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没事。”温氏急忙掩饰,给裴婼夹了个南瓜糕点,“今日不是要出门吗, 吃多点。” 不管裴婼怎么问他们都坚持着没事, 最后只能作罢。 在家里待了好几日, 今天她是得去一趟胭脂铺。 胭脂铺里人还是很多, 妇人小姐都有, 也有些丫鬟排在外头。 裴婼看一眼,哪有白袅说得那般夸张, 还排到西市去。 齐掌柜迎了过来, 不过也只招呼了两句就走, 继续去忙活。 于是裴婼便也像个客人般在铺子里转悠。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裴婼扭头看,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平乐公主。 裴婼想着好像上回见到她也是在胭脂铺里,那看来这公主还挺爱出来逛的, 回回在胭脂铺碰着。 平乐公主自然也瞧见了裴婼,走上前来,先是困惑般看了她几眼,许是看不出什么来,然后才道:“这是你家开的?” “是。”裴婼应完恭顺问候,招来阿绿,嘱咐道:“好好招呼公主殿下。” 可平乐公主显然没想要阿绿招呼,冲正欲离开的人道:“我要你。” “公主,阿绿比我熟,更能给您挑选衬您的胭脂。”裴婼耐心解释。 “不行,我就要你。” 裴婼心里叹口气,她可不敢和公主叫板,只好走到她身边伺候。 不过平乐公主任性归任性,可也不是什么都不讲道理。裴婼依着之前包大娘与她讲的知识,给她介绍了几款“怡年”卖得好的螺黛和口脂,平乐试了之后十分高兴,当即吩咐让人包起来。 介绍也介绍得差不多了,裴婼说:“公主,我后头还有事情就不多陪您了,您要是累了就在楼上雅座休息会,不然我继续让阿绿来招呼您。” 谁知平乐公主一脸诧异地看向她,“裴婼,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如此镇静?” “公主何意?”裴婼比她还疑惑了。 “宁世子,出事了。”淡淡的声音夹杂在铺子招呼声、问询声中,若是不注意听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可裴婼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宁暨,出事了。 裴婼那一刻心底是有些慌的,瞬间已经联想到国公夫妇俩人的欲言又止,小脸慢慢变白,却还是沉着声问:“出了什么事?” 平乐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也没打算瞒着她,道:“听说宁世子一行人经过处小雪山,雪崩了,几个人都被埋在里头,后来宁家军去救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至今下落未明。”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不知道,我也是昨夜听母后提了那么一嘴。”平乐看着匆忙出门的人,在后头大喊:“哎,你去哪,你着急也没用啊。” 可留给她的只有一袭背影和依旧吵闹的声音。 -- 裴婼一路上心绪不宁,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府,回了府后又吩咐绿衣去找龙五。 她隐隐地抱有些希望,昨天龙五来过,带来了他的信却没有跟她说起这个事,那是不是说明宁暨没有事? 又或者,出事只是宁暨传的假消息? 她在卧房里找到了温氏,推门进去即问,“娘,宁暨是不是失踪了?” 温氏正愁着呢,他们也是昨晚才得的消息,今日裴婼前脚刚离开裴国公就去了宁王府,至今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温氏见她这么问,心知她多半已经知晓,“婼婼,你别担心,你爹说雪崩的那处一个人也没见着,说不得人已经出来了,只是这冰天雪地的迷了路而已,再者消息传递也要几天,说不定这会儿人已经好好的了。” 是真的,平乐说得不错,宁暨失踪了。 裴婼觉得有些冷,刚刚一路回来都没有发觉这样冷。 她身子微微颤抖,问:“爹爹去哪了?” “宁王府,应当很快就回来了,婼婼你先坐下来。”温氏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继续安慰:“你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世子此前可是在战场上杀敌的,哪会那么容易出事。” 裴婼不言一语,只是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氏陪着坐了一会,不断往外头张望,希望裴国公能带回来些好消息。 宁暨虽还不是她的正经女婿,可这三番两次的她也看出来这俩人间不简单,要是他出事了那难过的除了自己女儿还有谁? 但是撇开这些不说,单就宁暨救了自家女儿这几回,心里也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裴国公没回来,绿衣先到了,一头的雪,额上却还有汗,明显是跑着回来的。 绿衣大喘了几口气,道:“姑娘,龙五不见了。” 绿衣还在继续说:“我按着姑娘给的法子去了那间小屋,给了信号,可是无人应答。后来我便大着胆子进去,发现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又问了隔壁大婶,说是昨夜就一直没见人回来过。” 裴婼当下一凛,手里帕子攥得紧紧。 真出事了。 -- 宁王府里早就坐满了人,除了昨夜听闻消息晕过去的老太太在屋子里歇息,其余人都绷着脸坐着。 沈青秋是个急性子,捏了拳头道:“爹,将军,要不我带人去找,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 “胡闹!”沈相斥了一声。 沈青秋看着主位上一脸愁容的老宁王与宁王,明白他们比自己更急切,缓和了语气:“将军,这好好的怎么就失踪了呢,是不是消息有误?” 不会有误。 外头传闻宁暨只是失踪,可宁振戚私底下得的消息可不是失踪那样简单, 出事的地方是北城一处靠山的地方,北城已经靠近边关,大多是胡人和汉人杂居。 胡人蛮横、性子冲,早就不服汉人管教,平日里没少惹事。 这回碰上雪灾更是将矛盾激化,宁暨带着粮食和兵马到时当地胡人已和官府为了粮食产生冲突,闹得不可开交,打杀劫掠之事时有发生。 宁暨去后,带兵把闹事的人统统抓了起来,又按着人头把粮食一一分发下去。 可胡人依旧不满,眼中只盯着宁家军带去的粮食。 其中细节知晓不多,可后来便有了雪崩一事。 那山只是座小山,虽说积雪深厚,可万万也没到雪崩的程度,因此这事是不是人为一眼就能分辨。 若是人为,那现在宁暨应当就是在那胡人手中。 按道理宁振戚也不该担心太多,毕竟这次宁家军跟过去的就有几千上万人,虽然分布各地,但一天内召集在一块不是难事。 可问题在于绑了宁暨的是胡人……若他们知晓不过半年前就是宁暨带兵将进犯的胡人杀了个片甲不留,那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宁振戚想到这又重重叹了口气。 “将军,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沈相问道。 “我昨夜已经安排了林卫过去,快马加鞭明日应该就能到了。” 这也是宁振戚担忧的另一点,宁暨这次出去带的都是校尉,千夫长,他怕若是失了宁暨这群人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候即使人再多也是无用。 “世子福大命大定不会出事的。”当下也不能做什么,众人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我看当初世子就不应该接下这个活,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惹得一身骚。”沈青秋在一边愤愤不平,“说得好听是赈灾,谁不知道不过是太子一党早就看宁家军不顺眼了,这才迫不及待把世子给推了出去。” “我看啊,这事说不定就是太子联合胡人一起谋划的。”沈青秋口不择言,又被沈相狠狠一记眼刀:“青秋!慎言!” 沈青秋到底没再说,可几人都不免想得远去了。 这事,不到最后真不知是不是太子或者长安的势力掺和在里面。 沈相道:“现在太子与端王都在禁足,昨夜消息送到宫中的时候我恰好也在,圣上的意思是尽全力施救,让当地刺史配合。” “此事不能排除太子与端王的嫌疑,我们派些人守着两边,若是真与两人有关也好顺藤摸瓜。”裴国公说。 宁振戚也觉有理,当即叫来人去安排。 裴国公看着外面飘飘悠悠的雪花,心想这一年真是多灾多难。不论国家大事,就连裴婼也几番遭遇险境,而如今世子又出了这档子事,可千万别真出什么事啊...... 不到一会,宁振戚手下的人匆匆进门来,在宁振戚耳边低语了几句,首位上的人当场变了脸色,震惊重复着:“你说,阿暨死了?” 这个手下也不再低语,跪在宁振戚脚下道:“东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在一处悬崖发现了世子与徐百几人的尸体。” 堂内几人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48章 这一关,他能过去吗…… 宁暨死了的消息是晚上传到裴婼耳中的。 这事已在长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不知真相的自然信了传言,纷纷感叹“小战神”早逝,宁家又多了一具忠骨。 可裴婼不信。 一家三口聚在她小小闺房里, 裴国公与裴玦坐在桌子边, 温氏则陪她坐在她榻上, 揽着她的肩。 裴婼看着三人这副模样,自己先笑出来,“爹娘,阿兄, 我没事,你们不要这样。” “婼婼, 你要是难受你就哭会,没事娘亲在呢。”温氏安慰地拍她肩膀,可裴婼没哭她倒先噙了泪。 “外头虽传的有头有尾的,可消息毕竟是从东宫传出来的, 将军那边还没有收到具体消息, 世子是死是活还不是定数, 婼婼你先不要担心。”裴国公开口。 裴婼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他们就这样担心自己, 看这模样她与宁暨已有多难分难舍一样。 “我真没事,娘, 夜深了, 你们回去休息吧。”裴婼离了温氏的怀抱, “我没信那些传闻, 要是这些小事就让他丧了命,那他怎么配得上战神的称号?” 裴婼说完又轻笑几声,温氏深深看她几眼, 确认道:“当真没事?” “没事没事,真没事。”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三人才离开。 裴婼如同往常一样和衣躺在床上,绿衣进来将窗户开了个缝,又加足了炭,等做完这一切便剪了烛心离去。 偌大的卧房瞬间昏暗下来,在绿衣关上门后再没有其他动静。 又是一个雪夜,窗外哪有什么月色,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连平时热闹的蛙声虫鸣都不再听见。 无论睁开眼还是闭上眼她都是什么都看不到,裴婼觉得十分压抑,幽暗中仿佛有什么掐着她,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绿衣!”裴婼急急喊了一声。 绿衣就歇在外间,听见声音后当即问道:“怎么了姑娘?” “点灯。” 等卧室里再次亮堂起来裴婼才觉得那股压抑散去,长舒一口气。 她没想过今晚能睡着,脑海中胡思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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