:“既如此,咱们也算熟人了,钻狗洞这种不体面的事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不要做了,我带你进去。” 话音未落,徐青芜脚尖一点翻身上墙,他站在墙上笑的灿烂,向他伸出一只手说道:“上来。” 谢禾宁犹豫了下,将身边的东西挂在身上,鼓起勇气伸出双手。徐青芜有力的手臂一把拉住她。将她稳稳地扶上了墙,待她坐稳后,他率先跳下去再去接住她。 谢禾宁道了谢,整理好衣服后急忙掀帘朝屋里走进去,里边没点灯,她环视了一圈没找着人,又走了几步,才看见靠着墙边蜷缩着的三皇子。 她借着破碎窗户透过来的光,打量着墙角的人,他整个人微微发抖,清俊脸庞紧锁着眉头,似乎是在忍耐着痛苦。 谢禾宁脱下外袍,出来的时候她怕衣物不方便携带,于是穿了两件外袍在身上,她走到三皇子身边,见他意识混沌处于半梦半醒中,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她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屋里凉,她又从徐青芜那边那借了火石,进来找了几个铜盆生火。 从前她父亲教过她一些行军打仗时的简单生存技巧,她找了个破旧的壶清洗干净后装了水架在火盆上烤。谢禾宁将热水浸泡过的手帕敷在三皇子额头后,专心的生着火。 屋里渐渐暖和起来,徐青芜坐在远处一边喝汤一边沉默地打量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李昌烨感觉到了暖意,强撑着睁开眼看向周围。他眼前模糊的像是起了雾,只能朦朦胧胧的看见身边仿佛坐着一个小姑娘,他张口想说什么,喉咙间却是一片干涩。 谢禾宁听见身边有动静,随即转回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时,彼此都愣了一下。 她最先回过神来,盛了一碗热汤到他面前轻声问道:“殿下,你冷不冷啊?” 李昌烨说不出话,心里默默地想着他冷啊... 三日前,他那皇帝父亲因为宫宴上旁人一句无心提及他生母顾氏的话而迁怒于他。每日派人送来的点心,无一例外皆是他母亲生前拿手的枣泥山药糕。 这样的羞辱,即使他独自饿死在这里,他都不会动那份点心。可这幽宫阴冷,四处透风随着体力下降,他很难承受的住风寒,人也逐渐陷入绝望和幻境中。 他靠着墙一点点蜷缩起来,安静的等待死亡来临,他想若是他就这样死了,他那位皇帝父亲心里会不会有些难过和愧疚,会不会觉得自己愧对他的母亲? 可他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屋里点了火盆变得十分暖和,身上盖着的衣物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淡淡清香,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点了点头。 谢禾宁扶着他起身,将还热着的鱼汤小心翼翼的喂给他。 一连喝了几口汤后,他突然闭着眼睛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端正些,开口说了声:“多谢......” 谢禾宁一怔,却没有说话。 “敢问姑娘...为何来救我?”李昌烨无力的话音缓缓飘过来。 “乐阳公主担忧您孤身一人在幽宫,所以托付我来给您送些吃食。” 她说完伸手将李昌烨身上的衣物拢了拢,他着发烧浑身酸疼,微微地有些发抖,谢禾宁见状连忙收回手,端正的跪在他面前。 “殿下,我...无意冒犯。” 李昌烨忍痛摇了摇头,他似乎想伸手扶起她,可两个胳膊却好像有千斤重:“没关系你起来,我只是...有点冷。” 李昌烨眼神自她身上扫过,见她起身小心翼翼地同自己保持好距离,半晌开口问道:“既是乐阳公主派你过来的,那你可是那位谢家嫡姑娘?” “我...是谢家姑娘,但却不是嫡姑娘。” 李昌烨淡然一笑:“难怪...” 元敬皇后过世以后,谢家的人还怎么愿意让嫡女进宫服侍一个非亲非故,出身低微的公主。 他想将她拉近些,又怕吓到她,半抬起的手蜷缩下:“宫门口有锦衣卫把手,谢姑娘是怎么进来的?” 谢禾宁想了想:“自然是行贿进来的。” 果然李昌烨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谢禾宁指了指身后远处坐在破桌旁安静的,小口喝汤的人,那人长腿搭在椅子上,看起来悠闲得很,一壶汤让他喝出了酒打的架势。 李昌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徐青芜,这人他认得,锦衣卫都指挥使徐政的独子,小小年纪武功高强,去年他被皇帝亲批破格入了锦衣卫,只等着年纪到了去考个武进士,今后平步青云。 谢禾宁见他神色严肃,开玩笑地说:“我送来的吃食原本是不止这么多的,被他收了贿赂,日后殿下回了宫记得严惩此人 。” 李昌烨被她的话逗笑了,他从谢禾宁手上接过鱼汤,有些无奈的说道:“满宫里,可能只有你还拿我当皇子。” 谢禾宁一怔,紧接着听到他说 “我在这皇宫里,徒有皇子虚名这么多年,实际上不过是皇帝的弃子罢了,兴许他回想起来还要责怪自己当年同我母亲生下了我......” 谢禾宁听他说道这里,突然想起从前听宫人提起过,皇帝登基前并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而那时她的姑姑由先皇定亲,无论立谁为太子,她将来是要嫁入东宫做太子妃。 而当时的皇帝仰慕她姑姑许久,因为身边有位姓顾的宫女同姑姑长的七分相似,便对她万般宠爱。 那宫女以为自己遇见了良人,她不求名分真心相待一路陪伴他直到入主东宫。可当她见到那位尊贵的太子妃时、见到枕边人看向太子妃眼中的宠溺时、她才明白多年来的恩爱竟是一场笑话。 自那以后她一心抚养自己的孩子,在院中闭门不出。 世事难料,很难说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因为什么。 若非要怪,只能怪罪这残忍的皇宫,断送了许多人本该和美的一生。 “弃子也是子,殿下既姓李是皇上的第三子,那生来就是要比旁人高贵的。” 不知道为何,这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开解了他。 李昌烨叹了口气:“姑娘说得有道理,弃子也是子......” 谢禾宁站起身:“殿下,我可能该回去了...下午公主去学堂我需得跟着。我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多,我会找机会再送些东西过来的。” 李昌烨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舍:“你真的还会再来吗?” 他一个身陷泥潭难以脱身的人,无论是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以至于他很难相信眼前的人还会再次出手相助。 “我会的殿下,虽然我在宫里行事也不很方便,但我会找机会再过来的。晚点我托徐公子来给您送来保暖的被褥和药材,还请您多忍耐一下。” 她福身行了礼,走出去时替他关好了门。 院中的徐青芜见她出来,收起了搁在椅子上的腿,扶着腰起身问道:“终于完事了,哎呀你们姑娘家做事就是慢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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