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不进去吗?”绿衣问。 “等等。” 教作画的是位男先生,裴婼看着他走到学生中,时不时点拨一二,再抬头时,正巧与裴婼对上。 男先生便走了出来,说:“是裴家姑娘吧?” 裴婼软软一笑,“是,裴婼见过先生。” “随我进来罢。” 学堂里贵女们见了裴婼,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裴婼扫了一眼,挺多熟人。 “继续画你们的。”先生喝了一声,又指了个靠后的位置,“你先坐那。” “好。” 裴婼在众人目光中施施然坐了下来。 身边依然有细微交谈声传来: ——裴婼怎么来了? ——谁知道,这位不是什么都入不了眼的主吗。 ——听闻昨日还追到人家世子的院子里去了。 ——那看来现今这番也是为了追求宁世子啊。 ——说起这个,听说今早有人在男部看见宁世子了! ——当真? 两人越说越激动,裴婼却突然有些理解,她以前好像确实是这样,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要嫁就只能嫁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裴婼盯着前头两人的背影,摇头暗笑,她哪里是为了宁世子。 “裴姑娘。”柔柔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裴婼转头看过去,只见旁边一个圆圆的女孩正一脸同情的望着她。 “白袅?” “裴姑娘认得我啊?”白袅眼中迸出惊喜,“裴姑娘莫要理会她们,昨夜我也在,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裴婼转回头,灿然一笑:“是,中间应当是误会了。” 她已经懒得与她们计较这些。 不出片刻,裴婼看着桌前的宣纸和颜料傻眼了,饶是她多活了几年,却也不知现在应该做什么。 白袅嘻嘻笑着,“裴姑娘,今日齐先生让我们画竹,你便依着院子里的竹子画就行。”说完还为裴婼指明竹子的方位。 “齐先生看着凶,实质上可温柔了,再说裴姑娘你今日第一次来,画不好先生也不会骂你的。” 裴婼听着稍微放下心,又忍不住,斜着眼去看白袅眼前的画。 这一看,瞬间打压了裴婼十五岁的小心灵,怎么能画得那么好,简直是复刻了院子里那几杆竹子。 她,果然是不学无术,白白多活了那么些年。 齐先生这会也走到了裴婼身边,问她:“裴姑娘先前可作过画?” “画……小人算不算……”裴婼的声音随着齐先生沉下去的眼神越来越低。 “那我今日便先与你说些基础,作画不是易事,放了学定要勤加练习。”齐先生说。 裴婼小鸡啄米般重重点头。 齐先生果然是个好先生,一一为她讲解了各个工具如何用,各种颜料的名称特点,还有些高深莫测的构图技术。 裴婼听得云里雾里,虽未能全部理解,却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齐先生走后,白袅又凑过来,得意般说:“看吧,我都说齐先生很好的。” 裴婼点点头,表示赞同。 过了会,齐先生高声道:“好了,大家歇息一刻钟。” 堂中贵女们皆松了一口气。 很快,裴婼见识到了长安城里姑娘们的分门别派,几个几个凑一起的谈天说笑,就她和白袅两人孤零零坐着,稍显孤单。 裴婼挑眉看去,白袅脸一红,别了脸不说话。 堂姐裴婵与几人走了过来,裴婵是裴家二房的女儿,大她一岁,“二妹妹。” 裴婼闻声抬头,认出邱芊芊,户部尚书的女儿,也是她的死对头。 “裴婼,你怎么来了?”邱芊芊急冲冲开口。 裴婼回想着,她以前年少时性子冲,惹了不少人,邱芊芊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邱芊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老是跟在她屁股后头,哪都能偶遇,还老爱用话刺她。 未嫁前,邱芊芊多少知晓她心悦萧章远,明里暗里泼了好几盆冷水,说她妄想太子。 于是自己在如愿当上了太子妃后还特地到她面前显摆了几回。 都是往事,裴婼自然没再有心思与她斗嘴,微微笑着:“婵姐姐,芊芊妹妹。” 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还是不自觉带了在宫里学的那一套,虚与委蛇,见了谁都是姐姐妹妹。 可谁又与她是真的姐妹?林采儿吗?真是可笑。 邱芊芊当即停下,几人对视,这还是那个一点就着的裴婼吗?妹妹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吓人。 “裴婼你是不是糊涂了,知道我是谁么?”邱芊芊嘟着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涩。 裴婼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更深。 邱芊芊本性不坏,以前得知她患了痨病进宫看了她两回,还特地寻了借口,道只是顺便的事,当时那模样与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还未待裴婼答话,裴婵就在一边说着:“这两日娘亲并未与我说二妹妹来上学堂呢,早知二妹妹来我们早上也好结伴一起。” “哪敢麻烦堂姐。” “二妹妹生的这般好看,想必作画也是极好的。” 裴婵走到她身后,去看她的画,然后表情凝固了,“二妹妹,这是,画的柴禾?” 裴婼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堂姐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其余几人也凑过来看,看完都捂着嘴笑。 裴婼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天启朝又没规定人人都得会作画,而且她今日第一回 学,能好到哪里去? 反而这群人心术不正,抓了别人的短处就开始嘲笑,一点风范都没有。 裴婼也笑,目不斜视地盯着裴婵:“哎呀,竟然被堂姐认出来了,看来这画也不差嘛。” 其实论不要脸,没几人比得上十五岁的裴婼。 裴婵心思流转,到底顾及堂姐妹情谊,没再说什么。 几人转而去攻击白袅。 昨夜宁王府一事早传出去了,说是宁老太太单独叫了白袅叙话,看上了白袅做孙媳妇。 常日里默默无闻的白袅竟然夺了宁老太太的眼,少不得引人妒忌。 “白袅,昨日你可是使了什么手段?不妨告诉我们,我们也好长长见识。”说话的人是个将军的女儿,名字裴婼不大记得了。 白袅当真是个纯纯正正的大家小姐,被人这么一说就有点红了眼。 她自己都不知宁老太太为何单独叫了她说话,哪能回答个所以然来,而且她们这话真不好听,仿佛她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事一样。 白袅瑟缩在位置上,颤颤巍巍说:“我没有……” “长安城中这么些小姐,上头还有公主呢,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什么香饽饽都想啃上一口。”那人又说。 裴婼闭了闭眼,脑海中回荡着阿兄那一句“不可冲动行事”。 谁知白袅竟然掉了金豆子,还可怜兮兮地望了裴婼一眼。 这……犯规啊。 裴婼生平最看不得美人哭了,偏生白白胖胖的白袅哭起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清纯模样,叫裴婼好一番心疼。 某将军的女儿又说话了:“哟,我又没说你你哭什么,莫不是在宁王府就是想这样勾了宁世子去?” 若是以往,裴婼早就忍不住了。 裴婼最恨仗势欺人,是个直性子,只是在承乾殿内那几年生生压制了下来,因为无人再会为她的冲动买单,一行一言皆要小心谨慎。 权衡一二,裴婼站了起来,问白袅:“她是?” 白袅吸了吸鼻子,“吴锦宣。” “吴锦宣。”裴婼重复了一遍,“可是吴将军的女儿?” 吴锦宣一点不怕,“是!” 裴婼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开口:“听闻吴将军是骠骑大将军手下的名将,那怎么说锦宣妹妹的机会也较常人多些。锦宣妹妹,你可知为何宁老太太看上了白袅却看不上你么?” 这话兴许是戳到了吴锦宣的痛脚,她愤愤看向裴婼:“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裴婼轻笑着,“我猜,一来是锦宣妹妹容貌上比不得白袅,二来呢脾气急了些,宁老太太和宁世子都不喜,第三嘛,这富贵命,锦宣妹妹怕是无福享受。” 裴婼笑意晏晏,端庄大方,做太子妃那几年要是说学会了什么,那便是笑里藏刀。 当然,她段位还远远不及宫里那些个人。 “容貌、命数这些轻易也改不了,锦宣妹妹不若先改改脾气,说不定宁世子就看上你了。” 吴锦宣气极,指着裴婼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恨恨道:“裴婼你敢说那日不是冲着宁世子去的?你与我们又有何不同,何况那日太子也在宁王府,指不定你还想当太子妃呢!” 学堂里的女孩目光都聚了过来,眼里探究之意丝毫不掩饰。 就连白袅也惊奇看着她,仿佛真的想知道一个答案。 裴婼扯了唇,坐回位子上,话语轻蔑:“谁来稀罕,都不会是我。” 齐先生适时而至,众人一时不知道她是不稀罕宁世子还是不稀罕太子。
第5章 她不稀罕 男部这边因着宁暨的到来也热闹异常。 不过大家也只是停留在私下讨论,并不敢上前搭话。 笑话,宁暨周身冷气,谁想上去触霉头。 特别是先前上课时,先生叫了宁暨起来答话,问他“何为家,何为国。” 先生颇有些为难意味了,这样宽泛的题目,就算当今状元也未必能答好,且还是在这样急促的时间内。 宁暨当时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样一看,要是答不出来……最后惨的不知是谁,众人不由地捏了一把汗,为先生,也为宁暨。 宁暨思考片刻,而后引经据典,又加了自己的见解,侃侃而谈,足足说了一刻钟。 众人瞧见先生笑着点头,知宁暨这一关算是过了,同时也对“小战神”多了一番见解,既能武又能文,比之他们强多了。 好不容易半日课毕,一行人前往膳房用午膳。 裴玦与宁暨不算熟,不过还是大着胆问:“宁兄当真觉得先有国才有家?” “是,也不是。”宁暨含糊其辞。 “那为何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就是教导我们先成家再护国吗?”裴玦又追问。 “我认为两者皆可取,权看个人志向。” 裴玦点点头,确如他所说,两者皆可取。先前宁暨一番理论他其实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他仍坚信先有家、才有国。 裴玦不由想,可能这就是宁暨为何能从小奔赴战场杀敌的原因吧,在他眼里,天启朝、黎明百姓永远在第一位。 这也是他远远不能企及的。先不论朝代如何更迭,若是出事,他的第一想法就是护住父母与妹妹,确保他们平安无事。 裴玦再次看向宁暨的眼光里已经带了些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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